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妖族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无不面带迷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行秋,兰冰壶请我来的。”慕行秋无意隐藏身份,他穿上妖兵的服装不是为了掩饰,而是不想因为一身道袍在群妖之地到处惹麻烦。
“哪个慕行秋?”守门的一只兽妖开口问道,声音粗哑,好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就是先在断流城击败巨妖王,又在妖山口杀死巨妖王的慕行秋。”殷不沉大声说,漆无上并非慕行秋亲手杀死,但是妖族不在乎这些细节。
“杀死十万妖族的慕行秋?”
“发出灭魔之灾的慕行秋?”
“挑战五只魔种杀死巨妖王的慕行秋?”
……
弯骨峡入口处的妖族发出一连串的疑问,殷不沉频频点头,好像他才是群妖口中的道士。突然间,现场一片安静,随后十几只飞妖慌张地转身飞去,其他妖族一连后退几十步才停下,让出一大片地方。
“不可能。”长袍半妖坚定地摇摇头,脸色却变得苍白,“慕行秋应该带着一群道士杀来,还应该骑着闪电,手里握着妖魂剑才对。”
妖族给霜魂剑另起了一个名字,的确,剑内的十多万只魂魄一多半来自妖族士兵。
殷不沉正要开口辩解,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没错,这就是慕行秋,双手沾满妖族鲜血的慕行秋。”
一只飞妖飘在半空中,银色的翅膀微微扇动。
“我还没死。”羽王伐东说,在他身后,更多的飞妖正从弯骨峡内部飞来,“你来得正是时候。”
第五百零六章妖族的崇敬
羽王伐东没有遵从巨妖王的命令死在妖都战场上,他在左流英控制的尸魔冲入战场之后,决定带着兄弟们逃走,并且发誓再也不参加漆无上的军队。
他受够了,银羽家族在飞族当中地位崇高,理应承担更重要更伟大的任务,而不是给尸魔充当微不足道的一分子。
羽王的誓言很快就无需他特意遵守——战争结果比他预料得还要悲惨,漆无上死了,妖族重新回到四分五裂的状态。
慕行秋和殷不沉都是导致妖军惨败的罪魁祸首之一。
上百只飞妖从弯骨峡内飞出来,停在羽王身后,有他的几个兄弟,还有其它部族的成员。
谷外的妖族转身就跑,只有十余只妖还留在原地,兴致勃勃地看着羽王,打算参加即将开始的战斗,为自己赢得一份荣誉。
守门的长袍半妖眼珠转了两圈,弯腰拣起地上的簿册,急匆匆地跑到兽妖们的身后,抬头冲天上大声说:“羽王,你来的太及时了,弯骨峡的安危就全交给你了。”
“交给我?”羽王反问,目光却仍然盯着慕行秋,双翅小幅扇动,身体微微起伏,“圣母同意吗?”
“圣母将弯骨峡入口委托给我掌管,我就有这个权力,我的意思就是圣母的意思。羽王,快把慕行秋和大叛徒抓起来,你立下大功,圣母肯定会见你。”长袍半妖大声许诺。十只兽妖这时都已经凑在一起,像一面厚实的墙。
殷不沉挺喜欢“大叛徒”这个称号,尤其是其中的“大”字。笑呵呵地抬头说:“羽王,好久不见啊,咱们俩从前可是一对好搭档,一块替巨妖王镇守边疆,一块钻研夺丹之术,一块被慕行秋俘虏,就差跟我一块当叛徒了。快下来吧。”
羽王的银色翅膀猛地竖起,大喝道:“我永远不会背叛妖族!”
“那是因为你兄弟俱在。等你像我一样全族被灭只剩一个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背叛有多难了。”
殷不沉早在铁脊蛟龙一族被派往战场之前就已经决定帮助慕行秋,他的背叛跟家族毫无关系,但羽王无从知晓。心中纵有怀疑也找不出明确的证据,于是哼了一声,转身看了一眼跟过来的飞妖,又低头瞧了一眼十只紧握兵器的高大兽妖,目光最后回到慕行秋身上。
这是一名奇怪的道士,从不忌讳妖族的服饰,穿上之后又是那么合身,好像这就是他的盔甲,只是容貌不太合格——人类或许称之为英俊。在妖族眼里却显得太软弱。
羽王用力扇了一下翅膀,身后百余只飞妖一块扇翅以作回应,长袍半妖握着骨杖。步步后退,十只兽妖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留在现场的几只妖族喉咙里发出低吼,远处的围观者兴奋得眼睛发亮……
战斗对妖族来说就像是一大坛烈酒,光是吸进一点余味就足以让他们振奋起来,至于这坛酒是否超出了自己的实力。从来不在妖族的考虑范围之内。
慕行秋摘下头上的角盔,露出道士的发髻。还有用来过滤空气的小铜印,铜印贴在头发上,像是一只奇怪的小角,慕行秋从百宝囊里召出一顶草帽戴在头上。
四周都是雪,草帽颇不合时宜,但慕行秋无所谓,他已经习惯头上戴着它,得感谢小青桃,是她将所有草帽都带在身上,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
慕行秋每做出一个动作,周围的妖族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握住兵器的手跟着用力,可羽王不动,所有妖族也都不敢冲上去。
慕行秋最后在草帽上拍了一下,一只留在附近的半妖突然转身就跑,几步之后狠狠摔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仍然往前跑,连兵器都不要了。
这坛酒太浓,光是闻味就让这只妖“醉”倒了。
慕行秋抬头看向羽王,“请。”
羽王收起翅膀,居然落在地上,离慕行秋只有十余步远,正当群妖暗中敬佩羽王的胆量时,他说:“现在这里由我做主,请慕道士进峡。”
此言一出,群妖既觉失望,又感轻松,羽王都露怯了,他们就不用强逞英雄了,连个头最大的那只兽妖也将手中的石锤落在地上,吐出一口气,胸膛随之瘪下去一块。
只有长袍半妖大吃一惊,转身跑出几十步才施展妖术飞向峡谷深处。
殷不沉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嘴里发出冷笑,正打算开口讥讽,却看到慕行秋严厉的目光扫来,只得闭嘴,在心里对羽王和群妖嬉笑怒骂个遍。
“羽王请。”慕行秋迈步前行。
第一次“请”是请战,这一次却是正常的客气话,羽王微微躬身,对守门兽妖,也是对现场所有妖族说:“慕道士是圣母请来的客人,谁也不要心怀不轨。”
弯骨峡不长,不过三里有余,通过之后里面是一大片开阔的谷地,从这里可以看到毒气的来源了,那是无数座地洞,此起彼伏地喷射十几丈高的白汽,白汽与不洁之气混各,在高空中弥漫成深褐色的烟雾,遮蔽了一多半的山谷,将远处的冰城和更远处的狼原笼罩其中。
山谷边缘的毒气也比外面浓重多了,光凭铜印和铜镜已经不够用,慕行秋又召出一截蜡烛阻挡毒气,胸内仍然感到有些憋闷。
羽王取出三根五六寸长的小骨头,上面隐隐附着血丝,两头系着挂绳,“带上这个,更好用些。”
谷内妖族众多,脖子上都挂着这样的小骨头,殷不沉立刻取过去一根,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嗅了一下才挂在脖子上,“臭哄哄的,唉,比吸进毒气强。”
慕行秋接过另外两根骨头,的确有一股臭气传来,可吸进这股臭气之后,憋闷感大为缓解。他自己挂上一根骨头,跳蚤不太喜欢这股味道,摇头拒绝,慕行秋抱住它的脖子,低声安慰了一会,才将骨头挂上去。
没过多久,跳蚤就和慕行秋一样,习惯了这股味道,不再抽搐鼻孔了。
谷内的妖族将近千只,都是所谓有声望、有家世的名妖,听说妖族的大敌慕行秋竟然孤身一人前来冰城,全都从地洞里跑出来围观。
羽王的兄弟和部下落在地上,开出一条通道,高高矮矮的群妖安静地站在两边,目光全盯在慕行秋身上。
如果这是一群人类,即使不蜂拥而上,也会露出憎恨的目光,可这群有名有姓、家世显赫的妖族,足够凶恶的脸上却只是露出了一些好奇,好像那些死去的妖族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还不如被挡在谷外的那些无名小妖显得愤慨。
羽王没有做解释,好像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半妖殷不沉却感到迷惑,还有一些警惕,紧紧跟在慕行秋身后,目光扫来扫去,想弄清这群名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在一座地洞前,羽王止步,“这里有慕道士的一位熟人,你应该见见。”
“熟人”两个字一出口,慕行秋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地洞很简陋,但是非常干净整齐,没有四处乱爬的虫子,连殷不沉也点头表示称赞,他对干净程度的要求一直都是很高的。
非妖裴子函坐在一张木椅上,他加入妖族这么久,还是被当成人类。
裴子函变化颇大,身上伤痕累累,右脸上的一大块伤疤甚至露出了骨头,只依稀剩下一点从前的模样,整个人瘫坐在那里,除了目光,全身都不能动,说话时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为了从妖云监狱里逃出来,他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猜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来寻求化妖之术?”慕行秋问。
“嗯,听说兰冰壶在异史君的帮助下成功了,我就来了。你也是一样吧?”
“这是我来此地的目的之一。”慕行秋没说他认为异史君并不是真的,那只是他和殷不沉的猜测,还没有直接的证据。
“你的目的总是很多,而且你总是带来灾难。”裴子函试图发出笑声,从喉咙里挤出的却是一连串汩汩的怪声,“道统一直想攻下冰城和狼原,扫除这里的毒气,这是你的目的之一吗?”
“不是。”
裴子函沉默了。
羽王抓住殷不沉的胳膊,“老朋友,我带你去会会新朋友。”
“嘿,别跟我来这套,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把我支出去就明说……”殷不沉看向慕行秋,发现道士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思,勉强转身向外面走去,“我才不见什么新朋友,我就和跳蚤待在一起,谁也不准靠近我。”
地洞里只剩下两个人,裴子函茫然地看着屋顶,“冰城已经封闭了,瞧见这里的妖族了吗?都被留在这里,一只也进不去。异史君拒绝见我,难道我比兰冰壶还不配化妖吗?”
“据说冰城要与北方的‘冰魁’开战。”
“那就更不应该拒绝我们这些援兵了。”裴子函在椅子上笨拙地移动,勉强坐得直一些,“都是兰冰壶在捣鬼,她控制了异史君和万子圣母,她认为冰城命中注定属于她,而且还符合那条预言——‘望山亡于冰’。兰冰壶邀请你来,肯定是不怀好意。慕行秋,我们要进攻冰城,你愿意加入吗?”
沉默片刻,裴子函补充道:“妖族崇敬你,你杀得越多,他们越崇敬你。”
第五百零七章妖斗
殷不沉没有经受住劝说,跟着羽王在山谷里转了一小圈,回来之后面若冰霜,站在跳蚤身边再不肯离开半步,对羽王更是怒目而视,“你得罪我了,记住,你得罪我了。”
羽王冷笑一声,他不喜欢在地面上步行,展开翅膀飞到山崖上的一处巢穴里,与飞妖族们待在一起。
谷内没有冰雪,也没有花草树木,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浮灰,一步一个脚印,被上千只妖族踩来踩去,也没有变得踏实一些。殷不沉弯曲膝盖,看着脏兮兮的靴底,还没进入冰城,对它的印象就变得更差了,觉得城内肯定更脏。
“怪不得道统这么多年都没攻下冰城,是嫌这里太脏了吧。”殷不沉抱怨道,跳蚤矜持地扭过头去,警觉地不让任何妖靠近自己,更不准任何一只手摸过来,殷不沉也不行。
“好骄傲的畜牲。”殷不沉低声说,“什么庞山铁麒麟,就是一匹坐骑而已,还不是被道士踩在脚下?要是生在妖族的地盘上……”
“进来吧。”地洞内传来慕行秋的声音,殷不沉立刻换上一副欣喜的笑容,刚要走进去,跳蚤却抢在了他的前面,妖族地洞的门都比较大,足以让跳蚤轻松通过。
殷不沉跟在后面,看着麒麟钢铁般的蹄子,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你们跟我住在一个洞里。”裴子函软绵绵地倒在椅子上。像是一堆已经腐烂到一半的肉,“太多妖族涌来,冰城又不肯接受。这里的住处非常紧张。”
“可是只有一张床。”殷不沉虽然喜欢地洞的干净,但是觉得它实在太小了些,尤其是跳蚤进来之后,更显得狭窄逼仄了。
“我睡不了床,我想慕道士也用不上……”
“跳蚤站着睡觉,更用不上,那我就不客气啦。”殷不沉几步跑到床边。脱靴坐上去,双手揉脚。舒服地啊了一声,“我想起从前的那个人奴了,叫什么来着……每天都给我按摩,他擅长这个。可惜啊,他非要离开我。”
没人搭理殷不沉,裴子函半躺在椅子上不言不语,慕行秋召出七八件法器,圈着自己和跳蚤环绕一圈,盘膝坐在离地五六尺的半空中,掏出一把金屑喂跳蚤。
跳蚤不紧不慢地舔食金屑,地洞里安静了一会。
“我在老祖峰的时候从来没见过铁麒麟。”裴子函望着跳蚤,嘴唇微动。牙齿几乎没有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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