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部下窃窃私语道,“将军怎么了?好像不太正常?发烧了?你看他一脸陶醉的样子?那茶很好喝吗?”
“将军,泡茶不是先放茶叶才倒水吗?而且,大人你怎么不洗一下?”
“就是啊,将军,哪有你那么泡茶的?嗯?这茶闻起来挺香的,我好像在司空大人那里闻到过……”
将士们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就传来了司空大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孟奔波你这混帐东西,把本官的花茶还来,本官好不容易才从帝北尊那里收刮来的,你竟然敢趁本官不注意就偷偷拿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上封?”
骂声落下,司空大人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大人!”
孟奔波见状,连忙站起来施礼,见司空大人一脸阴沉的模样,吓了一跳,猛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司空大人,压低声音慌张道,“大人,刚刚接到北帝来信!”
帝北尊来信?
司空大人眼中跳跃的愤怒的火花瞬间熄灭,瞳孔深处快速的掠过一道缓和,轻咳了几声,这才神色淡淡的接过孟奔波双手呈上的信,哼了一声,径自的拆开封口。
一旁的孟奔波见状,也凑着脑袋朝信上看了过来,却被司空大人一巴掌打上脑袋,“把剩余的花茶送回本官帐中,外赔十两银子!”
“大人,你抢劫啊?末将才泡了一杯!一杯茶就要十两银子!”
“你问问北帝他喝过的茶止不止一杯十两?”
司空大人不以为然,冷然瞥了一脸挫败的孟奔波一眼,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看着手中的信。
信的内容并不长,就是简单的交代司空墨很好,然后告诉她这几天就可以兵临郢州城城门下,一场硬仗马上就要拉开序幕,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
要开战了吗?
司空大人蹙了蹙眉,叹息了一声,一手将那信揉成粉末。
“大人!将士们都休息好,今天是否还要赶路?”
在司空大人沉思的时候,近卫队长贝格尔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司空大人下意识的转过头,便看到一旁正步履铿锵走来的贝格尔。
沉默了一下,便忽然从衣袖里取出地图,贝格尔见状也迎了上来,一手拉住地图的另一边,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现在的位置。”
司空大人低声道。
贝格尔点了点头,搜寻了一下,很快便指着地图上的某一个点,应道,“大人,我们应该是在这里,是河州城边境了,再往前就是河州城,河州城过去就是天圣皇城,这里距离河州城不到三百里的距离,我军兵贵神速,一个昼夜便可抵达!大人,我们要攻打河州城吗?”
贝格尔问着,便有些担心的望着司空大人,想了想,又道,“大人,之前不是有探报说天圣皇已经组织了大军前往河州城吗?末将估计他们应该就是在提防我们,这里距离天圣皇城越近,行踪就越不好隐藏,行动起来也不方便,若是就这么攻打河州城,恐怕不妥!天圣皇一定在那里布下重兵了!”
司空大人点了点头,目光一移,忽然朝河州城不远处的一座城池望了去,迟疑了一下,眼底便闪过一道了然,沉思片刻开口道,“等着我们上门我们自然不能自投罗网,绕个道也是一样的。”
帝北尊的那五十万大军已经在圣东登陆并且朝天圣皇城开进,她就不相信到时候天圣皇还不得抽离临近的大军去抵抗,那么她就慢慢来好了,到时候说不准还能等帝北尊一起攻打河州城呢,这块硬骨头,这块硬骨头还是留给他去啃吧!
“那大人的意思是……”
贝格尔疑惑的问道。
“明天再赶路,让将士们吃好喝好睡好,不着急!”
司空大人拂了拂袖,将地图收了回去,然后一身闲适淡定的往前方走了去,抬头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便道,“贝大人不如陪本官出去走走吧?我们去河边烧烤!”
“大人,贝大人已经有未婚夫了!大人,还是末将陪你走走吧!”
身后忽然传来孟奔波的声音!
“滚蛋!”
司空大人瞥了孟奔波一眼。
“大人,末将最近心情压抑,急需心理辅导……”
“贝大人!大人!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
……
而,相比于司空大人这边的轻松,郢州城这边的拓拔钰却是一片沉郁。
傍晚时分,拓拔钰登城而望,看着将士们忙碌着加固城墙的身影,他的眉宇间却是夹着一丝难掩的惆怅。
傍晚的风挺冷的,天边的山崖依稀留着一道淡淡金线,整个天地没一会儿便沉寂在一片灰茫茫之中,寒风不断的吹起他的衣襟,拓拔钰却是一身的沉寂,抬着望眼看着城楼远处那一大片刚刚初雪融化的大地,神色有些沉重。
“太子殿下加件披风吧,这里很冷!”
黑山说着,已经将一件厚厚的大氅往拓拔钰的肩头披了去。
拓拔钰也顺手拉了拉大氅,想了一下,便问道,“前方可有司空堇的消息?”
“回太子殿下,探子只查到他们在河州城境边出现过,却没有探寻到他的踪迹,不过想来,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河州城境内!殿下放心吧,皇上已经在河州城布下重兵,司空堇若是想攻打河州城恐怕也不容易,就凭他的十万大军,对上我大辽三十多万大军,也够他吃上一壶了!”
黑山冷然回道。
然而,黑山这话落下,拓拔钰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僵,眼底不可抑止的浮现出一抹担忧,然而随之而来的也有一道挣扎,那样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复杂。
深深的吸了口气,只感觉胸口微微袭来一道疼意,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司空堇,司空堇……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当初本殿答应了你的请求,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陪在本殿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了帝北尊的先锋?
你能千里迢迢,不惜违抗旨意赶过来帮助他帝北尊,是不是代表着,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拓拔钰每每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心里止不住沉郁难受,甚至有些悔恨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应下司空堇的请求,不然,现在,她就应该是他的太子妃,跟他一同抗击帝北尊!
他当时拒绝司空堇的时候,心里也是挣扎过的,但是那样的境地之下,他只能拒绝,不然……
原本,他以为没有援军,司空堇就会放弃,也不会自不量力的以身犯险,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司空堇居然直接借道大周,还跟帝北尊借兵!
而帝北尊居然也那么爽快的答应了,击败大辽的几十万大军之后,又直接顺势南下,绕道大辽,直奔他们天圣边境,目的就是攻打他们天圣。
如此连环计,不可谓不废尽心机用得妙啊!
帝北尊真的太可怕了,运筹帷幄,仿佛风云天下的变动都被他尽数掌控在手中,高瞻远瞩,心机之深沉连他拓拔钰想想都觉得害怕。
如今再加上一个诡计多端的司空堇,他心里不禁浮起些许的懊悔和悲观之意。
这次,他们天圣是否还能躲过这一劫?
他拓拔钰跟西风烈联手对付帝北尊跟司空堇又能有多少胜算?
他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情况其实很不乐观!
第二十一章 三雄争霸(一)
冷风瑟瑟而过,不断的撩起飞扬的衣角,临风而立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寂寥。
黑山看着,也是暗自叹息了一声,自然也隐隐知道主子的心事,自从上次的江西平原大战之后,主子就时常像如此郁郁寡欢,而这一切,似乎都跟那个叫司空堇的人有关。
黑山实在不明白,主子为何那般惦记着那人,那人他黑山就觉得跟一个地痞无赖差不多!
“殿下,等击退北帝大军,我们再班师回朝活捉司空堇……”
不知道怎么劝慰,黑山只能这么说了一句。
拓拔钰这才叹息了一声,怅然道,“黑山,你不懂……本殿时常在想,若是那一次本殿没有拒绝她,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然如今,却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黑山自是没听懂拓拔钰这话,想问些什么,然而拓拔钰已经转身朝城楼的另一头走了去。
“西风烈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拓拔钰转移了话题。
“西风太子来信说他的边境大军被北帝属下翼王等三十万人马堵在江西要塞以北,他只能另辟行军路径,打算从穿过西北密林前来与我军汇合,可能还要几日才能赶到,但是不能保证会不会在途中遭遇北帝的大军。因为翼王的三十万人马也开始往南移动……”
黑山一脸沉重的说道。
闻言,拓拔钰心里又是一沉,想了想,便沉声道,“帝北尊的意图很明显,他这是分两路大军要围住我们郢州城,他的翼王部下的三十万大军有二十万兵马就是参加过函谷关大战的,全部都是装备精良的轻骑兵。本殿听说,帝北尊训练这支军队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以后横扫大辽用来对付大辽的鹰师的!他将这支军队安置在江西要塞附近,主要的目的就是对付西风烈的那二十万大军。”
“那,殿下以为是北帝这支军队厉害还是西风烈的鹰师厉害?”
黑山脸色凝重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西风烈的鹰师定然不弱,但是帝北尊的这支军队却有什么霹雳战阵长弩阵,这些都是专门为对付快捷的骑兵特设的。”
拓拔钰皱着眉头,说道,“而且若是论起计谋,西风烈未必是帝北尊的对手。不然,就凭帝北尊施展这么一个超级计谋,我跟西风烈也不至于都意识不到。”
“殿下最近是因为劳累朝中之事,四皇子的事情……”
黑山看着拓拔钰略有沉郁的俊脸,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然而,黑山这话落下,拓拔钰沉寂的眸子却是瞬间一亮,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吃了一惊,随即眼神又瞬间暗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殿下,您怎么了?”
黑山很快便察觉到拓拔钰的脸色不对,便低低的问了一句。
拓拔钰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道,“本殿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四皇弟的死铁定跟帝北尊有关了!连环计一招接着一招,帝北尊……果然是好生厉害!”
“殿下……”
望着拓拔钰眼底忽然闪烁而出的冷芒,黑山顿时一怔,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拓拔钰已经再次开口,“如果这一切都无法避免,那么本殿也就放开一切跟你博上一把,或许,输的人也未必是本殿!”
语罢,拓拔钰便大步的往前走了去,浑身都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天圣西北密林深处,一支大军正在昼夜不停的赶路,如今总算停歇了下来喘口气。
整路大军浩浩荡荡的,将整个树林几乎都占满了。
一轮淡淡的弯月高高的萦挂在洁净的夜空上,落下了一地的光辉,清冷的月光衬得这样的夜色越发的苍凉。
西风烈站在一棵树下遥遥望着跟前一轮弯月,神色有些凝重。
“这会儿,我们大辽那边应该是满月吧?”
西风烈看着看着,忽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戈尔,低声问道。
戈尔点了点头,脸色也是异常的沉重,深深的吸了口气,回道,“是啊,是满月,这个时候站在草原看着月亮,你就会觉得,夜空好像离自己很近。”
西风烈冷峻的脸上扯过一道笑意,点了点头,淡淡的收回眼神,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袖,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戈尔大人,你觉得我们这次能赢吗?”
闻言,戈尔一怔,想了想,便回答道,“能,一定能赢的,殿下!”
西风烈笑了笑,瞳孔深处却是掠过一道自嘲,“本殿现在想,本殿是不是一开始就失策了,如果不是本殿太着急,渴望拓展我大辽的版图,而是像父皇说的那样,稳扎稳打,想帝北尊一样韬光养晦,一步一步的安排好一切,然后在出兵,或许现在也不会让我大辽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是我大辽最尊贵的勇士,是草原的雄鹰,草原崇尚奋发向上的战士,殿下的勇气和魄力都是值得大辽所有的人敬佩!”
戈尔忍不住开口道。
西风烈拂了拂袖,叹息道,“错了!本殿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而如今碰上强敌的时候,本殿才知道,本殿却是有些自负了,锋芒外露,帝北尊似乎都能把本殿琢磨个透了。”
“此战之后,若是还能活着回到大辽,本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