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公子对寒姑娘感情的木子,想劝劝公子,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去!”
杨庭轩低沉地喝了一声。
木子不敢多问,赶紧给他烫壶酒去。担心他空腹喝酒伤胃,木子还特意地叫醒了厨子给他炒了两道下酒的菜,连同酒一起端回轩院。
还是在院落里,那圆圆的大理石前,杨庭轩独坐着,那剑,被他摆放在一边。
木子端着酒菜走过来,心疼地劝着:“公子,院子里冷着呢,进屋里去吧。”
“我不冷。”
木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得把酒菜都摆在石桌上,他垂立一旁侍候着。
“木子,坐下来陪我喝两杯。”杨庭轩倒了酒,招呼着木子。
木子赶紧应着:“公子,小的站着就行了。”
他是奴,公子是主子,主奴是不能平起平坐的。
大星民风较为开放,但阶级观念还是很强的。
“这里没有他人,我让你坐就坐!”杨庭轩的声音又冷了下来。知道他心情不好,木子也不敢再拒绝,小心地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臀部仅仅粘着凳子的一点点边缘,等同蹲着一般。杨庭轩要帮他倒酒,他赶紧站起来,连声说让他来,杨庭轩坚持给他倒了一杯酒。
主仆俩便在这寒冷的深夜里对着寒风,对着黑色的苍穹喝着酒,吃着菜。
“不辣!”
杨庭轩吃了一口菜后,淡冷地说了一句。
“公子,你不爱吃辣。”木子小心地提醒着。
杨庭轩一顿。
对,他是不爱吃辣的。
但寒初蓝做的菜,就算辣得要命,他也爱不释手。
“公子,寒姑娘怕是不会再回来的了。”木子小声地说道,“公子还是忘了寒姑娘吧。”
杨庭轩一仰头,狠狠地灌掉了一杯酒,半响,他才沉沉地说道:“初蓝一定会回来的!这里有她的数百亩菜地,有她好不容易谈来的生意,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公子,那夜公子是摄政王府世子,寒姑娘以后便是世子妃,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她哪里还需要再种菜呀。”自家公子不过是自欺欺人。
就算寒姑娘舍不得她创下来的这点事业,想回来,夜公子会同意她回来吗?
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自家公子最好就是死心断情。
这个世间上好姑娘多的是,只要公子愿意,清水县的姑娘随便公子挑选,何苦对别人的妻子念念不忘?再者了,公子是杨家独子,杨家的香火就靠着公子续延下去呢,公子迟早都要娶妻的。
杨庭轩沉默了。
是呀,她这一去,便是世子妃了。她何须再种菜?
她不是把数百亩的菜地都交给傅怀云打理了吗?
“公子,还是忘了寒姑娘吧。公子要是对寒姑娘念念不忘的,对寒姑娘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呀。公子也知道深宫禁苑里,各种争各种斗的,万一公子对寒姑娘的情被他人知晓,他人一利用……”木子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杨庭轩是懂的。
抬手,杨庭轩示意木子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知道他与寒初蓝不会有结果,但那情,不是说想断就能断的。
她不回来,无防!
他可以把金玉堂的分号开到帝都去。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认为她回到帝都后,肯定还会想方设法赚钱的,她不是那种愿意吃闲饭的人。只要他把生意扩展到帝都,或许,他们还有机会再度合作!
打定了主意,杨庭轩恨不得马上就把酒楼的分号开到帝都去。
……
隔天,天才亮,夜千泽一行人就退了房,结了帐,带上些干粮和水,离开了客栈。
出了城门,夜千泽偏头问着身边的人儿:“蓝儿,要不要骑马?”
闻言,寒初蓝两眼一亮。
夜千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她像此刻这样两眼放光的了,他喜欢她精神一震,两眼大放异彩的样子,觉得整片天都让她照亮了。
“你买了马?”
寒初蓝笑问着,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看着外面。
路边,小七牵着一匹马站在路边等着。
寒初蓝一看那马就愣了愣,“千泽,那马,我瞧着很眼熟,嗯,有点像昨天傍晚那匹老追着我跑的马。”
夜千泽的身子挨到了她的身边,夫妻俩都挤在了车门口,夜千泽瞟着那马,淡淡地笑着:“你眼光还是不错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千泽,你偷马!”
寒初蓝低叫起来。
夜千泽手指一弹,轻弹一下她的额,好笑地斥着:“你相公我用得着偷吗?那是我花了五十两银买来的。”
“那人肯把马买给你?”
这马那般的通灵性,说不定就是宝马之类的,寒初蓝不会区分宝马与普通马,但她知道健康的成年马,都要好几十两银才能买到。夜千泽用五十两买下这马,她觉得非常值!
“不肯,我能让小七牵着马在这里等吗?”
她说这马通灵性,他也听出来了,她喜欢这马,就像喜欢轻风那样。所以,他就让人把这马买来了。当然了,这买……其实未经过马主人的同意。
小七是直接到马厩偷来的马,只不过在拴着这马的马厩里留下了字条以及五十两银。
寒初蓝信以为真,开心地就钻出了车内,夜千泽却揽着她的腰,她只觉得身子腾空飞起,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再定神,她的人已经坐在马背上了,他则在她的身后。
“泽儿,风大,又要下雪了,你怎么带着蓝儿骑马。”
李氏忍不住说了一句。
“娘,你年纪大了,不要再骑马了,快到马车上坐着,暖和暖和,我和千泽还年轻,身强力壮的,不用怕。”寒初蓝笑着安抚婆婆,她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除了有点怕冷之外,她的身体好得很。
“娘,蓝儿说得对,你到马车里暖和暖和。”
夜千泽也笑着。
李氏笑,知道寒初蓝是怕了坐马车,夜千泽又是个宠妻的主,便应着:“那娘就到车上坐着吧。蓝儿,你骑马要小心点,别跑那么快。”
“娘,我都赶了将近半年的马车了,马上功夫不会很差的。”李氏下了马,寒初蓝就推了推身后的夜千泽,示意夜千泽坐李氏的马,她独骑一马。
夜千泽顺了她的意。
骑着马,跑起来,快了很多。
一路上,夫妻俩都在赛马。
寒初蓝特别喜欢这种疾驰的感觉。
却说那个青衣男子早晨起来,在客栈里吃过了早饭后,就结了帐打算离开,当他吩咐伙计去马厩帮他牵马的时候,伙计去了片刻就拿着个钱袋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说道:“客官,你的马不见了,只在马厩上看到这个钱袋。”
青衣男子脸色一沉,伸手就夺过了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五锭十两重一锭的银两,还有一张小纸条,他拿出纸条一看,气得脸都绿了,只见上面写着:好马,我买了,五十两。
他的当然是好马!
百两都难买的好马,那个等于偷走他马的人竟然才付了五十两银!
会是谁?
是昨天傍晚抢走他马的那位姑娘吗?
想到寒初蓝,青衣男子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把钱袋随手塞进怀里,带着他的剑,迅速地离开了客栈,出了客栈,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追寻那位姑娘,只得在心里暗付着:别再让我遇到你,抢马贼!
因为有了马,不用整天坐在马车上,寒初蓝的心情大好,她心情一好,夜千泽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大好,于是赶路的速度比起前面三天就要快了很多。
原本还需要赶十几天的路,在提速之后,仅用了九天时间就到了京城效外,繁华的帝都远远就能瞧见。
在这几天里,李公公的毒又发作了两次,难受得他死去活来,让夜千泽夫妇都脸色沉凝,再一次想到解药的事。
寒初蓝未能从元缺身上搜到解药,夜千泽猜到元缺身上不会带着那样的解药,他打算回京后先潜入元府找找看。
好在夜千泽身上还有元缺送的解毒丹,每次李公公毒发的时候,夜千泽就喂他服下一颗,暂时压制着他体内的毒素。
望得见帝都了,李公公大为兴奋,恨不得在天黑之前就赶回到王府。
明天便是过年了,朝中大臣除了几位重臣还需要协助夜沐处理一些事情,其他官员都休年假了,大街小巷到处都可见百姓们置办年货。
就算在十天前,战神玉铃兰被命为征战东辰国的主帅,率领着十万大军从京城西郊的军营中离京,曾带给百姓们一些心里负担,不过随着年关的逼近,百姓们便暂时抛下了战争的沉重,想着战神的威名,帝都又是大星王朝的政治中心,城池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就算仗打得再激烈,短时间内帝都还是安全的,所以他们都能开开心心地等着过年。
“千泽。”
在十里亭暂时休息,寒初蓝想到了一件事,提醒着夜千泽:“进城后,我们先不回府。”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李公公更是忍不住,恭敬又不解地问着:“世子妃,为什么?都进城了,还不回府?”王爷可是心急如焚呀,这一路上,他不时接到王爷的信鸽催问,什么时候可以进京。
夜千泽看一眼李公公,李公公连忙惶惶地垂下了眼眸,弓着腰后退了两步,但耳朵还是竖着,想知道寒初蓝为什么让世子先不回府。李公公退下后,夜千泽才温和地问着:“蓝儿,你想说什么?”
寒初蓝望着他,问着:“千泽,你还记得太皇太后派去的那些人吗?”
夜千泽嗯了一声,她便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他们说过如果无法接到你回京,太皇太后便要问他们的罪,诛他们的九族。我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真的那样做,但也不能不防,就算你再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白白地害了他们那么多人的性命。以我的估算,他们必定尾随着我们而回,我们先等上一等,等到他们再一起回府,这样,他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接到了世子回府,也能向太皇太后交差了。”
皇室的人杀人向来不眨眼,人命在他们的眼里贱如蝼蚁,一件小错事,有时候也会丢掉身家性命。
就算太皇太后下达了那样的命令,不准把她一起接回京,她也不想看着那几百人的性命被太皇太后所夺。或许太皇太后不会真的杀尽那些人,但为首的那几个人,必定会受到惩罚的。要是能相救,她自然不愿意看到有人伤亡。
寒初蓝的话音一落,所有人又都看着她,每个人的眼神都有点变化。
夜千泽定定地望着她,片刻后,他笑着搂她入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寒初蓝的脸都躁红起来,这古代人不是最讲礼的吗,饶是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搂搂抱抱的,自家相公倒是越来越厚脸皮了。在夜千泽搂过来的时候,她动作迅速地就推开了他,不让他于下属面前失礼,夜千泽没有搂到她,有点失落,倒是不生气,只是笑睨着她。
“千泽,你意下如何?”
寒初蓝问着。
“这个家,我说过了,你作主。”
夜千泽宠溺地说道,又吩咐着小五和小七:“小五,小七,你们骑着快马折返,看看那些人到了哪里?如果动作快,能在城门关上之时到达,咱们就在这里等,如果距离还远着,我们便进城里先找间客栈等着,等他们到了再汇合,一起‘浩浩荡荡’地回城。”
小五和小七深深地看了寒初蓝一眼,齐声应答,然后拉过两匹马,飞身上马,沿着原路策马奔驰而去。
另一端的摄政王府里,周妃吩咐着管家,务必把府里所有的院落,房间,都打扫干净,谁也不知道世子回来后要住在哪个院落里。
“周妃,奴才认为世子必定是住在‘流云轩’或者‘长风苑’。”管家轻声地说道。
流云院与长风苑其实是挨在一起的,两处院落中间还开了一个半月形拱门,从流云院可以穿到长风苑,从长风苑又可穿到流云院。最主要的是这两处院落距离夜沐的院落最近,在以前,流云院是紫灵公主的院落。
在深宫禁苑里,哪怕是夫妻,也是分院而住。
而长风苑则是夜千泽居住的。
十二年前那场大火便是从流云院烧起的,火势太猛,一口气就把长风苑都烧了个精光。现在这两座院子都是夜沐后来斥资新建的,虽然院落名不变,一些景色也不变,但王妃母子过去的踪迹就再也寻觅不着了。这两座院落天天都有人打扫,一尘不染的,但一直无人居住,也不允许他人进来居住。
管家认为世子归来,王爷为了见子方便,必定是安排世子住回长风苑或者流云院。
听了管家的话,周妃眼里浮起了些许的心疼,轻轻地说道:“本妃倒希望世子能住到其他院子里去,免得触景生情。”
夜沐每每走进流云院,出来的时候,都是神情悲痛,夜千泽为人子,重居故里,焉有不触景生情。
管家看一眼周妃,知道周妃也是一片好意,他轻声说着:“还是等世子回来了再说吧,奴才着人把所有院子,屋子都清扫干净,不管世子选择哪里,都能住着舒适,也能记着周妃的好。”这位王妃,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
周妃点头。
“眼看着明天就是过年了,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王爷这几天越发的焦虑了,要不是事情繁重,王爷早就等不及跑去接世子了。”
周妃轻叹着,她虽然不能见夫君,但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