杨清音越发相信舍身国妖将是在试探自己,灵机一动,随意地说:“慕行秋正在斩缘度劫,一时半会不能出来,我来迎战这位入魔道士,有劳罗将军排兵布阵,没准咱们的敌人又会带来一群冰魁,需要大战一场呢。”
罗云樵一怔,心中越发患得患失,“真的不需要道尊出手吗?”
“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手。不需要的时候用不着打扰他,快去传令吧!”杨清音挥手,一股风力吹向罗云樵等妖族。力量虽不是很强,他们却不敢抵抗。顺势后退,离开禁制。
罗云樵在外面仍不死心,“灵王,请转告道尊,我们誓死守卫营地,他要是能出来给大家鼓鼓劲……”
杨清音召出数件法器,强化周围的禁制,将声音挡住了。罗云樵并不知道,在那里慷慨激昂地说了好一阵才躬身退下。
杨清音继续施法,让禁制更强一些,起码可以挡住普通妖兵的进攻,然后给其他人下达命令,“秃子,你去守慕行秋的幻境,小蒿留在原处,跳蚤,飞起来监视天空。不用太高。”
“我们两个呢?”高伏威纳闷地问,“我的符箓之术不是白学的,对付几百只妖兵没问题。灵王想必也看出舍身国这群妖兵不怀好意吧?”
“对对。他们不怀好意。”殷不沉有点紧张,双手握在一起搓来搓去,“可是灵王和道尊一出手,他立刻就得一败涂地、落荒而逃,灵王的太阴之火就很厉害,道尊的一念之威更厉害……”
他的目光不停扫向慕行秋所在的幻境,更盼望道尊能亲自出来迎敌。
杨清音还是不太相信这两只妖族,“你们就跟在我身边,见机行事。”
高伏威点点头。取出几张纸符握在手里,祭出两张去远处查看情况。殷不沉的双手却搓得更用力了,“道尊没事吧。灵王这是诱敌之计,说道尊在度劫,其实道尊埋伏起来,就等着入魔道士进入陷阱,对不对?”
“你还挺聪明的。”杨清音笑着说。
“我……不聪明,呵呵,就是瞎猜……瞎猜,呵呵,待会不管什么人来,都给他好瞧的……”
入魔道士没有马上出现,杨清音觉得可能是自己以实为虚的计策生效了,附近的入魔道士不敢轻易现身。
周契虽然在望山拉拢了一批道士共同入魔,不可能个个都是高等道士,注神境界大概只有他一人,连他都败在慕行秋手中,其后派出的上万名冰魁也都被一念击溃,再来的道士自然要小心一些。
杨清音暗中试过洗剑池水的威力,虽然以她的内丹境界还不足以完全驱动牙山至宝,只能用上极小一部分力量,但是对她的太阴之火仍然大有助益,所以她不怕找上门来的入魔道士,只是希望慕行秋能平安度劫。
高伏威送出去的纸符传回了消息,“舍身国妖族根本就不是列阵备战,他们……把咱们给包围了。”
杨清音也看到了,近两千名妖兵全副武装,表面上走出营地排列阵形,可是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各处,将道士们的小营地团团围住,只要转过身,就能形成围攻之势。
“嘿,罗云樵快要装不下去了,你们两个想好要站在哪一边了吗?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拦你们。”
殷不沉缩起了身子,嘴里咕噜咕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高伏威却一脸惊讶,“灵王此言何意?难道是不相信我们吗?”
“我用不着相信,等慕行秋出来,用幻术自能查出真相。”杨清音不想于假装无动于衷,将怀疑直接说出来。
“我问心无愧,不怕检查。”高伏威梗着脖子说。
“我也问心……”殷不沉的后半句消失了。
“我要是弄错了,会向你们道歉的……嘘,有人来了。”杨清音右手拿着老君魔掌,左手握着水滴,有了洗剑池水的协助,她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血施法,只要一点就行,用不着再从小蒿那里取血了。
看装扮,来的是一名望山道士,很老,鹤发鸡皮,小小的发髻不堪重负,长簪插在里面摇摇欲坠,身材矮小,微微驼背,显得更矮了,右手拄着一根比他高出半头的拐杖,走路踉踉跄跄,速度却极快,没多久就到了近前,停在禁制以外十余步的地方。
东方日出。
老道士打量禁制,在别人眼里无形无色的法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像欣赏书画一样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一名餐霞道士就能布置出这样的禁制。很了不起,法术精湛,法器也很强。尤其是法器。”
老道士的目光轻松穿透禁制,盯着杨清音右手里的魔掌。很快又转到她的左手,“果然是好法器。”
“周契这是饥不择食吗?连你这么老的道士都拉入伙。”杨清音知道手心里的洗剑池水暴露了,却也不惧,暗自做好施法的准备,同时向其他人使眼色,让他们不要乱动。
“闻道不分早晚,再老也是道士,求道之心不变。”
“求道?是入魔吧。”
“呵呵。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你是庞山的杨清音?”
“这还用问,外面的妖兵肯定已经全告诉你了。”
“我见过刚出生几个月的你,就这么大点。”老道士抬手比划了一下,“当时很多道士都对你做出了评判,我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这个小丫头属火,而且是熊熊之火,根骨虽然奇佳,恐怕静不下心来修行,长大之后若能与属水之道士结合。或许能诞下奇才。,”
杨清音不是左流英,记不住婴儿时代的事情,可老道士的讲述却解开她心中的一个疑惑。“哦,原来就是因为你的胡说八道,庞山杨家总想让我跟牙山的申家子弟结缘,你到底是谁?”
“我姓安,叫安象形。”
“没听说过。”
“很正常,我原是望山洞府科道士,在你出生那一年遍游九大道统之后就隐居了。”
“原来是个老书虫。”杨清音还是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过安象形的名字,但她知道洞府科是专门保存道统经典的一科,人数不多。庞山甚至没有设置这一科。
“呵呵,从小书虫到老书虫。我可是熬过了八百九十三年的岁月,跟我同龄的星落道士几乎都死光啦。”
星落道士能活到九百岁的确算是高寿了。杨清音却没有敬老之心,脸色一寒,“这么大岁数,为什么不老老实实隐居,非要跟入魔道士混在一起?他们能让你活得更久吗?”
“嗯,至少还能再活四五百年。”安象形倒是没有否认,“唉,越老越怕死,年轻的时候热血沸腾,恨不得能发生点什么大事好让自己献身,现在却只想留住这把老骨头,道火不熄嘛,我也不想油尽灯枯啊。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让我看看你手里的洗剑池水。”
“对不起,宝物不可轻易示人,就算是道统也得遵守这个规矩。”
安象形也不恼怒,双手握住拐杖,像是体力不支快要站不住的样子,“听说牙山允许洗剑池水流落在外,我们还都不肯相信,直到周契差点丢了性命,才终于证明此事非虚。”
安象形抬头望天,好像谈话对象已经飞了上去,“都说牙山道士像商人,以狡诈闻名,他们为何会允许至宝一分为二?要知道一滴水也拥有整个洗剑池的力量,两者同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毁掉这滴水,洗剑池也就完蛋了。”
“牙山很相信你和慕行秋吗?我看不见得,如果传言可信,牙山应该非常憎恶你们两个才对,尤其是在道统即将整体退隐的时候,洗剑池水就更不应该分离。此中有诈,此中必定有诈……你和慕行秋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安象形收回目光,直视杨清音。
“只要能打败你们这些入魔道士,谁管它有没有诈?你是老来怕死,我们还年轻,正到处找死呢。”杨清音讥讽道,她和慕行秋早就有过怀疑,只是找不出破绽,左流英也说不出所以然,这事就放下了。
“那就让我来帮你吧。”安象形叹息道。
杨清音知道战斗即将开始,可是出乎她意料,进攻并非发自对面的安象形,而是来自天上。
跳蚤发出一声低沉的麒麟吼。
第六百六十三章不动的禁制
朝阳初升,光线还很柔和,因此当它骤然变强时,就十分惹人注意。
停在空中的跳蚤猛地转身,发出一声低吼,将两只硕大的角对准了阳光,光撞在角上,刹那间变亮百倍,跳蚤抬起前蹄用力向下一踏,身体微微前倾,硬生生抵住了光的攻势。
地面上的几双眼睛被强光晃得不敢睁开,只有杨清音是个例外,她没有放松对安象形的警惕,东边的光刚刚射来,她也出手了。
一条数尺长的太阴之火从老君魔掌的手心里喷出,像一条小龙从水中一跃而出,扑向不远处的敌人。
安象形双手握拐横在胸前,同样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招,“果然是太阴之火,可惜,太弱了。”
拐杖中部燃着一小团火,安象形对着它吹了一口气,火灭了,“唉,这个世界真是崩毁了:魔族即将提前重现,注神道士入魔,众妖耸动,就连几十岁的小道士居然也能施展出高深法术,一切都没有道理可言。”
“所以你们心甘情愿当强盗。”说话的不是杨清音,而是左流英。
左流英从帐篷里走出来了,仍然戴着草帽,正好挡住空中的强光。小蒿一步跳到他身边,警惕地东张西望、上下观察。
与跳蚤相撞的强光逐渐消失,露出正常的阳光,还有飘在营地东边的两名年老道士,他们穿着道袍,头上却没有簪子。看不出是哪家道统的。跳蚤守在原处,没有冲向两名突然现身的道士。
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左流英身上,就连杨清音也转过身。不明白他出来做什么,如今的禁秘科首座还不如一名普通妖兵更有实力。
安象形笑了。“小左还是这么年轻,听说你对自己大下狠手,将内丹和记忆都给去除了——你居然没有变疯也没有变老,真是一件怪事。”
“你刚说过’一切都没有道理可言‘,还觉得世上会有怪事?”左流英走到杨清音附近,离她和高伏威、殷不沉七八步远。
“想必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吧?小左。”
左流英摇摇头,“请不要在意,值得我记住的人不多。你肯定属于那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小蒿笑得很开心,起码她的名字还在左流英的记忆中。
“不记得更好。”安象形朝空中两名道士使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你刚才说我是强盗——我干脆就当回强盗吧:交出洗剑池水,我们离开,你们留下,想干嘛干嘛,望山无意赶尽杀绝,只要你们不惹麻烦就行。”
望山已被入魔道士完全占据,安象形提起它的时候跟道统无关了。
“你不是望山道士。也没有入魔,大概也不叫安象形。”左流英微微推起草帽,目光还跟从前一样冷漠。
安象形眯起了眼睛。事实上,他真正忌惮的不是慕行秋和杨清音,仍然是左流英,他一直不太相信注神道士真的会吐丹舍念,“难不成我唤醒了你的一些记忆?”
安象形用目光示意,后到的两名道士在空中分散开,与他成三足鼎立之势。
杨清音暗中戒备,左流英却不在意,“用不着多少记忆就能看出你们的底细。入魔者必有无可消除的执念,所谓执念不可通融、不讲条件。三位的所作所为只是强盗行径,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的确是隐居道士,不愿向道统交出内丹,也不想投靠魔族,所以意图夺走洗剑池水用以自保。”
安象形冷笑一声,未置可否,双手轻轻转动拐杖。
左流英抬起右臂,食指冲天,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将三名老道士全吓了一跳,安象形双臂僵硬,空中的两人险些释放法术,他们都以为左流英在捏法诀。
左流英只是想纠正自己的一句话,“不对,牙山不会放弃洗剑池水,所以你们来抢水不是用它自保,而是……要用它开路,你们想安安全全地躲起来,让道统和魔族都找不到,至于在这之后池水归谁,你们并不在意。”
杨清音也醒悟了,大笑两声,“原来还是一群胆小的强盗,不如向我磕头当我的小兵,我正需要一群胆小鬼给我做事,比如给跳蚤洗个澡什么的。”
跳蚤在空中扭过头,用那只红眼睛瞧了一下杨清音,证明它真能听懂人话。
安象形嘿嘿干笑两声,“唉,左流英毕竟是左流英,好吧,实话实说,我们三个的确是隐形埋名的道士,没有入魔。但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们躲的只是道统,不是魔族,事实上,望山的入魔道士们已经改变想法,一边布置斗转星移阵,一边也在寻找盟友。”
安象形顿了顿,将左手从拐杖上挪开,“他们提出了诱人的条件,我们夺下洗剑池水,可以持有半年,在这半年之内我们不会受到追杀,还能得到入魔道士的保护,半年之后洗剑池水归他们,我们则消失不见。”
左流英的猜测大致上还是准确的,他这时不再吱声了,甚至用草帽遮住了眼睛。
杨清音眉头微皱,“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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