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所以你注定是小头目。”新君转向慕行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教我魔尊正法,我认你当主人。”
新君显然不太擅长求取礼物,他将卷轴说得越重要,慕行秋越不可能教给他,可也不会严辞拒绝,“告诉我怎么抵挡妖云发出的不洁之气,然后我才会考虑你的要求。”
新君不再计较“妖云”还是“圣云”了,“我这是妖术,你们道士用不了。”
“没关系,告诉我就好。”慕行秋当然不想学习妖术,他是要找出妖云的漏洞。
一群人涌进来,当先的是辛幼陶,手里拎着一只大布袋,“所有妖丹、妖器都在这里了,可是没找到丰东晨他们。”
“你们找错地方了,道士俘虏不在我的洞府里,他们被送上天了。”新君说,想了一会,继续道:“只有打败全部七名圣云使,才能把俘虏接下来,有点难,可咱们这边人也不少,大家群策群力,总有办法,我可以挡住妖云之箭,你们一块进攻妖云使,记住,一个也不能跑……”
就算看见新君和羽王挣脱逍遥索的束缚,正与慕行秋展开大战,辛幼陶等人也不会如此惊讶,才一会工夫没见,妖族的一位新异史君居然口口声声说“咱们”,还要跟道士一块对付妖云。
“你对他用幻术了?”辛幼陶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但他记得慕行秋明确说过,务虚幻术对妖族没这么厉害。
慕行秋摇头,新君的妖术不弱,即使被逍遥索束缚,基本防护力量仍在,就算是第七层的念心幻术也钻不进去。
所有人都到了,三名乱荆山女道士恢复了本来面目,她们从新君的洞里找回了大部分法器,张素琴对这种转变也很惊讶,对慕行秋说:“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妖云的力量不可小觑,凭一只小妖挡不住。”
“呵呵,我可不是小妖。”新君插口说道:“邓羡——没错,我想起你的名字了——告诉他们我是谁。”
对新君的巨大转变,所有人当中就数邓羡最为吃惊,摇晃了几下,差点晕倒,根本没听清新君说什么,茫然地回道:“你是谁?”
“咦?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我……也有可能是我没告诉过你。”新君咳嗽了两声,正式介绍自己,“我原本姓殷,叫殷不沉,铁脊蛟龙一族的后裔,我父亲是蛟王殷胜千,不过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铁脊蛟龙虽是海妖,但也能在天空翱翔,很久很久以前,跟银羽、黑凰两族并称‘飞妖三王’,是魔族最得力的干将。”
新君殷不沉的自我介绍掷地有声,却没有取得他期望的效果,没人对他的身世表示惊奇或是羡慕,那个严厉的乱荆山女道士甚至显出一丝不耐烦,“慕行秋,我要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慕行秋走到一边,孙玉露、申己等人开始布置法器,辛幼陶和欧阳槊帮不上忙,打开布袋辨识里面的妖丹、妖器,邓羡站在一边帮忙。
没人搭理的殷不沉怅然若失,连羽王的冷嘲热讽都不在意了。
张素琴施了一道禁声法术,“你想好了?”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不会惊动霜魂剑里的魂魄。”
张素琴叹息一声,并不意外,“情劫未度,就是这么麻烦。如果我有办法将秦凌霜的魂魄单独分出来呢?”
“你有办法?”慕行秋吃了一惊,他记得很清楚,只有司命鼎可能认出魂魄的身份,但也不能将魂魄单独分出来,因为风如晦之乱,乱荆山对司命鼎看得特别严,慕行秋也就识趣地没有借用过。
“严格来说这种办法是受到禁止的,可如今天下大乱,各种新法术、新妖术层出不穷,乱荆山也没有必要非得严守禁令了,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你要用霜魂剑拘束我的生魂?”
“没错。只要你能认出秦凌霜的魂魄,就有办法将它分离出来,单独存放在法器的某一块区域里,这样你再用霜魂剑的时候,就无需顾忌了。如果你同意,就由孙玉露施法。”
孙玉露是灯烛科弟子,也是慕行秋相对信任的乱荆山道士,因此张素琴推荐她。
“危险是什么?”
“生魂入器,可能会被亡魂所缚,再也没办法回到原身里。”张素琴并不避讳。
“对芳芳呢?”
“亡魂记忆停滞,她如果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能会受到惊吓,至于结果,我也说不好。”
慕行秋最怕的就是这个“说不好”,目光望向另一边的孙玉露,“我要跟孙道士单独谈一谈。”
张素琴点头同意。
门口的辛幼陶向慕行秋挥手,大声说:“有人……有妖来了。”
慕行秋走过去,清晰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兽妖老撞一头冲了进来,被眼中看到的场景惊呆了,羽王和新君被绑,几名道士正冷冷地看着他,呆立半晌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谁、谁是慕行秋?”
“我是。”
“你的声音……飞电?”老撞使劲儿摇摇头,以为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有一位故人要见你。”
“故人?兰冰壶吗?”慕行秋的“故人”当中只有她投靠了妖族。
“不是,他说他是‘庞山故人’,还说你来找当年幸存的庞山道士,他就是其中一位。”老撞一脸茫然,显然只是奉命传话,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第四百一十八章亮出尾巴的非妖
老撞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只很有可能成为好兄弟的半妖,居然是道士假扮的。他大步走出帐篷,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平静,心情渐渐由茫然、震惊转变为羞愧与愤慨,猛然转身,大声说:“你怎么可能是道士?你根本就不是人类嘛。”
慕行秋刚走出帐篷,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他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位“庞山故人”,听到老撞的质问,微微一笑,“我的确是道士,也是人类。”
老撞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一块打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浑身都是妖力……没准你是妖族的后代,不小心流落到人间。”老撞眼前一亮,“让异史君咬你一口,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慕行秋的确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他知道自己是纯粹的人类,庞山对他进行过最为全面的检查,他身上若有一丁点的妖族血统,当年也会被大执法师申准拿出来当成罪证,“抱歉,我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疑问。”
老撞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
据点已经被封闭,四个角落里分别耸立着一座斩仙台——高达十几丈的木架哨塔,顶端建造的不是飞妖巢穴,而是一团淡绿色的妖火,火焰上方飘浮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巨大心脏,偶尔发出鼓似的声音。
营地里静悄悄的。没有火光,也没有其他妖兵走动。在帐篷附近一座普通的地洞门口,老撞止步。“你肯定有妖族的血统,要不然就是你生错了。”
慕行秋仍然微微一笑,走进地洞。
地洞里很干净,有刚刚收拾过的痕迹,没有灯光,慕行秋以天目看到了邀他出来的庞山故人,“果然是你。”慕行秋轻声叹息。诸多可能当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
对面的男子个头不高。虽是夏天,却穿着厚厚的皮毛外衣,再仔细看,会发现遮住上半身的厚毛其实是他的尾巴。尾巴雪白而蓬松,越过肩膀折到身前,尾尖垂到腰间。
非妖裴子函的相貌没有停留在过去的某一阶段,正常生长,脸上的孩子气完全消失,多了一分成熟,更多了几分镇定,这是他从前在庞山修行的时候很少出现的神情。
在道统里,非妖是异类。长有尾巴又被同门弟子所发现的非妖更像是生活在狼群里的羊,那几年里,裴子函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胆战。脸上总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能凝气成丹,大大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现在的他,面带微笑,负手站立,从前每月出现一次、恨不得一刀砍去的尾巴。如今大大方方地亮出来,成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好久不见。”裴子函说。
“六年。”
“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慕行秋摇摇头。“用不着,事情很清楚,需要听你解释的是小青桃。”
小青桃是裴子函的堂姐,还有一个裴子齐,三人都来自芙蓉山非妖家族,一同进入庞山,在裴家算是一件盛事。
“恐怕没有机会了。”裴子函神情略显黯然,“而且她无法理解我的状况,刚加入庞山她就结交到了新朋友,即使在最艰难的时期,身边也有人保护她、劝慰她。不,她和我的境遇截然不同,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而你,野林镇的慕行秋,或许能够明白我的选择。”
两人都曾经被视为异类,慕行秋遭受的猜疑一点不比非妖少,但他们的反应却不同,慕行秋总是倔强地反抗,最后成为念心科的唯一弟子,裴子函却总是隐忍,直到他再也不想忍。
“裴子齐呢?”慕行秋问,当年裴家三姐弟只有小青桃离开了老祖峰。
“死了,作为庞山道士死的,和其他人一样。”裴子函淡淡地说,好像那只是一名寿终正寝的亲人。
“芙蓉山被妖兵毁掉了。”
“我知道,巨妖王曾经派人去劝降,可是他们却拒绝背叛人类。这是战争,妖族是弱势一方,我们没有宽容的余地与资格。”
“这是战争。”慕行秋重复道,心中对老撞的那一点点愧疚也消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慕行秋的问题稍显突兀,裴子函却明白这句话的所指,“老祖峰之战一年之前,我在后山找到了巨妖王,他从人形转化为狼的场景一直在我脑子里闪现,我觉得从他身上能找到一些什么。”
裴子函扬头想了一会,他已经好几年没再想过那个场景了,“兽妖、半妖、非妖,无论我们有多像人类,身体里都藏着一只野兽,这不是法术幻化出来的兽形,而是真实存在的祖先印记,从十几万年甚至百万年前就开始代代传承,只有深受人类影响的非妖,才会对此感到羞耻。巨妖王被夺走妖丹之后露出祖先之形,可我没有妖丹,之前连内丹也没有,为什么仍能保持人形呢?我对此感到好奇。”
“漆无上给你答案了?”
“没有,巨妖王是战士是领袖,并非智者,异史君或许能给我答案,但他战前就消失了。”裴子函沉默片刻,接下来的叙述就简单多了,“巨妖王当时已经恢复部分记忆,但他没有妖丹,因此倍感痛苦,我帮助了他,取得了他的信任。那个晚上,是我将他带入了老祖峰,我已经打听好如何破坏瞬息台,让庞山孤立无援。妖火之山早就埋好了,飞族也在地下十几丈的深处休眠,一切都为了那个晚上。那不是完美无缺的计划,而是孤注一掷的冒险,巨妖王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它会大获成功,更没想到这份成功会毁于断流城。”
裴子函的解释让老祖峰之战更加清晰,慕行秋对此却不在意了,时机已过,该发生的事情都已发生,真相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要将被俘的道士、人类都带走,还有那位新异史君。”
“呵呵,你一点没变,总是将事情抗在自己身上,不管它与你有多大关系,也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曾经帮过我,我从来没忘,这次见面主要是为了向你表达谢意。。”
严格来说,慕行秋当时帮助的是芳芳和小青桃,他对非妖并无偏见,但好感也没到非要结交的程度。
“需要我把你的情况转告给小青桃吗?”
“不用,早晚有一天,她会亲眼看到成为巨妖的我。”裴子函露出微笑,只有道士才有的清澈微笑,“而且你也没办法离开这里,我要将你留下,实在不行,就只能将你杀死。我们绝不能让一群道士来去自如,更不能让你将新君带走。异史君消失之后一共留下五名传人,新君即是其中之一,他们分别掌握着一些远古妖术的记载,正在一项一项地尝试,至少还需要三十年才能全部完成。”
“就是他帮助你修行妖术的吧?”
“嗯,这六年来我没做别的事情,专心将内丹炼成妖丹,多亏新君的帮助,已经小有所成,能够掌控圣云。想必你已经见识过圣云之箭,那只是牛刀小试,我们还有更强大的妖术,因为不想误伤太多的妖兵,才一直没有使用。”
裴子函即使在发出威胁的时候也显得温文尔雅,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因此尽量将威胁说得轻松一些。
“除了杀死新君,与妖云决一死战,我们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准备提供一个选择,七圣云对阵七道士,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双方各展所能,赢者通吃,输家……就是输家。”
“七名道士?我这边满打满算才有六名道士。”慕行秋把辛幼陶都算上了。
“我们会从十一名俘虏当中挑一名道士借给你。”
慕行秋想了一会,“好。”
“妖族和道士之间很少有公平的斗法,希望咱们能做一个表率。”
“希望如此。最近几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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