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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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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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鹤,给根烟抽。”

“得先处理伤口啊。”她进了屋,蹲在拓实身旁,摸了一下他发肿的脸颊。

“疼……别摸,快拿根烟来。”

“抽烟对伤口不好。你等着,我去买药。有钱吗?”

拓实将手伸进裤兜。应该有几张千元钞的,可他的手指只碰到几个硬币。他皱着眉头,想起中西临走时说的话:“都被你搅了,今天才没挣到钱,要你赔。”

拓实伸出手,摊开。

“只有三百二十元?”千鹤非常失望。

“对不起,药费你垫一下。”拓实便摸着她的大腿边说。

千鹤“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站起身。“等着,我去去就来。”

“拜托。”

千鹤晃着马尾出去了。

拓实又点着了一个烟蒂。房间里还残留着千鹤身上喷的便宜香水的气味。

“女便宜?”时生问道。

“嗯,”拓实答道,“很不错吧?”

“啊……嗯。”不知为何,时生面露困惑的神情,“但不会和她结婚吧?”

“为什么?不能跟她结婚吗?”

“不,也不是。”时生搔了搔头。

“我是准备娶她做老婆的。当然,现在还没有条件。”

“嗯,是吗?”时生垂下了头。

“怎么了?你灰心丧气的干吗?”

“没有,只是,这样好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怎么了?你对千鹤一见钟情,这么快就吃起醋来了?”

“怎么会呢!”

“那么,我要和谁结婚关你屁事?别瞎操心。”

“嗯,是不关我事。”时生双手抱膝,重新坐稳。

拓实仰起上身,忍着疼痛盘腿坐起来,伸手拿过一本《平凡PUCH》翻看着美女图片。艾格尼丝·林'注: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在日本大受欢迎的美籍华人歌手、演员'依然身穿泳装,露出晒得黝黑的肌肤。全脱了不好吗?拓实想,千鹤也不错,可要是胸有她的这么大就更好了。

早濑千鹤在锦系町的酒吧上班。拓实以前曾在那家酒吧对面的咖啡店里做侍应生,千鹤上班前常常去那儿喝杯咖啡。他们就在那儿认识了,很快打得火热。两人第一次做爱是第二次约会回来后,就在这个肮脏的屋子里。当时,由于被褥太薄了,做到一半时千鹤直叫背痛。从此,拓实便养成了在约会前晒被褥的习惯,但也没保持多久,因为后来改成在千鹤家碰面。

“我回来了。”门猛地打开,千鹤回到屋里。

5

拓实脱去衣服,发现伤口比想象的多,而且每一条都很深。千鹤每碰一下伤口,拓实都要大声骂上几句。千鹤充耳不闻,手脚麻利地消毒、涂药、包上绷带,手法很熟练。时生问,是不是拓实经常受伤。

“倒也是,但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我可是立志做护士的,还上过护士学校呢。”

“是吗?”

“上是上了,可没多久就腻了,对吧?”拓实说。

“说什么呢!是家里没钱,供不起才退学的。”千鹤绷起了脸。

“如果真想当护士,半工半读也行啊。”

“你说得倒轻巧。”她说声“好”,宣布治疗完毕,在拓实的背上拍了一下,疼得他脸都歪了。

“你……是叫时生君吧?你身上的伤也得治啊。”

“我就算了。”时生直摇手。

“让她看看吧,硬撑着伤口会化脓的。”拓实说。

时生显得有些动摇,随即朝千鹤点了点头。“那么就……”

时生脱下短风衣和T恤衫。他偏瘦,肌肉倒也结实,更引人注目的是晒得黑黑的肤色。

“晒得真黑啊,练游泳来着?”千鹤似乎也这么认为。

“嗯……算是吧。”时生偏着脑袋模棱两可地答道。

“咦?这可不是今天弄出来的伤吧?”千鹤指着他的侧腹说道。那里有一条十厘米长短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的。

“啊?哪里?”时生看了一眼,道,“嗯,不像是今天的伤口。”

拓实也询问那伤疤的由来,时生只是扭了扭脖子,随口应了一声。

“怎么回事?这么长的伤疤你不记得?难道不是你身上的吗?”

“我和你一样,经常弄伤自己。”

“你也经常打架?”

“嗯,我倒没打过架。”说着,他又看了拓实一眼,笑道,“打了那么一架,还真是生来头一回啊。”本电子书由。。提供下载

“那叫打架吗?那叫挨揍。”

“挨揍也是生来头一回。”

“你还笑?你没事吧?”拓实用手指在头上画了几圈。

“说老实话,我还真有点高兴。打来打去的,我还从没干过,早就想试试了。真令人兴奋。”看他的样子倒不像在开玩笑,双眼闪闪发光。

“哦,娇生惯养长大的吧?”拓实挖苦道。

“什么娇生惯养……我可没有那种好身体。”

“身体哪儿不好?现在不是挺健康的吗?”千鹤睁圆了眼睛问道。

“嗯,这身体看上去是很健康。”时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就像在试一件新衣服的手感。

千鹤也细心地在时生的伤口上贴好胶带,裹上纱布。拓实看着他们俩,又去打开千鹤的手袋找烟。里面只有一盒艾古牌香烟。她很节俭,只买这个便宜牌子。

“拓实,你说是因工作上的事闹纠纷,就是那位拉人的工作吗?”千鹤边往时生的手腕上缠绷带便问道。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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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又不干了?”

“嗯。”

“哼,又没做长啊。”千鹤露出失望的神色。拓实自然懂得这种眼神的含义。

“反正那种拉人推销的活儿也不可能干一辈子,只是零工罢了。我可不想憋着火干下去。”

“不是说推销业绩好,就能转到管理层吗?”

“那明摆着是骗人的。推销干再久也是推销。”

“可不管什么工作,总比什么都不干强啊。整天闲逛,可没人送钱来。”

“谁闲逛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真的。”

或许千鹤觉得他又来老一套了,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千鹤的治疗像是结束了。时生说了声“谢谢”,她嫣然一笑,说:“多保重。”

“伤口一弄好,不知怎么肚子就饿起来了,千鹤快做点吃的吧。”

“做吃的,做吃的,有什么东西可做?”

“去买些来啊。”

“钱呢?”

“三百二十元。”

“够买什么?”千鹤将烟盒塞进手袋,“再说我也得去上班了,迟到了要扣工资。”

“怎么,叫我把嘴挂起来吗?”

“我这么说了吗?到底是谁的错?随随便便就把工作丢了,谁不是在耐着性子干活啊?我也不净遇上些烦人的事吗?”

“既然烦,不干不就完了?”

“我可不成,还不想饿死在路旁。”

“哪能就饿死呢?你看好了,只要我一下子发了财,保证让你享福。我要干就干大事,赚大钱。”

千鹤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慢慢摇了摇头,默默地从手袋取出钱包,抽出一张千元钞放在《漫画色图》上。

拓实刚想说“谁要这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好意思,很快就还你。”

千鹤苦笑一下,叹了口气。“时生君,你老跟着他不会有出息的,还是趁早找别的朋友为好。”

时生没有回答,将手伸向钞票,双手拈起,仔细看了看,喃喃道:“是伊藤博文啊。”'注:1963年发行的 一千日元纸币上的头像是伊藤博文,1984年换成夏目漱石,2004年换成生物学家野口英世'

“你不会没见过这玩意儿吧?”拓实一把夺过钞票。

“拓实,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千鹤问道。

“什么?”

“你妈那里不去好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人不是我妈。”拓实又望向时生,说道,“你回去对她说,叫她以后别管我了。”

时生听了直眨眼睛,像没听懂,嘴巴也半张着。

“时生君,你不是拓实哥的朋友吗?”

“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奸细,对吧?”

“刚才我就问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时生问道。

“装什么傻?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呗,除了那个姓东条的老太婆还能有谁?”

时生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条奶奶?爱知县的?”

“你终于坦白了。”拓实转向时生,重新盘腿坐好,“快说,你是她什么人?依我看,大概是她儿子。”

“儿子?这么说,是拓实哥的弟弟?”千鹤交替看着他俩,“一点也不像啊。”

“才不是呢。”时生看着拓实,摇了摇头,“我不是东条奶……那人的儿子。”

“那你是谁的儿子?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从哪儿来?想回哪儿去?”拓实连珠炮似的提出一连串问题。

时生看看拓实,又看看千鹤,然后又将视线落到拓实的脸上,下颌抖动起来。这家伙怎么回事?拓实刚这样想时,时生开口了。

“我……孤身一人。”

“啊?”

“孤身一人,没地方可去,也没地方可回,谁的儿子都不是。我……我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时生说着,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6

拓实和千鹤一起走出公寓。千鹤说,让时生一个人待会儿。拓实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也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能随随便便跟他说些什么。

“那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好好说这话,一下子就哭起来了。”拓实一面走,一面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公寓。

“各人都有烦恼嘛,和拓实哥你一样呗。”

“看是这么回事,可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知道!”

“我的父母不在这个世界”,时生刚才这样说,估计是说,父母早就过世了,自己孤身一人。拓实想,千鹤说他和自己一样,其实不太一样啊。

说也奇怪,时生曾说他和拓实的关系有点像亲戚。既然两人都是天涯孤客,又怎么会是亲戚呢?

拓实与要去车站的千鹤分手后,走进了一家经常光顾的面馆。这家店只在靠柜台处有一排座位,菜单上也只有面条和饺子。东西不怎么好吃,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拓实要了面条、饺子和米饭,又去自助饮水处倒了一杯水。

他养父最爱吃饺子,说只要有饺子和啤酒就别无他求,常常一个人要好多盘。养母见他这样,总要皱起眉头唠叨几句:吃这么多会留下气味,客人不要受罪吗?喝得脸红彤彤的养父总会摇摇手说,不妨事,睡觉前多喝些牛奶就行。

拓实也照此试过几次,觉得喝牛奶并不管用。事实上,养父吃过饺子后,也总是带着满嘴大蒜味去上工的。

现在想来,拓实觉得养父的客人真是倒霉。当时,养父正开着私人出租车。

宫本夫妇没有孩子。检查结果表明,似乎是男方有问题。这一现实使夫妇俩非常失望,因为两人都非常喜欢孩子。他们结婚时就租了一橦独门独院的房子,不愿住公寓楼,就是考虑到婚后有了孩子,可以在院子里玩耍。

夫妇俩并未因此意气消沉。他们决定两个人恩恩爱爱地过下去,还互相安慰道,没孩子但过得很幸福的夫妻不也有很多吗?

然而,他们没有完全死心,总觉得有种遗憾。

自己的骨肉无法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是希望有机会完成养育一个人这一的伟业。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一位亲戚打来了一个影响他们命运的电话,问他们想不想领养一个孩子。有个住在大阪的未婚姑娘怀孕了,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当然,她本人应该知道,但抵死不说,逼得急了就回答,反正不会回来了,还说他干吗?那姑娘的母亲推想,女儿准是被哪个坏蛋骗了,就要她去堕胎,可女儿坚决不肯。就这样,孩子在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渐渐地“堕胎”这个词也没法说了,因为要将已完全成形的孩子杀死太过残忍,况且孕妇也会有生命危险。事已至此,只好让孩子出生。

那姑娘的母亲思来想去,最后想送给没有孩子的夫妻做样子,可一下子找不到这样的人家。于是她与熟人商量,几经周折找到了打电话给宫本夫妇的那个人。

面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夫妇俩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反复商议。此前并非没想过收养义子的事,只是在没有具体对象的情况下来讨论,总缺乏真实感。他们从这时起才开始认真商议此事。

希望有个孩子的想法没有改变。虽说是抚养别人的孩子,可养育的喜悦之情完全相同,只是担忧以后会一直放心不下。那孩子的血统到底是怎样的呢?

于是,夫妇俩向中间人提出了一个方案:是否可以等看过孩子再作决定?他们想知道自己看到初生的婴儿时,会不会有养育的冲动。相出这个方案的似乎是妻子。

中间人姑娘的母亲转达后,对方同意了。

约两个月后,孩子出生了。听说是个男孩,宫本夫妇非常高兴。他们一直都更希望要个男孩。

其实,这两个月,宫本夫妇是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度过的。虽然声称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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