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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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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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门只有十几步远,万子圣母止步转身,“停下,道士。唉,我就说我不擅长做这种事情,生了太多的祭品,让我的脑子都坏掉了。那就是麒麟吗?看上去跟披鳞兽没什么区别。你得让开一点,我要对它做一次检查。”

慕行秋犹豫了一下才侧步让开,看着跳蚤,示意它不用害怕,如果真有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施法救它。

这里没有毒雾,只要努力一下,他觉得自己可以施展出强大的法术。

骷髅灯笼开始围着跳蚤慢慢转圈,慕行秋看了一会,抬眼望向头顶的城墙。

墙头上趴着一只妖,身披黑色的斗篷,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他的头藏在兜帽里,可是几十丈的高度和夜色影响不到天目,慕行秋看到一张苍白的面孔,嘴里露出两颗獠牙,眼睛湿乎乎的,像是刚刚哭过。

“飞跋,你是怎么从牙山逃出来的?”

第五百一十章白色的城

“飞跋,你是怎么从牙山逃出来的?”

慕行秋认出了飞跋,平淡的一句问话却激起了意想不到的剧烈反应,五十丈高的墙头上响起一声愤怒的嚎叫,巨大的“蝙蝠”贴着城墙表面迅速向下爬行,黑色斗篷没有下垂,而是尽职地的覆盖着半妖的身躯,更像膜状的蝙蝠翅膀了。

眨眼之间,飞跋爬行到离地面只有一丈多一点的位置停下,仰起头,露出兜帽里的面孔,盯着下方的慕行秋,“叫我……叫我异史君!”

又一个把自己当成异史君唯一继承者的妖奴,跟殷不沉等妖相比,飞跋是最不自信的一个,声音中努力显出满腔的怒火,却怎么也无法掩饰严重的惶惑与恐惧,他害怕的不只是眼前的道士,还有早已消失多年的真正的异史君,光是提起这三个字,就足以令飞跋胆战心惊。

恐惧越深,越要霸占“异史君”这个名字,这就是飞跋的想法,也是大多数妖族的想法。

慕行秋没有抬头,压了一下头顶的草帽,“抱歉,道士的记性太牢固,我没法忘记飞跋这个名字。”

飞跃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就连那种躲躲闪闪的眼神也还在,可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独腿小妖了,手脚吸在城墙上,嘴里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却没有立刻做出行动,他在犹豫。

跟那些初掌大权尚不知如何御下的首领一样,飞跋满脑子都是威严的词句和残酷的手段,却在权衡选择的过程中失去了最佳的表现机会。

慕行秋由此知道,不管自称异史君的声音有多么高亢,飞跋骨子里还是一只懦弱的小妖。

竹竿似的万子圣母开口了,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声音随意得像是在跟最熟悉的姐妹们说话。“检查完了,没问题。这头麒麟还真是美丽,等它死了,我要把它整个钉在墙上,就在大床的对面,每次生育的时候我都要看着它,或许能生出好看一点的东西来。”

跳蚤仰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女妖王,立刻跳到慕行秋身后。

“哈哈,它能听懂我的话,更有意思了。这个呢……”万子圣母说出一连串的奇怪语言,大概是某个部族的方言。

跳蚤没有反应,它是庞山灵兽,熟悉道士们的语言,对妖语一窍不通。

万子圣母失望地轻叹一声,转向城墙上的飞跋,女妖王的个子比半妖停留的位置还要高一点,“异史君,可以进城了吗?你知道我不能站得太久。我需要我的床。”

这一声“异史君”终于缓解了飞跋心中的怒意与犹豫,“可、可以,待会我要让道士见识一下我的……我的本事。”

“那太好了,我正需要解解闷儿。”

飞跋顺原路爬上去。很快就消失在城墙后面。

万子圣母走到低矮的城门前,弯下身子准备进去,在迈步之前她对慕行秋说:“你会毁灭整个冰城吗?”

“我受邀而来,是冰城的客人。不是来打架的。”

“你带着诅咒,你去过的地方都会被毁灭,即使你不想。也有其它力量代劳。”万子圣母的脑子或许真的因为生育太多太频繁而被毁坏了,说起毁灭,她居然露出心向望之的欣喜微笑,“冰城坍塌将是一幅壮丽的场面。”

万子圣母钻进城门,骷髅灯笼留在门口监视着客人。

慕行秋转身看着跳蚤,疑惑万子圣母刚才到底检查出特异之处没有,这名女妖王看上去迷迷糊糊,说话却有些玄妙,而且能统治冰城多年,绝不可小觑。

冰城占地不大,为了容纳妖民,只能向地下、地上同时发展,这里有妖族当中少见的高楼,地洞也深得多,到处都是白石建造的高楼与台阶,白茫茫一片,几乎纤尘不染,走过之后连脚印都不留。

道士的记忆力远超普通人,可是在第十七次踏上一段新台阶之后,慕行秋已经无法准确想起出去的路径了。

与台阶同样众多的是圣母后裔,那些长相极度相似,只是年纪与性别有所差异的妖族,站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恭敬地向圣母行礼,甚至跪下亲吻她走过的地面,对跟在她身后二十几步的道士,却是满怀憎恨,一名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妖远远地向他吐口水。

随着高度上升,慕行秋终于见到一些不一样的妖族,他们都是冰城的来客,各怀心事,有的为避难,有的来寻找新首领,还有一些只是随波逐流。他们对道士的态度跟圣子湖对岸的群妖更相似,即使不喜欢慕行秋,也对他心怀惧意,无论长幼,没有妖敢对他吐口水,大都躲在门窗后面往外窥视。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漫长的路终于走完,万子圣母看着自己的宫殿自言自语:“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城。”

宫殿高大而宽畅,大概是整个冰城唯一颜色丰富的地方,墙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帷幔,有一些艳丽得刺眼,帷幔之间镶嵌着数量众多的动物尸体,基本都是奇形怪状的异兽,其中几只非常古老,早已灭绝,慕行秋只在道统的书籍中看到过图形。

历代万子圣母的爱好显然都差不多。

宫殿里没有王座,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床,万子圣母一进来就被身高只有她一半的子孙们抬到床上,软软地靠着枕头,露出舒适至极的神情,似乎再也不想下床了。

床以及床上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床前的幔帐已经拉开,方便圣母观看,四周站着至少一百名仆从,站立的位置非常讲究,或远或近,或高或低,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很快看出他们的地位差别。

慕行秋止步,站在大床对面,目光扫过,仍然没有发现兰冰壶。

跳蚤贴着慕行秋站立。面对太多的颜色与兽尸,它感到紧张。

飞跋从床后走了出来,穿着殿内唯一的黑色衣裳,低低地弯着腰,走路一瘸一拐,假腿踩在白石地面上咚咚地响,像一只缓步走向食物的兀鹫。

他走到慕行秋对面,用夸张的姿势挥了一下左手,整个身体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比慕行秋稍高一点,可以平视了。

“只有我能在冰城随意施展妖术,我不用再怕……怕你。”

慕行秋暗暗试了一下,内丹运转很正常,经脉也没有受影响,法力能够迅速传到绛宫,泥丸宫的存思也没有问题,可法术在离开绛宫准备成形的最后一步发生了凝滞,即使只是召出百宝囊里的一只普通法器也变得非常困难。

不过还好。左腕上的霜魂剑仍然呼之欲出,有芳芳的魂魄相助,慕行秋能以少量法力施展强大的法术,于是他笑了一下。“我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抢东西的,你本来就不需要怕我。”

“就算你想杀我,我也不怕!”飞跋怒声道。

“是牙山道士把你放出来的吗?”慕行秋问。左流英和周千回这时候可能刚刚赶到牙山,肯定不是他们两人将半妖救出来的。

“我不需要释放,我凭自己的本事大大方方离开牙山的。”

慕行秋猜到了。“道统与漆无上交战,牙山大多数道士离山保护洗剑池,你就是那时候逃出来的。你甚至不算是囚徒,牙山榨干了你的记忆,把你随便扔在了附近的山里。”

飞跋的脸色腾地红了,潮湿的眼睛却更显愤怒,“胡说!牙山道士太笨,记忆是我主动交出去的,他们只关心洗剑池水的下落,没有注意到卷轴上的魔文。我早就可以离开牙山,只是想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练功。”

飞跋猛地挺起身子,一下子比慕行秋高出一大截,张开双臂,像是在对天上的神灵祈祷,“我成功了!我练成了魔尊正法,成为天下第一妖,再也不怕任何道士!”

躺在床上的万子圣母鼓掌,奴仆们也跟着鼓掌,“好,说得好,我就需要这样的场景解闷儿。”

飞跋很享受掌声,保持直立的姿势,等掌声消失才慢慢地又弯下腰,信心倍增,“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杀我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杀死你。”

“兰冰壶呢?她请我来就是为了让你杀我?”

“你是一件礼物、一件供品。”飞跋露出他最喜欢的残忍微笑,“我要用你做一次尝试。你不是对化妖之术很感兴趣吗?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漆无上是个笨蛋,没有魔尊正法,化妖之术永远也不可能完善。”

万子圣母又一次鼓掌,不知是对哪句话比较满意。

飞跋受到鼓励,声音更加高亢,甚至变得有些尖锐,“所谓化妖之术就是魔尊正法里的再灭之法,只是加入一点变化。”

“‘一点变化’是兰冰壶教给你的吧?”慕行秋就像是最挑剔的观众,总是不客气地指出戏台上的各种错误。

漆无上聚集大量妖术师钻研化妖之术,没有这些基础,飞跋绝不可能在逃出牙山之后的短时间内对再灭之法进行改造。

慕行秋说到了痛处,飞跋脸部扭曲,几度挣扎,还是放弃了争辩,而是大喝一声:“带出来。”

数只妖仆从一座小门里走出来,抬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僵硬的裴子函,他可能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城的,跟慕行秋不同路。

裴子函喘息粗重,看了一眼慕行秋,什么也没说,目光立刻转向飞跋,“你承诺过。”

“你真要当一只纯粹的妖?”飞跋问,声音正常多了,终于显出他所期望的高傲。

“这是我唯一的追求。”

“好。”飞跋看向慕行秋,“仔细看着,很快这就是你的下场。”

飞跋落地,蹒跚走到裴子函身前,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手背上浮现出大量古怪的文字。

第五百一十一章由生到死

万子圣母慢慢坐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裴子函残破的身躯和飞跋手背上浮现的魔文,魔文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像,缓缓地由飞跋的手上流向裴子函的头部。

“活人怎么可能化妖?”飞跋的手臂轻轻颤抖,说话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裴子函,你得由生入死,再由死入生!你若能受得了这种痛苦,十五天之内就可完成化妖,你若受不了,就早日解脱吧。”

“我能!”裴子函咬牙切齿地说,脸颊上的伤口开始流血,染红了半边脸。

“这把戏真好看,多少遍都不厌烦。”万子圣母重新靠在枕头上,目光仍然留在裴子函和飞跋身上,兴趣好像减弱了一些,“这个能活得长久一些吗?之前的那些可都不行,最长的只活了三天。只有无面道士完成了化妖,可惜当时不在冰城,我没看到过程。”

飞跋的全身都开始颤抖了,魔文的流动越来越快,他的脸上渗出了汗珠,神情却越来越得意,“他是道士,兰冰壶也是道士,他们都能承受得住。是我赋予他们力量!裴子函,向我哀求、向我效忠,我是你的再造者,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我的再造者,没有你,我……我什么都不是。”裴子函居然真的开口哀求了,僵硬的身体比飞跋抖动得还要剧烈,双手紧紧抓住扶手,指节咯咯直响,“我要当妖,真正的妖!异史君,求你救我,把我身上一切人类的东西都烧掉吧!”

飞跋得意地看向慕行秋,“想不到吧,我拥有了魔族的力量。这股力量曾经就在你手里,可是你却错过了。”

“原来慕尊正法并不是照着字面修炼的。”慕行秋终于明白过来,其实他有过体验,在星山拔魔洞里,卷轴上的魔文曾经自动飞出来,助他抵挡念心科传人的进攻。

可他是道士,不愿与魔物有任何关联,因此当可见的魔文消失之后,他再也没有思考过这件事。

在乱荆山,飞跋吞掉了一半卷轴。从而得到了隐藏魔文的力量,可秃子咀嚼过另一半卷轴,为什么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慕行秋暂时还想不明白

“当然不能按字面修炼。”飞跋大笑数声,“听说你跟殷不沉混在一块,那个笨蛋一定在缠着你索要魔尊正法的文字吧,哈哈,蠢货一个,他们都不肯认真听他讲话,只有我知道他的那些自言自语有多重要。”

飞跋拒绝直呼“异史君”或者“老君”。但是两次说到“他”的时候,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得感谢你。”飞跋决定还是少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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