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办法去掉,而且她是道士,应该能接受这种事,庞山有一位孟元侯孟都教,半边脸都是伤疤,他都不在意。”
小蒿点点头,突然大声叫道:“白倾、白道友,快醒醒!”
辛幼陶又被吓了一跳,正想阻止小蒿,却见白倾右脸印记颜色迅速变深,心中一惊,急忙向地面落去,与此同时用空闲的一只手接连祭出七张纸符,阻挡妖术的进攻并唤醒昏迷的白倾。
辛幼陶的祭符风格就是挥霍。能用一张符解决的问题至少要用三张,往往适得其反,可这一次他的过激反应却很有效,一群蝴蝶似的鳞片在法术的强迫下显出了形态,正试图与白倾的脸颊融合,再次附身。
白倾也被唤醒了,她已经被寄生妖附身好几天,骤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某人怀中,眼前鳞片飞舞。不由得失声尖叫,全忘了自己是一名乱荆山道士。
刚一落到地面,辛幼陶就松开小蒿向后退去,手忙脚乱取出六七张纸符,可那些鳞片离白倾太近,以他的实力,无法施展精准的进攻法术,只能冲小蒿大叫:“放开她!”
小蒿却另有想法,左手扶着白倾。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些鳞片,嘴里还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鳞片共有三四十枚,小蒿只能握住一部分。可这些鳞片显然是一个整体,在她手里像鱼一样拼命挣扎,白倾仍在尖叫,好像十分疼痛。无法自行站立。
辛幼陶佩服小蒿的胆量,立刻换了几张纸符,随手祭出。这回全是辅助符,能大幅提高小蒿的力量和对妖术的抵抗力。
小蒿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手里的鳞片挣扎得不如刚才激烈,“投降吧,小家伙,不准再欺负白道友。”
小蒿猛地扬起手臂,将鳞片举过头顶,白倾惨叫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扯掉,又晕了过去。
鳞片无法逃脱,拼命扭动了一会,变成一只七八寸长的蜥蜴,全身密布细小的鳞片,头尾俱全,背上却生着一对膜状翅膀,一边的翅膀被小蒿握在手里,另一边不停地扇动,开口说出人类的语言:“放开我!”
“哈哈,好可爱的小东西,快来瞧,他的脸还有点像人呢。”小蒿开心地说,高举小妖,冲着阳光仔细观看。
辛幼陶这回是真心佩服小蒿了,道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可是都尽量远离妖魔,没几个人敢向小蒿这样伸手就抓妖,还觉得对方长得“可爱”。
左流英也是一个另类,他平时甚至不愿接近道士,为了跟魔族争斗,居然愿意钻进妖尸组成的身躯里,辛幼陶只是想一想就打个了寒颤,回头望去,远处的尸魔已经突破牙山道士设下的护罩,正用头顶的魔眼发射红光,力量比之前强大许多,逼得数十名道士不停散退,左流英却不见踪影。
“把小妖杀死,咱们快走吧,这里可不够远。”辛幼陶催促道,心里就记着左流英的那句提醒——跑得越远越好。
“你扶着白道友,看我用念心拳法把这个小家伙撕成两半。”小蒿虽然觉得这只妖很可爱,却没有因此手下留情。
辛幼陶觉得施法杀妖更稳妥,可小蒿已经控制住蜥蜴妖,说话语气又那么镇定,他不由自主受到影响,走过去用一条手臂搀着白倾,另一手仍然攥着几张纸符。
小蒿腾出双手,刚摆了一个架势,蜥蜴妖开口了,寄生妖的力量大都来自宿主,本身不是很强,经不住道士的拳法,“等等,别杀我,我有话说。”
“哈,想求饶吗?说来听听,当心,这可是第一次有东西向我求饶,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是要下狠手的。”小蒿向辛幼陶眨下眼睛,表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蜥蜴妖略具人形的小脸微微一呆,“魔族真的回来了,我们本来想骗那些牙山道士上钩的,通过头颅……”
“他叫秃子。”小蒿马上纠正道。
“……通过秃子将魔种送进牙山洗剑池,没想到计划被你们破坏了。”
“这也叫求饶吗?我不满意。”
小蒿手上用力,蜥蜴妖吱吱地叫了两声,唯一能动的翅膀使劲儿扇动,“还有还有,我还有更重要的消息,漆无上强迫几名道士入魔,利用他们吸引从望山逃出来的魔种,那几名道士都被魔种控制了,能够聚尸成身,化成尸魔,死者越多他们越强大。”
“天呐!是那些在老祖峰幸存的道士。”辛幼陶大叫一声,“道统正集结军队要与妖族开战,准备救出他们——这可中计了!”
第四百七十章魔果
妖山口。
蛟王殷胜千站在树塔顶端,双腿被翠绿的枝条与藤蔓紧紧缠绕,像是长在了一起,他在忍受剧烈的痛苦,嘴上仍不服气,冲着高高在上的巨妖王大喊大叫。
“醒醒吧,巨妖王!只凭你自己是斗不过道统的,你牺牲几十万妖兵,最后只是帮了道统一个大忙……呜呜。”
从殷胜千嘴巴里吐出的不再是语言,而是一条迅速生长的枝条,紧接着,他的耳朵、鼻孔以及头发里,都有鲜嫩的树芽冒出来,他已经没法说话了,全身剧烈地抖动,片刻之后,他露出了原形——身披铁青色鳞片的蛟龙。
铁脊蛟龙迎风而长,个头很快就超过了树塔,蛇一样的身体扭曲着向上暴长,龙嘴极力张开,长长的舌头垂在外面,像是一条疲惫的狗,一根根倾斜的尖牙如同随意安插的匕首,灰色的肚皮上布满了黑褐色的斑点,剧烈地一起一伏,带动全身的鳞片闪耀出寒光。
夜色已深,四周妖火塔发出的绿光更显明亮,给蛟龙抹上一层诡异的颜色。
龙头很快超过了漆无上站立的位置,又长高数长方才停止,龙身弯曲,头部垂到比巨妖王稍低一点的位置,暴突的红色双眼同时显露狠戾与呆滞,像是一条从小就被锁链束缚从不知恣意奔跑为何物的恶犬。
“你觉得我错了,只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一条愚蠢而狂妄的蛟龙,不配成为妖族的强者。带领你的部族前往战场,不分老幼,所有活着的蛟龙都得去,将龙蛋都留下。去杀戮、去流血吧,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蛟王重复道,猛地冲天而起,长长的身躯像一条逆势而流的河。好一会才完全消失,留下一股浓重的海水腥味,经久不散。
漆无上转身看着客人,腰背居然挺起了一些。
“魔种。”慕行秋认出来了,漆无上的火眼和那座树塔里都藏着魔种。
“你对魔种不会陌生。”漆无上的声音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衰弱。
慕行秋就在这时决定出手,虽然他还有许多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可是没必要为此耽误时间,漆无上就是一切的源头,杀死他能让事情变得简单。
巨妖王不会大意到让一名敌人离自己如此之近,可慕行秋还是要试一下。他对单纯推论出来的结果总是抱有一丝怀疑,非得试一下才行,既然魔种需要他的躯体,他就有一点放肆的资格。
第七层幻术制造的闪电刚从他的袖口钻出来就消失了,只有几寸长,准确地说是闪电的形态消失了,慕行秋发出的法力还在,却偏离他的意愿,没有攻向数步之隔的漆无上。而是飞快地向塔外的地面的倾泄。
慕行秋总算反应迅速,强行中止了法术。
“小心。”漆无上说,对这次针对自己的刺杀毫不在意,“现在还不是惊醒他的时候。在这里,只有魔种能够施法。”
琥珀道士孟元侯深藏地下,正在吸取一切力量,慕行秋探身向下望了一眼。树塔已经恢复正常,柔嫩的枝条轻轻摇晃,看上去柔弱无力。偏偏只有它经受住了琥珀道士的吸取之力,执着地向上生长,甚至支撑起附近的一大片妖塔。
“这是为什么?”慕行秋恢复了平和的心态,将痛恨、急迫等情绪都藏于心底,这不是需要它们冒头的时候,他得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魔种为什么能在琥珀道士的威力范围内生长?我不知道,我也是将近一年前才发现这种现象。”
漆无上缓步走向王座,褐鹿亦步亦趋,慕行秋跟在十几步之外,一边听漆无上的解释,一边琢磨眼前的局势,不只是他本人面临的困境,还有东边群山里的牙山道士、南方二百里之外的妖都战场,以及前往芙蓉山寻找秃子的左流英等人,这些事情互有关联,令所有的困难都加倍了。
“六年前的老祖峰一战妖族收获颇丰。”漆无上不急不徐地说,他说过要将事情快点结束,现在似乎又改了主意,“数百枚内丹、五十多具完整的尸体、十名活着的道士,还有一大块琥珀。内丹用在了妖火之山上,所剩无几,还好没有全用光,兰冰壶过来寻求合作的时候,我才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漆无上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只半青半红的苹果,褐鹿优雅地吃下去。
“占领老祖峰一年之后我们才发现琥珀道士,那时候的我可以说是惊恐万状,妖族被彻底击败了,异史君也失踪了,没有他的帮助,妖术师们造不出能与道统一战的妖器。异史君给我的火眼妖丹让我无法入睡,每时每刻我都在担心道统的进攻,跟妖术师们一块折腾尸体和道士,希望从中找出自救之道,甚至把希望寄托在那几位异史君奴仆身上,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只是一群神志不清的骗子。”
“成群的妖族仍然跑来投奔我,络绎不绝,一点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害怕,他们相信我能再次创造奇迹。道统一直没来,妖族更相信我了,我知道道统的奸计,你们在等,等所有妖族精英都聚在我身边时,再来一次彻底的解决。可我不能将道统的计谋和我的软弱告诉任何妖,那会让他们从我身边逃离,妖族重回四分五裂的状态,我半生的努力、我所受的一切苦难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漆无上轻轻抚摸褐鹿的背脊,露出一丝温柔。
“就在这时,古神送给我琥珀道士。二十一名妖术师刚一发现琥珀道士就被吸光了妖力,成为一堆无用的骨肉,我好不容易从群妖之地引来的不洁之气也被吸走了一大片。可我马上就明白,这不是惩罚,而是奖赏,古神对我的奖赏,面对道统,我终于有了可恃之物。”
“这是一份奇特的奖赏,古神给予我一件强大的武器。却不肯给我操纵这件武器的方法,照此下去,不等道统打来,整支妖军都会被琥珀道士吸光。我没夜没日地尝试各种手段,牺牲了上千名妖兵和三十多位妖术师,效果却不大,只是挖了一个大坑,将琥珀道士深藏起来。但我的辛苦没有白费,那十名道士给我带来了惊喜。”
“十名道士俘虏第一个月就被折磨疯了,后来又被弄死了两个。我把这当成对道统的报复,从来没想到他们是如此重要。恰恰是那个最没用的道士,连内丹都没有,早在妖族动手之前就被道统变成了疯子,居然经受住了无数次的妖术进攻,当然,我们也没想杀死他,总是适可而止,可还是有两名道士死了。而他却没有死,越来越疯,开始频繁地念叨魔种。这是一个提示,可我很长时间都没有醒悟。”
慕行秋一直在静静地倾听。这时插口道:“你们恢复了申准的魔念。”
魔念是道士特有的一种东西,它与魔种的关系像是骨头和狗、花粉与蜜蜂,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吸引魔种的到来。
“嗯,妖族都不了解魔念。所以一开始我没有领悟它的重要,直到一年多以前,魔种来了。带来了我日夜期盼的一切。魔念引来了魔种,却无法留住它,疯道士们接触到魔种之后都感染了魔念,但是很快就变得衰弱不堪。他们要是全死了,魔念也就消失了,所以我将魔种转移到妖族身上。妖魔本是一家,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好办法,可魔种进入妖族体内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杀死,汲取其中的妖力,却总也吃不饱,甚至没办法跟我交流。”
“我必须做出取舍,于是我将魔种引向琥珀道士。”
漆无上衰老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是他的得意之举、神来之笔,“我以为我会损失掉其中一方,结果却是他们互有补益!”
“道士和魔种居然互有补益,比妖族和魔种的关系还要融洽,多么讽刺的事情。疯道士们引来的魔种逐渐增多,我全都引到琥珀道士附近,无需照料,它们自行生根发芽,长出五棵树,一年间就生到三丈高,形成了那座树塔。琥珀道士的力量也没有那么霸道了,我甚至可以在地上建造大量妖塔,只是每座塔都得有魔物镇守。”
当漆无上欣喜地看着魔种逐渐成长的时候,道统在做什么?慕行秋忍不住想,那时他在乱荆山闭关修行,低等道士忙着组建斩妖会,高等道士更关心神魂的下落,大家都不着急,甚至没有特别费心打探妖族内部的情况。
即使对道统的忍耐存有误解,所有人也都坚信胜利最终属于道统,魔族的威胁远在百年、千年以后。
“道统终于展开了行动,我又一次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可这一次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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