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在!王妃快请进!”小路子急切地点头退到旁边。
芄兰举步正要进屋,侧目看了他一眼,“在外面就不要叫王妃了,跟璇儿一样叫夫人吧。”
下路子忙点头,“是,夫人。”
这个四合院的确跟他们在荥阳买的很像,只不过这里的西厢房只有一间,赵德昭就住在西厢房内,而小路子一直很担心他们主子,所以也在西厢的外室搭了个卧榻,苏离则住在东厢。
一进院子,小路子直接带着她往西厢而去,一边听着他报告着赵德昭的日常琐事:
“爷有一大半的时间会躺在床上睡觉,但是奴才知道他根本没睡着,只是在想事情,偶尔他也会起来看看书,或者走到院子里看看日出日落,除此之外,爷的一日三餐也不按时吃,也不管饿不饿,只要不想吃的时候不管奴才怎么磨破嘴皮子,爷也一动不动。”
芄兰沉默地跟着他走到西厢房门口,听着小路子在敲门前回头最后说了一句:“夫人,爷自住进这院子开始,到现在也两个多月了,他一句话也没开口说过,即便是前些日子先帝入葬时再京城住的那半个月也一直沉默不悦,奴才不管怎么找话,爷就是不开口。”
芄兰看着眼前闭合的房门,想起在先帝葬礼上见到的那个一身寂寞始终沉默不语而显得非常颓废的男人,很轻地低一声。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就他之前对泽华的所作所为,她应该要讨厌他甚至恨他,但是——这一刻她如此清楚地想到,是她先夺了这个男人的心爱之人。
上前制止小路子正要敲门的举动,她浅声道:“我来吧。”
顿了一顿,芄兰举手敲门,扬声唤道:“赵德昭,开门。”
房内毫无动静,甚至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曾发出,芄兰侧目看了一眼小路子,“确定他在里面吗?”
“在的,爷今天一直没出来。”
略一点头,芄兰抿嘴,手掌重重施力往前一推,不曾栓起的门霍地被她推得往两边敞开,她举步便跨了进去。
“赵德昭,出来!”
静了半晌,内室有个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道:“……谁?”
芄兰皱眉,这声音的主人是赵德昭吗?
缓步往内室走去,然则脚步在走至屏风边上定住,她怔怔地对上举步走出来的男人那双寂灭的深眸,整个人悚然一震。
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心死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还未曾回过神来,眼前人却猛然地将她扯进怀里,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兰儿……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芄兰僵了僵后便挣扎起来:“赵德昭,放手……”
“兰儿,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抱着她的男人却是越收越紧,芄兰快要无法呼吸,似乎胸腔内的空气都要被挤压掉。
“赵德昭……你先放开我……”徒劳地推挤着纹丝不动的男人,芄兰无计可施,只得大呼:“璇儿!把他……把他给我扯开!”再不放她要窒息了!
呆站在门口的三人闻言,急忙奔进来将胶着的两人扯开。
芄兰抓着闷痛得胸口急急喘息,脸色有些苍白,她退了两步才抬头看着那个紧盯着她的男人,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赵德昭,麻烦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兰儿——就算我跟她长得像,但我不是她。”奇怪,以前的每一次见面,这男人不是都能一眼瞧出她不是德庆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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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听进她的话,赵德昭睁着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扬唇微微一笑,那笑容将喘息着的芄兰吓愣住——
从来没有,她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见过如此温柔和煦的微笑,然而他下一句话才真正令芄兰再动弹不得。
“兰儿,叫我日新。”
日新?
赵德昭的字?
他不会犯傻了吗?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而无法再将她和真正的德庆公主区别开来?
芄兰瞪着对面笑容满面的男人,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从昨天到今天,除了到不得不睡的时候他才放她去东厢,其他时间均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直瞧,那模样认真得太可怕,偏生她却摆脱不了,只要一有想踏出这四合院的念头,还未曾付出行动,苏离和小路子绝对比她更早地跪在她面前要求她留下,只因为自她来了以后,他们家王爷终于肯正常用餐正常过日子了。
芄兰头疼地拧紧眉心,对面一直盯着她的男人立刻倾身过来,忧心道:“兰儿,你怎么了?头疼吗?”
“没有。”她抚着剧跳得额际,起身便要往外走,手腕却立刻被人扯住——
“兰儿!你要去哪里?”
额际反射性狠狠一抽搐,芄兰暗自**一声,险些咬牙切齿,“我去晒天阳!”天知道这刚入夏的天气虽然仍有些凉爽,但怎么样也用不着坐到太阳底下去晒。
然而跨出西厢才发现,今天并未出太阳,天空浮云飘荡,凉风习习很是舒适,芄兰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郁卒压下,微勾着唇角淡淡地笑了。
古代的空气真的很适合安胎呢!
右手下意思地抚上平坦的腹部,芄兰暗叹一声。
不知道泽华现在在做什么?他真的那么放心她一个人跟他大哥相见?
在荥泽呆了一天,心底对泽华的怨怼渐止,思念漫上心头,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知道泽华必定不会就此扔下她不管,之所以让她独自前来一定有他的原因,也许……泽华早已知晓赵德昭现在的模样,只是害怕他跟自己一起出现会刺激到赵德昭所以才让她一个人来?
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兰儿,你在想什么?”
芄兰侧目看着身侧的男人,若不是亲目所见,她根本无法想象像赵德昭那么冷漠的男人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两人在泰王府第一次见面时,她也只是见到这个男人脆弱和无情的一面,像今天这样温言软语、小心翼翼的模样倒真真是头一次。
她断定,赵德昭绝对是受了某种刺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很无奈,只能暂先这样和他相处下去,也许过一段时日后他会想起一切,会想起他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兰儿。
“兰儿?”
“嗯?”她淡笑着应了一声,“日新,你为什么没有去永兴?”在这个男人非常顽固的坚持下,它让步了,唤他的字会不会令他更早地想起一切?会不会更快地分别出他现在面对的这个女人和他倾心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必须清楚,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与他的“兰儿”之间的差距。
“永兴晚些时候去也没事,我们现在这里住一个月再动身,或者,你想到哪里去玩玩?”
赵德昭的问话令芄兰怔了怔,摇头苦笑,“没有。”她离京的目的明明是想带着泽华“私奔”顺便游玩,却没想到会被困在这小小的县城里。
不过她跟赵德昭之间的恩怨早晚得理清,就当提前解决掉这件事,以后再拐走泽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身边的男人拉了起来,“兰儿,我带你去个地方,走!”
完全挣脱不掉他的手,她甚至还来不及拒绝就被赵德昭拉出了四合院。一路往巷子深处直奔。
“日新!你先告诉我要去哪里啊!还有……你慢一点!”
听出她急喘得快缓不过气来的声音,赵德昭缓下步子,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因缓不过气而显得有些泛白的脸感觉到不解,然而随即,他便扬笑道:“这条巷子直通汴河,我有个要送你的礼物在那边,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要送她的礼物?在河边?
不会是船吧?
芄兰讪笑,疾步跟上他的步伐,以免自己被他扯得摔跟头。
出了巷子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中有一条羊肠小道往下延伸,赵德昭拉着她往小道上直走,然而芄兰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难走的小道上,而是小道尽头的一幢三层竹屋上。
那竹屋以数根粗木支起,底层是镂空的,旁边有竹梯通向二楼。
这屋子……跟当初泽华带她去的那个他小时候养病的小竹屋好相似!
不……不止……
第一次被赵德昭劫至江陵时,那幢软禁她的临水大宅子里也有一个建在水上的竹楼,好像叫“溪云阁”,听泽华说,那时赵德昭为德庆公主建的。
那么眼前这个……
晃神间,他们已经站在竹楼前面。
眼前的竹楼并未建在水上,也不像京城郊外那样隐在树林深处,所以显得特别能醒目,而且这附近根本没有柱子,建这个竹楼的竹子到底从哪里运来的?
“怎么样?这个样子可以吗?虽然不像德芳那幢那么大,但是其他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身边男人的声音显得很欢快,芄兰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跟……那个竹楼有什么关系吗?”
“你忘了吗?”身边的男人惊讶地瞪大眼,“有一次我带你一起去竹楼看德芳,你看到那屋子就特别喜欢,还央着我一定要帮你也建一座。”
芄兰恍然。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种牵系。
之前在江陵,他并未让她住进溪云阁,是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她并不是他的兰儿,自然不会将送给他的兰儿的礼物送给她,但是今天不同,他以为眼前的女人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兰儿……
哎……事情越来越令人头疼。
“我带你上去看看。”
拾级而上,无人踏过的竹梯显得非常湿滑,芄兰在险些滑脱一梯后忙抱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臂,下一刻,她的腰上便多了一只不属于她的手臂。
仰高头,她对上男人笑眯的眸子,无言。
两人相偕到达二楼,芄兰难掩讶异地迈进屋内,里面的布局真的完全与京城郊外的竹屋一模一样!卧榻、书桌、书架、书籍,竹制的家具和笔筒等等一样不少。
“要上三楼看看吗?”
芄兰摇头,在竹制的靠椅上坐了下来,“不用了。”想来三楼跟那幢竹屋里的三楼也同样相差无几。
“我们搬来这里来住,你觉得怎么样?”
芄兰错愕,立即冷声拒绝,“不要!”
她是有夫之妇,跟他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已经很勉强了,幸好那四合院里还有璇儿他们几个,如果搬到这竹屋,看也知道这里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而且如此独此未曾隔间的屋子,要她跟赵德昭一起住在一起?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这对孤男寡女是男已婚女已嫁!
芄兰冷哼,这个男人太得寸进尺了。
“你要搬过来我不反对,别妄想我会和你一起住进来!”让泽华知道,她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啊……说起来,这条汴河连着的就是黄河,她要是跟这个男人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她不会真要被推进黄河里去“洗洗”吧?
芄兰乱七八糟地胡=胡乱想着,无礼地趴在主桌上,闭目长叹——
泽华,你什么时候要来接我?你真的那么放心让我跟这个男人独处吗?
她要回去!泽华若想帮他大哥,他就必须陪她一起去,休要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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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若即若离 第87章 夏初早被相思染(2)
回到四合院时,她想找璇儿商量一下回荥阳的可能性,却发现这丫头不在。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做什么?”
“出去有些时间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吧,原本我打算去买菜做饭,璇儿却说今天她去买,然后提着菜篮子就出门了。”苏离回答。
去买菜了?
芄兰皱了皱眉,不疑有他,眨了眨犯困的眼往东厢房而去。
“我想睡会儿,没事不要吵我,就算你们王爷也不许来吵我。”
原来怀孕真的那么容易犯困……
不过,她竟然完全没有害喜的症状?还是因为孩子太小呢?才一个月左右……害喜症状有个固定时间的吗?
“兰儿!”
额际猛一抽搐,芄兰迅速转身将房门合了起来,听着门外人险险撞上门板的轻响,十分无奈地抚额长叹,“日新,我很累,你让我睡一会儿行不行?”
门外瞬间安静下来,芄兰无暇顾忌他是否已离开,她拴好门边返身走进内室趟**,将脸整个埋进枕头里,挤拭着突然滑出眼眶的热泪。
她想回泽华身边,不该赌那一口气的,她原该在泽华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拉住他,不管是否要来着荥泽县,她都应该跟他共进退。
等璇儿回来,她要跟璇儿商量一下尽快回荥阳,至于赵德昭的问题,她不想再跟他迂回了,只要她将泽华一起拉来,赵德昭就不得不面对她已非德庆公主的事实,就算他执意要将她当成德庆公主,他也必须清楚,她已经是泽华的妻子,不可能跟他像现在这样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