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君越说到后面语气越不善,慕行秋这个疑问显然仍在困扰着他。
慕行秋没有追问下去,老实说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起来随口一问。
斗转星移阵的禁锢力量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覆盖,冰城位置偏南,受到影响更早,狼原反而没事,慕行秋和跳蚤可以自由飞翔。
飞出二十里之后,慕行秋降落在一座小山包后面,选择一块干净的雪地,正要将手中的种子放进去,异史君开口阻止,“等等,你身上有妖器吧?”
“有。”慕行秋有一只乾坤袋,里面专门储存妖器,数量不少,大都是从殷不沉等几位假异史君那里搜刮得来的。
“拿出来,有多少拿出多少,这里没有活妖,只好用妖器施法了,效果差一些,但也聊胜于无。”
慕行秋召出妖器,各种骨、角、羽、眼、心等妖族器官,杂七杂八有上百件。
异史君教给慕行秋一招囹圄术,能造出一座牢笼,妖器数量越多牢笼越坚固,或许能用来囚禁冰魁。
慕行秋花了一点时间给妖器摆放位置,将近子夜的时候终于一切妥当,他放下种子,退到妖器圈外静静等候。
月光皎洁,星云树种子发出了淡蓝色的微光。
第六百零九章异史君的提醒
淡蓝色的微光在雪地上摇曳,一打眼看上去好像有十几丈高,慕行秋的目光逐渐上移,猛然发现自己看到的是月光,于是又往下看,觉得那蓝光似乎只有两三尺高。
光束就是这么怪异,似蓝似白、似大似小、似强似弱,立刻就能引起注意,又时时刻刻想要逃出视线范围。
“意志不坚的妖族很容易就会被它吸引过来,这是魔族的法术。”异史君在慕行秋脑子里开口了。
“现在能消灭它吗?”
“估计不能,种子的力量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只是消灭这束光是没用的。而且冰魁的变化过程可是难得一见,之前见过的妖族全死了,看看你的运气怎么样。”
慕行秋可不想寄希望于运气,他开始施展刚刚学会的囹圄妖术,铺在周围地上的上百件妖器缓缓升起,围着那束淡蓝色的光旋转,速度逐渐加快。
蓝光持续了一小会,显现出朦胧的人形,地上的积雪顺着形体向上攀升,像是一队队正在筑巢的白色蚂蚁。
慕行秋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他得身子后倾才能与之对抗,旁边的跳蚤也是如此,一红一黄的两只眼睛警惕地转来转去。
“普通妖族这时候就会走过去等待被杀死了。”异史君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猜测。
雪已经升到人形的头顶,三丈余高,身材魁梧健壮,跟灵妖之前挖出来的魔像颇有几分相似。很快,人形身上的雪开始凝结成冰。
“啊,原来这就是冰魁。”异史君有些着迷。似乎忘了自己是在通过慕行秋的眼睛观察这一慕,“瞧那粒种子。”
星云树的种子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人形的心脏位置,透过刚刚结成的冰。可以看到它飘浮在那里,像一粒不小心混进去的灰尘。
人形凝冰之后瘦了一圈。于是又吸引更多的积雪附着在身体上,整个过程不快也不慢,产生的拉力也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强度。
慕行秋仍然能施法,逐渐增强妖力,众多妖器在半空中旋转得越来越快,已经很像是一座牢笼了,与此同时也遮住了慕行秋的视线。
“慢一点。”异史君不知不觉用上了命令的语气,“胆子别这么小。只是一只冰魁而已,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厉害,囹圄术肯定能挡得住。”
人形三次吸雪附身,三次凝结成冰,容貌和形体越来越逼真,可以称为冰魁了,这是一具男性的躯体,光头、光身,眼窝是白茫茫的两个洞,胸膛起伏。居然也在呼吸,鼻孔里喷出白汽,冰块铸成的肌肉看上去既坚固又脆弱。
冰魁显然没有任何羞耻心。男性特征露在外面,没有任何遮蔽,双手各握着一柄长长的冰剑。
妖尸上的伤口就是冰剑造成的。
冰魁的脖子咯吱咯吱地转动,用白茫茫的眼睛盯着人类和麒麟,脸上是真正的冰冷无情,然后他慢慢举起双剑,全身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别等了!”异史君的声音有点紧张。
慕行秋立刻增强妖力,全部妖器像旋风一样转动,在冰魁头顶合拢。形成一座坚固的牢笼。
砰的一声,牢笼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里面的冰魁显然用冰剑发起了进攻。
随后响声不绝,形成牢笼的妖器不停地飞出来。落地即成碎片,它们都已经被冻得发脆了。
“冰魁力量不小,你还有妖器吗?”异史君问。
“没了。”慕行秋并未藏私,早就将所有妖器都拿出来了。
“你的妖器品质都一般……水晶眼,把水晶眼用上!”
“你不想活了?”慕行秋吃了一惊,他身上就一颗水晶眼,里面囚禁着乌鸦本魂。
“水晶眼是妖丹,也是强大的妖器,只有它能镇住囹圄术,而且我也想亲身感受一下冰魁的力量。放心吧,水晶眼是我精心造出来的第一等妖丹,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旋转的牢笼快要支撑不住了,琐碎的妖器一件接一件地被弹出来,慕行秋小心躲避,跳蚤却总想用角接住把它们顶飞。
慕行秋一只手搂住跳蚤的脖子,另一只手掏出水晶眼,“你不是想借机逃走吧?”
“哈哈……”异史君发出一阵不屑的大笑,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相信你是真心想对付冰魁,所以……”慕行秋抛出水晶眼,让它加入牢笼。
“得便宜……”异史君的声音消失了,没有身体接触,被囚禁的乌鸦本魂没办法将声音传到慕行秋的脑子里。
水晶眼的加入令牢笼重新稳定下来,不再有妖器弹出来了,砰砰声也变得沉闷一些。
冰魁的确没有想象中强大,慕行秋甚至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将他击碎,可冰魁还有一项本事没有显露——所有的妖尸身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冰,这可不是用冰剑劈砍就能做到的。
又过了一会,牢笼里的声音消失了,冰魁似乎放弃了抵抗,可慕行秋马上就感到一阵凛冽的寒意从地面升起,低头看去,只见十多条冰线从牢笼内向外辐射,其中一条正从自己脚下经过。
慕行秋抬起右脚,狠狠踩下去,冰线碎裂了,牢笼里传出一声闷响,不像是冰剑击撞的声音,倒像是冰魁摔倒了。
跳蚤立刻领会了这个“游戏”的要义,围着牢笼跑了一圈,用沉重的蹄子踩踏一条条冰线,每断裂一条,牢笼里就发出一声闷响。
冰魁的实力这么弱吗?慕行秋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冰线全都消失了,旋转不停的牢笼里没有了声音,慕行秋慢慢减少妖力,众妖器速度放慢。牢笼露出了空隙,他能看到里面的情形了。
冰魁双剑支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多了一层白霜,好像已经失去了活力。
令北方妖族闻风丧胆的冰魁就这么被打败了?慕行秋难以相信。但他还是结束了囹圄术,准备到近前查看个明白。
妖器落地,像是一大片落叶,慕行秋刚迈出两步就发现不对——水晶眼没了。
完好的妖器还剩下八十余件,慕行秋尽收眼底,其中却没有他最后抛出去的水晶眼。
慕行秋加快脚步,绕过白霜遍身已经不再透明的冰魁,果然。水晶眼就镶在冰魁的后背上。
慕行秋笑着摇摇头,异史君果然想借助冰魁的力量逃跑,其实他完全可以直白地说出来,慕行秋愿意放他出来,一块面对共同的强敌,甚至可以提供帮助。
可异史君还是要靠自己的计谋,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骄傲吧。
骄傲过头却会惹出大麻烦。
高大的冰魁在颤动,身上的白霜像面粉一样簌簌坠落。
慕行秋也算是身经百战,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极为敏感,双脚用力。整个身体向后弹去,顺势抓住跳蚤的一只角,拽着它一块离开冰魁。
人和麒麟还在半空中。才跳出两丈远,冰魁爆炸了。
冰块和白霜都变成了粉末,轰的一声散布到周围十几丈以外,地面如遭陨石重击,下陷五六尺,形成了一个雪坑。
慕行秋和跳蚤没能及时逃出爆炸范围,但他在后跃的同时,唤起十余件妖器、召出五件法器挡在身前,相应的妖术和法术都没来得及成形。只能凭它们自己的力量起一点阻挡作用。
只是一瞬间的事,妖器与法器被裹上一层冰。掉在地上成为无用之物,慕行秋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生长冰刺。他也掉在地上,好在不算太高,双脚能够站稳,但是不能动,很快也不能呼吸了。
慕行秋的眼睛还能视物,用余光看到旁边的跳蚤也被寒冰包裹,歪着头,一只角被他握在手里。
妖器和法器毕竟挡住了不少冰粉,慕行秋虽然觉得寒意透心,但是还能忍受得了,他屏住呼吸,运起全身力量,和跳蚤一块努力,要将身上的冰挣脱。
原本镶嵌在冰魁身上的水晶眼坠在地上,慕行秋定睛看去,发现它已经裂成两半,这意味着它再也不是妖丹,甚至不能用作普通妖器了。
异史君还是逃出去了,可他的魂魄在哪?没有躯体可供附着,他坚持不了太久。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今晚的月亮跟三千年前的那晚一样又大又圆,月圆之夜对我来说总是好兆头。”
妖器,慕行秋想起来了,异史君可以用妖器造出一副躯体,他伪装成左流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招。
“对你来说也不算坏运气,因为我暂时不想杀你。”异史君没有绕到前面来,“你会是漆无上之后的另一位妖族之王,我预感到你的成就会更大一些。冰魁在第一位枢位的布阵即将开始,坚持七天,你就获胜了,到时我会给你那段记忆,可我不能留下,这里太危险,我肩负着更重要更伟大的任务,不应该冒任何危险。左流英给了我一个惨痛的教训,我会一直记着。”
慕行秋没法开口反驳,他身上的冰层开始出现裂纹,即将破碎,到时候他就能告诉异史君自己无意担任所谓的“妖族之王”。
异史君猜透了慕行秋的心事,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你看破了一切,其实是弄错了,再灭之法斩断的不是你的雄心,而是情劫。”
“你不敢承认自己正在淡忘那个女人,所以干脆将一切都弃之不顾。面对本心吧,人类,真正的你才刚刚诞生。记住,用数量或许能击败冰魁!”
慕行秋猛地挣脱了所有冰块,旋即转身,背后却没有异史君,只有微弱的笑声从空中传来。
再灭之法斩断了情劫?慕行秋对这种说法感到怒火中烧,他不相信自己会淡忘芳芳。
第六百一十章往昔不再
慕行秋坐在雪地上,被那股无名怒火烧得浑身发热。
异史君居然说他正在淡忘芳芳,而且采取了全盘抛弃的手段加以掩饰,好像他在背叛芳芳的同时还显得非常懦弱。
慕行秋如果是一名莽撞少年的话,他会一直愤怒下去,想方设法也要找到异史君问个明白,可能还会狠狠地打上一架,可他不再是少年了,早已驯服了心中的冲动。愤怒像潮水一样渐渐退去,他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再往前想,当初他为什么没有要回霜魂剑?
跳蚤也挣脱了身上的冰块,正围着地面上的星云树种子转圈,突然前冲又突然退后,活像一条身躯过于庞大的狗在摇尾戏弄一只甲虫。
它什么也不用想,更不会反思自己前些天的变化,只需记得带翅膀的种子不能吃就行了。
慕行秋却不能不想,慢慢地心中生出一股悲哀。
离开潜龙之火的时候,他曾经感受过纯粹的自由,他曾经想那是因为自己再也不用为任何人、任何事负责了,可是现在又逐渐卷入妖族的生死之战,身边也留下了秃子和跳蚤,而他并不感觉为难,甚至还有一点激动与兴奋。
霜魂剑、霜魂剑……
慕行秋不停地念叨这三个字,希望唤起对芳芳的怀念与情感,可是做不到,他仍然能想起从学堂里第一次见面一直到断流城碎丹时的芳芳,满怀温情,足以驱散冬夜里的寒风。可是霜魂剑里的魂魄却是一个陌生人。
慕行秋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那是芳芳的魂魄,却怎么也无法去除一个念头:那不是芳芳。
那不是芳芳,她没有七情六欲。比注神道士还要彻底。
那不是芳芳,她一刻不停地修行。专注于道火本源,境界比慕行秋高出太多。
那不是芳芳,她再也不会掩齿微笑,只露出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睛,再也不会隔着木桌推来一本厚厚的书籍,翻开的那一页恰好记载着慕行秋最关注的一些疑惑,再也不会红着脸将自己面前的鱼肉让出来,希望慕行秋能接过去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再也不会立于残破的城墙望楼之上,夜风满袖,与他默契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重演,断流城之战结束将近七年,慕行秋才接受芳芳已死的事实,好像有大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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