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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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4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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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行秋进入第三层幻术,自从吐出下丹田里的内丹之后,这就是他的极限。在此稍作停留,慕行秋向第四层前进。

顺利达成。

慕行秋心中一喜,想要与周契斗法夺回秃子,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念心幻术。

他没有着急,而是按部就班地提升幻术,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接着他有些忐忑了,他想向第八层进发。

总是差一点,就那么一点,慕行秋觉得他跟第八层幻术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可他就是够不到,他不停努力,几乎忘了时间和真正的目的。

砰,一声爆响。

慕行秋没有达到幻术第八层,而是出现在洞壁另一边,他居然出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觉得手中有异,低头看去,发现双手手心里各有一小团滴溜圆的粘液,正像荷叶边缘的水珠一样突出于手掌,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抻着,当慕行秋收回念心幻术,发现粘液也慢慢回缩。

原来让他出来的不只是念心幻术,还有这两团粘液。

在这之前他能逼回妖力、攀附洞壁,小妖们却不能,原因不在于妖力的强弱,而是粘液本身就不同。

恍惚间,秃子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他在微笑,他眨了一下眼,他在安慰小秋哥,他要小秋哥配合……

原来,他还留下了一点东西。

第六百二十四章短剑

申尚开过不少玩笑,鼓舞过许多妖族的士气,在最后一刻临近的时候,他想对自己说几句。

“死亡死亡。”他喃喃道,像是准备吟唱一首低沉悲凉的诗歌,“你这个恶毒的家伙,什么也不肯给我们留下,四十九天之后,就将我们从世上彻底抹去,从不破例,从不开恩,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敬畏你呢?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没准你跟我一样,是个步步失败的可怜虫……”

冰魁的巨剑砍来了,像是风车的叶片,像是被风吹倒的大树,漫天雪花怯懦地让到一边,雪中的风却甘愿为虎作伥,发出助威的吼声。

妖族也有吼声,他们为自己助威。

外围都是高大的兽妖,他们手里握着兵器,却没有使用,而是有的低头抬角,有的举臂格挡,甚至有妖族张开大嘴以牙齿迎向冰剑,这都是他们的妖丹,是他们最精良的盾牌,比手中的刀剑棍棒更坚硬,可一旦受损之后也更加致命。

妖族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没有妖术和法术傍身,也没有神兵利器与敌方抗衡,唯有用妖丹拼死一搏。

一柄柄冰剑击中了妖丹,发出难以言喻的刺耳声音,像是最生涩的两种金属在互相摩擦,还不是一路到底,而是弯弯曲曲、快快慢慢,非要将把现场的耳朵都穿透不可。

申尚没有妖丹,举起了手中的如意,它是召山漱玉科道士造出来的四品法器,比普通钢铁更加坚硬,申尚在上一战中已经验证过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刚完成这柄如意时的兴奋与激动,骄傲地向同伴们宣布,“这只是过渡,早晚有一天我会拥有一柄真正的九品法器。”

谁想到那会是一句笑话呢,同伴都在修行的道路上扬长而去。只有他一直留在原地,用着最初的主法器。

人生就是一场滑稽戏,越是认真对待越会成为丑角和笑话,申尚到了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从来就不是能一心投入到战斗中去的勇士,就像他从来不能认真修行一样,他总是跳脱出来,冷眼旁观敌人和自己。

“嘿,大冰块!”如意接住了冰剑,虽然双臂震得发麻,申尚还是接住了第一剑。他对着那张坚毅但是空洞的脸孔大叫,“你们当中有小妞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堆个漂亮的雪人儿?”

冰魁另一只手里的冰剑砍过来了,他不懂什么叫戏谑,更没有怜悯、恐惧、慌张这些情感,他挥起剑,不停地劈砍,不快也不慢,除非见到鲜血崩溅出来,否则永远也不会停下。

四品法器也经不住这样的连番打击。如意最终还是折断了,发出叹息般的轻响,申尚反而无所谓,扔掉手中的半截法器。从乾坤袋里抓出一面铜镜,至于能不能挡住冰剑,他一无所知,也不是很在意。“照照你们自己的样子,连衣服都不穿,不嫌丑陋……”

冰剑砍来。只一剑,铜镜就变成了碎块,它只是一件辅助法器,没有主法器的种种奇妙好处,申尚这一回不只是手臂发麻,整个人像是被一面比他本人还要高大的盾牌击中,从兽妖的肩膀上向后飞了出去。

直到这时,申尚才看到更多的战斗场景:妖族正在成批地倒下,妖丹只能抗住几下冰剑的攻击,他们才在冰魁身上凿出几个小坑,就已经失去了防护能力。

鲜血跟着冰剑一块在空中飞扬,飘雪还没降落就被染红了,冰魁也不再是半透明的,血迹就是他们的衣裳、他们的盔甲。

后方的妖族正踩着尸体往前拥挤,迫不及待地迎接自己的死亡,申尚说不清这是勇敢还是愚蠢。

他还在两只兽妖中间看到了锦簇,饭王的个子矮,反而躲过了冰剑,重锤正如雷霆一般砸下去,可他独木难支,很快就会被冰魁盯上。

申尚被几双手臂接住了,被传往阵地的中间,他动不了,身体好像也跟铜镜一样破碎了,只能望向天空,看着无声飘落的浓密雪花,它们依然洁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妖血污染。

申家长子感到一阵深刻的悲伤,父亲入魔以及不久之前死讯传来时,他没有这么悲伤,母亲为救下入魔的弟弟甘愿接受夺丹除念的惩罚时,他没有这么悲伤,甚至在听说自己从小生活的老祖峰倒掉时,他也只是遗憾,而没有悲伤。

道士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面对的是生是死,都已做好准备,可妖族呢?他们被强者追杀、献祭,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中,面临死亡的时候还要强迫自己鼓起斗志。

申尚感到悲伤,因为他只是一名吸气道士,没办法挽救自己,也不能挽救扑向死亡的妖族。

他掉在了地上,妖族正成群地向四面八方涌去,中间的高地已经空了。

过了一会,申尚自己站起来了,爬到最高处,向四处观望。

到处都是鲜血,妖族的鲜血,死亡来得干净利索,只是一剑。冰魁倒下了百余具,没有爆炸,空隙立刻被其他冰魁堵住,他们踩着尸体,步步前进,即使倒下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申尚掏出更多法器,铜铃、铜印、珍贵的宝珠……都被他当成了兵器,转着圈四处抛掷,嘴里还在大叫着:“来呀,拿走鲜血,这是你们永远也不会拥有的东西,你们不会死,因为你们从来就没有活过……”

慢慢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是嘴里仍然不肯闲着,法器也扔没了,他就从地上抓起泥土和冰雪,握成团扔出去,每打中一下就兴奋地叫一声。

突然他定住了,目光越过妖族、血雾和冰魁,望向南方,“嘿,咱们真有援兵了。”

谁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大家仍在浴血奋战,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更不用说援兵。

援兵真的来了,只有一个。

“慕行秋!妖师!这个臭小子没死,他回来了,他来参战,他来迎接死亡!加快脚步,这是先到先得的盛宴,晚一步就只有残羹剩炙啦!”

众妖终于听到申尚声嘶力竭的叫喊,战斗的仍在战斗,后面的妖族却四处张望,妖师是他们当中的最强者,他的到来即使不能获得胜利,也能激起更强烈的斗志。

慕行秋来了,一路狂奔,好像前方不是战场,真的是申尚形容的盛宴。

他手里也跟冰魁一样握着双剑,剑不长,跟冰魁的兵器相比,连两根绣花针都不如。

两只冰魁出离围攻的队伍,迈着大步迎向目标,身上、剑上全都是血迹。

慕行秋终于赶上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来,远远地就施展第七层幻术,他还是没法进入第八层,不能突破斗转星移阵产生的法术禁锢,可幻术能加快他的奔跑速度,最重要的是能让手心里的两滴粘液发生想要的变化。

粘液曾经带着他穿过一堵坚硬的洞壁,现在又变成了两柄细细的短剑,它们感受到了慕行秋心中的蓬勃斗志。

慕行秋高高跃起,两柄短剑同时劈向一只巨大的冰魁。

短剑与冰剑相撞,没有任何停留,像是割破薄纸一样顺势而下,冰剑断了,接着是冰魁的头和身体,两柄短剑将冰魁一分为三,比大力士用利斧砍柴还要轻松。

“哈哈,这就对了,让大冰块们也尝尝被砍倒的滋味!”申尚纵声大笑,就在他的笑声中,第二只冰魁也倒下了,可这两只冰魁同时爆炸,将慕行秋裹在一层厚厚的冰壳里。

“全体转向南方,跟妖师汇合!”申尚大声下令,必须有更多妖族与慕行秋一块分担冰爆,否则的话,慕行秋就算自己能挣脱冰块,也会耽误时间。

果然,慕行秋僵在当地好一会没动,申尚不停地下令,跑下高地,推拉拽搡,让所有妖族都调转方向。

等慕行秋挣脱冰冻,更多冰魁已经放弃妖族向他走来。

慕行秋再度一跃而起,他知道在天空的某处必定有周契的眼线,他不想隐藏,就是要让周契看到他的杀戮。

紧跟着这群冰魁,妖族也冲过来了,突然间,这不再是一场送死的战斗,众妖有了希望、有了目的,他们开始相信,自己即使死在战场上,也会有妥善安葬,而不是成为斗转星移阵的祭品。

众妖向前冲,有一些跑得甚至比冰魁还快。

慕行秋落在一只冰魁的胸前,一剑刺进胸膛,正中里面的种子。

冰魁爆炸,这一回,有妖族与慕行秋共同承担,他很快就挣脱出来,拔出短剑,跳向另一只冰魁。

他不停地跳跃、斩杀、被冻僵,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可他的血却越来越热,他要杀给众妖看,让他们知道希望仍在,他要杀给注神道士看,让周契知道,他一定会赴约。

死亡的吸引力一下子变弱,此前抢着迎向冰剑寻死的妖族,现在抢着生,他们成群结队地围住冰魁,用手推、用脚踢、用牙咬,冰魁忙着追杀跳来跃去的慕行秋,忽略了脚下的危险,或者说,躲在战场之外用法术查看一切的周契忽略了妖族,只想逮住并杀死慕行秋,因为他认出那是挑战,已经等不及约定的斗法了。

慕行秋越战越勇、越杀越快,他知道,秃子还在北边等着自己。

粘液的变化,已经让他猜出秃子悄悄留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斗法已经开始

锦簇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视线,阻挡了听力,胸腔一点点下陷,吸不进新鲜空气,也呼不出浊气,再这样下去会像冰魁一样爆炸的。

锦簇集中全部力量托举身上的山,每一根汗毛都参与进来,他已经不在乎生死,只想痛快地喘一口气,这种无处不在的憋闷感实在让他再多忍受一刻。

那座山终于移开了,锦簇看到了光、雪和面孔,他都不在意,胸膛起伏,贪婪地呼吸着。

“饭王没死,饭王还活着!”一个激动的声音喊道,接着是更多同样激动的声音汇合进来,上方的面孔越来越多,遮住了光和雪,像是又有一座山要压下来。

锦簇伸手去推,面孔散开了,可感觉不太对,这些面孔好像不是他用手推开的,因为他自己也跟着升了起来,慢慢升高,眼前的光越来越明亮,整个世界却逐渐失真……

不知过了多久,锦簇猛地坐起来,发出一声吼叫,他想起来了,自己还在战斗,成群的冰魁正挥舞着冷酷的冰剑向自己砍来,他得反抗,不能就这么死去。

可眼前没有冰魁,只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丑陋、粗糙、伤痕累累,却都洋溢着喜悦,锦簇的身体则被许多手托着。

锦簇跳到地面,推开妖群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冰魁爆炸之后留下的坑洼,血迹将地面都染红了,天上的雪仍在悄无声息地飘落,迫不及待地想掩盖死亡的痕迹。

可是也有不少妖族还活着,有的围在饭王身边,有的正在尸堆中拣拾兵甲、割取妖丹、骨头和兽角,这是妖族战后的习惯与传统,也是他们大量器物的来源。

“住手!”锦簇大声道,突然愣住了。他的两只手臂伸在前面,可是右边的手掌却没有了,光秃秃的,一只妖族青年正要给他包扎。

锦簇这才感到一阵剧痛,可他又喊了一句,“住手!”

妖族青年愣住了,不明白饭王为何不肯包扎伤口,断手的血液虽然已经冻住,但还是很危险。

锦簇指着那些正在收拾战场的妖族,“让他们住手。”

旁边的兽妖们立刻用各种语言发出命令。所有幸存的妖族,只要还能动,全都聚过来了,那些伤势严重者也努力扭头望过来。

“不要再切割遗体,那是你们的亲人和战友,即使死后也应该受到尊重。”

众妖沉默,都对饭王的这道命令感到难以理解,终于有一只怀里抱着大量妖丹的兽妖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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