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切割遗体,那是你们的亲人和战友,即使死后也应该受到尊重。”
众妖沉默,都对饭王的这道命令感到难以理解,终于有一只怀里抱着大量妖丹的兽妖开口了,“可是没有这些东西。咱们就什么也没有啦。”
妖族的身体因为得到妖力的长期浸润,遍身宝物,活妖的兵甲、妖器,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都是用死妖的各个器官造出来的,不能切割遗体,会让妖族失去大量有用的材料。
锦簇目光扫过,发现大多数妖族的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改口道:“将遗体收集起来,举行仪式为死者送行。然后再切割有用之物。”
锦簇用完好的左手在怀里摸了两下,掏出三首神像,发现它居然没有任何损坏,于是举在身前,“古神保佑咱们击败了强敌,从今以后,只有在祭拜过古神,得到它的允许之后,才可切割遗体。即使只有一只妖幸存,也要这样做。尊重死者,就是尊重未来的自己。”
众妖再次沉默,然后一只兽妖扔掉怀抱里的骨角,“希望我死后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妖族都将已经得到的器物扔在地上,表示愿意遵从饭王的命令。
锦簇全身虚弱得像是一片羽毛,深深地吸气,这才允许妖族青年给自己的断手包扎,目光再次扫过战场,原本有**千只妖族,活下来的大概只有一两千,这是一次惨痛的胜利,惨痛到再也承受不起下一次。
如果没有及时赶到的慕行秋,连这样的惨胜也得不到,锦簇在倒下之前看到了慕行秋在冰魁身上跳来跃去,于是问:“妖师呢?”
众妖都向北望去,妖族青年已经快速包扎完断腕,指着拜月山说:“妖师和申尚去那边找冰魁首脑去了。”
“就他们两个?”锦簇大吃一惊。
“妖师不让我们跟去,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锦簇抬头望着满天雪花,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
慕行秋本想一个人去见周契的,可申尚一定要跟着,“我没什么大用,但是可以当一个见证,我会告诉大家注神道士入魔的可怕,还会到处传扬妖师慕行秋的又一桩伟大事迹。”
申尚极度兴奋,在战场上手兵舞足蹈,甚至要将死者拉起来一块庆祝胜利,慕行秋只好将他带走。
很快慕行秋就有点后悔了,申尚勉强能跟上,对速度的影响不大,可他的兴奋劲一直没有消退,话实在太多,从慕行秋手里那两柄无坚不摧的短剑一直说到他两天前将一群鹿撵到冰城时是多么的不忍心。
慕行秋只好拽着申尚的一条胳膊,加快速度狂奔,终于让他的话少了一些。
“哈哈,这跟施法……不一样……”申尚吞进太多的风和雪花,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慕行秋一路向北前进,越过拜月山的时候天还亮着,走出斗转星移阵的范围时已是黄昏,夜色初降,申尚能够顺利施法了。
“没有法术就像没了手脚,瞧,我又能飞了,刚才那一段路我简直是爬过来的。”申尚的法器都被扔光了,他就直接施法飞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围着慕行秋绕圈,做出种种复杂的花样,对自己不多的法力挥霍无度。
慕行秋仍在地上奔跑,他试图飞起来,可是经脉和绛宫都已被毁掉,道统法术的最基本流程无法进行,一切法术只能在脑子里存思,施展不出来。
念心幻术却不受影响,慕行秋能够甩出带闪电的鞭子,也能捕捉到申尚那过度兴奋的情绪。
魔族法力的运转方式跟妖族肯定极为相似,所以公认与魔族关系密切的念心幻术,才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慕行秋放慢脚步,前方是一大片森林,看上去十分冷清,他却已经感受到法术的阻力。
申尚从天上掉下来,像是暴毙的飞鸟,一头扎进积雪里,但他没死,挺身一下子蹦起来,擦去脸上的雪,“哈,我感觉到了,道统的禁制,真是强大,跟铜墙铁壁一样。”
“从现在起,你得闭嘴了。”慕行秋说。
申尚一百多岁了,相貌也跟老人无异,性子却比小孩子还要活泼,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立刻闭嘴,双手在唇上做出一连串的动作,表示再也不开口了。
慕行秋冲着森林的方向大声说:“周契,我来了,咱们还有一场斗法,慕松玄在哪?”
一阵寒风吹过,森林里传来呼啸声,然后周契的声音响起,“洗剑池水,头颅竟然将池水交给了你。”
慕行秋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两滴水珠状的粘液正在轻轻摇晃,“慕松玄呢?”
周契没有现身,从森林里走出一只冰魁,双手在胸前合拢,没有握剑,托着秃子。
秃子仍然被包裹在粘液里,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像是一盏古怪的灯笼。
“哇,秃子脑袋里的东西还真是乱七八糟,不过挺好看的。你说地猴子都死光了?真是可惜,我倒宁愿让他们把我的内丹吸走,就不用找杨清音接受再灭之法了,说实话,我有点怕她……”申尚还是开口了。
道士吐丹会有生命危险,接受再灭之法可以留住百余年的寿命,被地猴子的粘液吸走内丹的全部法力,则会变得比普通凡人还要虚弱,像小妖飞飞一样,活不了多久,申尚的话也只是玩笑而已。
秃子的处境则更加危险,他能活下来全靠着魂魄里的一点魔种,要是连它也被吸出来,立刻就会死掉。
冰魁止住脚步,离慕行秋只有百余步远。
慕行秋没有动,在他面前有着强大的法术禁制,让这一百步变成难以逾越的鸿沟。不管怎样,能看到秃子,让他心安不少。
“周契,记得我吗?我是庞山的申尚,几十年前咱们见过一面。”申尚是道门子弟,总有机会见到各家道统的高等道士,“真是想不到,连你也会入魔。我记得你一直在研究拘魂研魄之术来着,进行得怎么样了?”
禁秘科道士都有自己的钻研方向,左流英专注魔种,周契则对魂魄更感兴趣,但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不要以为你和你的头颅骗过了我,这都是异史君的花招,是他告诉头颅将洗剑池水交给你,他牺牲了一只魂魄,就给你了这么一点东西。”
“一点?没人敢说洗剑池水是一点吧?要知道洗剑池跟别的道统至宝不一样,一滴水也能拥有整个洗剑池的力量。”申尚抢着回应,四处张望,寻找周契的身影。
“强大的法器得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发挥出来,慕行秋,我看到你的双剑了,你还能做出什么?让我瞧瞧。”
“你会看到的,可以开始斗法了吗?”慕行秋也在寻找周契,一直没有找到。
“开始?从你离开斗转星移阵的一刹那,斗法就已经开始了。慕行秋,想跟注神道士斗法,你的眼睛得睁得大一些才行。”
第六百二十六章相撞的幻术
斗法已经开始了,慕行秋却还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突然间,手心像是被蜜蜂螫了一下,低头看去,刚刚还都一切正常的两滴粘液,正要脱离手心,已经升高三四寸,带起一小块皮肤,疼痛就是从这里产生的。
慕行秋一直在暗暗施展第五层幻术,这时急忙升到第七层,粘液回到原处,却不太老实,东摇西晃的,似乎还想逃走。
对慕行秋来说局面有些尴尬,强大的幻术能够唤醒洗剑池水的力量,将它变化成自己最需要的兵器,可慕行秋首先得找到目标在哪,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洗剑池水应该变成什么。
周契显然了解洗剑池的这一特性,所以干脆不现身,他已经接连吃过几次轻敌的苦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在心里仍然蔑视连内丹都不纯的慕行秋,但并不防碍他以最认真的态度进行这次斗法。
“念心幻术第七层。”周契看出了慕行秋的底细,“你只能驱动洗剑池一丁点的力量,这可不够,远远不够……”
慕行秋的双手里各多出一条鞭子,这不是他的电掣神行鞭,而是洗剑池水化成的法器。慕行秋双臂张开,鞭子瞬间暴长至五六丈,鞭梢射出大量闪电,迅速占据大量空间。
既然找不到目标,慕行秋就干脆向弥漫四周的道统禁制发招。
噼啪声响起一片,空中出现更多的闪电,那是周契的禁制做出的反应,与念心幻术的闪电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密集的大网,覆盖了方圆数里的土地。
安静的森林不再安静,那些此前不知藏在何处的鸟兽惊慌奔走,鸣叫不已。
申尚站在慕行秋身边。先是被满天闪电吓了一跳,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周契,你入魔之后的胆子还是这么小啊,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出来斗一场?难道你害怕一名还不到三十岁的小道士吗?跟你相比,他还只是婴儿……呃,慕行秋,你的确不到三十岁吧?”
慕行秋点下头,没有吱声,他在全力施展第七层幻术。洗剑池在手,的确能够大幅提升幻术的力量,但这还不足以击败注神道士,他得变得更强,至少由一心七用变成一心八用。
和在龙洞里一样,他离第八层幻术仍然只差一点,微不足道的一点,慕行秋觉得自己不是实力不足,而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像是脖子上系着绳索的狗,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跑出绳索的范围,除非它能挣脱绳子。
慕行秋离第八层幻术相差的就是这点力量,并非实力不足。而是有力量使不出来。
慕行秋泥丸宫里的内丹越转越快,催生更多道妖合一的法力,浸润身体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然后以幻术由手心直接流散出去。变成一道道闪电。
申尚仍在滔滔不绝地嘲笑周契,可是想激怒一名注神道士太难了,即使周契已经入魔。对这种言语讥讽也不在意,他在专心与慕行秋斗法。
交织在一起的闪电网在逐渐扩大、慢慢降低,慕行秋收手了,因为闪电网快要接触到百步以外的冰魁以及他手中的秃子。
周围的禁制仍在,一点也没有减弱,周契并未趁胜追击,也收回了闪电,“我已经给你施法的机会了,慕行秋,现在该你接招了。”
“周契,你可是注神道士,不应该连让三招吗?”申尚大叫道。
周契的回答就是从森林里逐渐刮出来的一阵狂风,风势虽大,却没有带动一片雪花,站在林地边缘的冰魁也不受丝毫影响。
慕行秋迈出一步,挡在申尚身前,本想继续用念心闪电接招,狂风即将临身时,他改变了主意,举拳蹲步,用上了锻骨拳,洗剑池化成的鞭子消失,转眼间变成两面银色的盾牌。
砰砰……一连串的巨响,狂风化形为一只只半透明的猛兽,撞在盾牌上面化为乌有,更多的猛兽接踵而至,从各个方向发起围攻。
慕行秋以锻骨拳挥舞手中的两面盾牌,紧紧护住身边数尺之内的狭小范围,这次比拼的不只是力量,还有速度,只要稍慢一丁点,就会有风兽挤进来。慕行秋对法术的抵抗力远远强于一般的大妖,可即使是他也不可能纯以**抵挡注神境界的法术。
狂风不断,慕行秋的手臂也不停,虽然只有两面盾牌,却在上下左右前右形成六道不间断的墙壁,不给风兽留下漏洞。
地方狭窄,申尚只得一动不动,嘴巴却不肯停下,“嘿,这不是道统法术,周契,你忘本啦。”
周契练成魔尊正法之后与虚空中的魔种取得联系,从而学得更多的魔族法术,现在的他,可以在道统法术和魔族法术之间随意切换,哪一种都很强大。
慕行秋想不了这么多,他得集中全部心思舞动盾牌,甚至不敢呼吸。
周契发出的狂风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停下的时候,慕行秋的双臂和肩膀隐隐作痛,若是没有秃子留下的这两滴洗剑池水,他连一招也接不住。
“周契,九大道统这么多注神道士,数你最弱,竟然跟一名婴儿小道士打了个平手。”申尚不放过嘲笑的机会,明知没用,也要一吐为快。
“有形的法术就是这样了。”周契只对慕行秋一个人说话,“念心幻术不是分为虚实两种吗,让我见识一下务虚幻术吧,念心科源出魔门,咱们正好可以一较高下。”
慕行秋放出了务虚幻术,由于没有根本隐遁之法,他留下一部分幻术自保,分出另一部分在周围的空间里快速巡视。
这是另一种斗法方式,没有五行之象,没有风雨雷电,无形的幻术像渔网一样尽量散开,谁能先网住对方,谁就占据上风。
慕行秋处于天然的弱势,他站在雪地里。周契能看到他,他却找不到周契的位置,连大致方向都没有。
申尚只能隐约感到四周有法术飘动,什么也看不到,害怕影响慕行秋施法,连话也不敢再说,同时有意识地增强自己的三田护持之力,他可不想在两强相争之中成为随手一击的牺牲品。
慕行秋没有找到周契的情绪,却撞上一团与念心幻术极为相似的力量,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除了尚未成器的小蒿。慕行秋是唯一的念心科弟子,道统的五行之水幻术和妖族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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