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G。K。切斯特顿对于霍尔特的影响更为重要。毫无疑问,切斯特顿是最早开始设计“神奇犯罪”或者说“不可能犯罪”的作者,密室之王卡尔亦表示常受其启发而获得灵感。但与卡尔不同的是,切斯特顿擅写短篇,且论情节之古怪、人物之诡异,比卡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一类作品中,收录在《奇职怪业俱乐部》(The Club of Queer Trades,1905)中的《布朗上校的奇遇》(The Tremendous Adventures of Major Brown),被霍尔特誉为“一个难以逾越的杰作”。《死亡书简》、《第七重解答》(La Septième hypothèse,1991)、《赴死的139级台阶》(à 139 pas de la mort,1988)等作品比较明显地体现了霍尔特驾驭复杂情节的功力,敏锐的读者可以从中嗅到布朗神父短篇的味道。
在案件背景的设定上,霍尔特钟爱英国伦敦,这一点他绝对赞成卡尔的说法:“对于推理作者来说,伦敦是最好不过的背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出现,使得伦敦更加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诸多推理故事的舞台。可以用简单的几个词来形容这个特殊的环境:迷雾,四轮马车,路灯,昏暗而狭小的街道。当这些元素融进墨色的夜里,灵魂深处仿佛能够听到惴惴不安的鸣叫。
因为对案件本身有诸多限定,不可能犯罪可算是一种“狭隘”的推理小说,故而坚守阵地的代价便是要花费更多的脑力,思考如何不断地推陈出新。
每当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例如密室问题的诡计,霍尔特就仔细地写在纸上,然后把这些纸放在一个绿色的鞋盒子里。天长日久,就能够积累很多点子。在开始编织故事情节的时候,喜欢历史传说的霍尔特通常都以一个著名典故为蓝本:比如说开膛手杰克,魔术师胡迪尼的生平,大力神的传说,神秘的亚特兰蒂斯等等。他还尽量让小说中的人物贴近所选中的故事背景,以便营造最佳的神秘氛围,接下来再到绿盒子里去寻找最合适的诡计,将诡计与传说完美地糅合,辅以吸引人的情节,一部杰作便这样诞生了!
然而知易行难——一个故事可能只有50多页,但是要想完全解释清楚构思的过程,至少需要1000页纸。构造一个绝妙的谜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艰苦的工作。
霍尔特的工作习惯是这样的:天明前的时间是他的最佳写作时间………也就是凌晨的四个小时。天还黑着,万籁俱寂,思路也很清晰;柚子汁,咖啡,面包片………开工了!
保温咖啡壶就在手边,这是保持清醒的良药。这样一直写到中午。吃过午饭之后,要进行一场远足,因为霍尔特认为散步最有利于思考。一边回忆已经完成的内容,一边在脑子里准备后续章节(这一点更为重要)。等回家的时候,大概下午四点,写一些笔记,总结散步思考的成果。然后,从事一些休闲活动,比如看电视、阅读,或者其他。晚饭后,继续考虑故事情节,并开始写一个新的章节,但是不会写太多,因为写作中最费力的部分就是:开始一个新的章节。这样一来,第二天早上就能够比较轻松地续写章节的剩余部分。
通常一本书会以一气呵成的方式被完成,持续不断,每天都写。故事一日没完,霍尔特就一日不得安心!
霍尔特曾经说过:“要创作出好的作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醉心于故事。当然,根据常识,所有的激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对于作者来说,最大的考验也许就在于保持住‘神圣的热情’,如果没有热情,就不可能写出好的故事。”
20多年来,霍尔特对于“不可能犯罪”这种神奇故事的挚爱,令他在这块少人问津的创作领域踽踽独行却自得其乐。霍尔特的小说总是充满了各种不可能,但人生永远比小说更精彩,有梦想与爱,就没有不可能。
2008年12月9日
于上海
楔子
怎么回事,这间红屋里,为何竟如此之热?
怎么回事,这条“青龙”因何而故意地深深凝望着她呢?平常,它只是浮游在她头顶,随着缭绕的氤氲轻盈地飞上天花板而已。有危险!的确,纵然是换成其他的龙,想必亦同样如此。而今,它对它正待着的地方,似有股浓浓怨气,那闪闪发亮的身子盘成一团,显得焦躁不安,更发出阵阵轻微、惹人不安的长啸,仿佛正费大劲压抑着怒火。一时间,但见它没完没了地舒展身躯,仿佛将要腾空。天花板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它那疯狂眼睛的闪光,恰如一条凶险的勒耳那蛇怪之眼。它不断长出头来,随心所欲……
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以来,年轻女子都被这种幻觉、这种噩梦,折磨得精神颓唐不堪。一般来说,她对龙的恐惧,和大部分像她这样的女性相比,程度并不更深。她只有因读书而获取的一些模糊印象,比如总在我们那些仙女童话中出现的畸形怪物。然而几年之前,当她那个村子庆祝主保赡礼节的时候,她曾向一位华人女占星家求教。其时她大概十四五岁,偶然跑进那老女人的帐篷。交谈中,老太婆曾反复叮嘱她要小心:“要当心龙哟……它对你很不吉利……你无论如何都要躲开它……对你来讲,它只要瞧上一眼,都可能预兆不祥……”
这讲的是什么龙呢?是名副其实的一种怪兽,还是指一种具有邪恶力量的崇拜物?或许,是说一个爱报复的人,他就出生在这星宿的影响之下?最后一种推测最有可能,因为老太婆精通这门学问。唉,可惜她当时并不十分清楚,无法把这事说得再确切些。
年轻女子一直没有忘记从前这个关于龙的警告,尤其是这警告太笼统、太含糊了。不管怎样,她噩梦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青龙”。确实,这涉及某个上帝创造之物,它敌意深深,无疑预兆不良。然而,它的身影和另一个正在这深红背景房间里挪动的身影相比,似乎又变得无足轻重了……
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不可抗拒的死亡,尽管它微笑着有若天使。她为人世故,相貌一点都不讨人嫌,但这都是枉然。反过来说,对这高高大大、一头金发的小伙子的魅力,又有哪个姑娘会不动芳心呢!他有着运动员般的洒脱,脸庞迷人,笑靥阳光。他的嗓音沉稳、热情、响亮,讲话时让人忍不住就感到信赖。又一次,他在年轻女子焦虑不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来呀,亲爱的,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始终笑容可掬,老练地举起肌肉发达的臂膊,一双有力的大手渐渐靠近了年轻女子的脖子。她几次咽了咽喉咙,却并未退后躲开。当她感到他柔软光滑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皮肤时,浑身上下不禁发出一阵死亡的战栗。手指渐渐滑向喉咙,暖暖的,柔和得像是丝绒……
“是啊,我只能这样做,你很明白……你必须死!”
此时,她身边一切都变得朦胧了,周身渗出的冷汗使她更加难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了,再也不能开口说自己是该死还是不该死了。房间的墙壁前前后后晃动起来,而“青龙”仍游动着,在那些淡红、厚实的旋涡花样的装饰之间,游动着。它怒目圆睁,死盯着她,和这年轻人泰然自若的笑容形成截然对照。她感到了他嘴里喷出的湿热气息。突然,他双手卡紧了她的脖子。她的疼痛扩展,骤然加剧,像有几只结实的大手要拧断她的脖子。脖子变得火辣辣的,仿佛有人强迫她喝下熔化的金属。她试图挣扎……徒然。她无法反抗这体格健壮的男子。“不,住手!我不要啊!”她真想大喊大叫,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年轻人没有松手,只像念经般地说道:
“你必须死……就是如此,必须这样……这是命中注定的……”
第01章 克里特公牛
1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
(伦敦,圣詹姆士广场,1910年3月)
欧文将他的报纸放了下来,这时我明白,他读到的东西使他有了相当的兴趣。这举动在这段时间里相当少见,因此值得提出来说说。通常,他简要读过当日新闻之后,总会漫不经心地将报纸扔得老远,几乎嗤之以鼻,仿佛这几张报纸所描述的身外天地只是给它们自己看的。一个平淡无奇的世界呀,智力贫乏,离他对艺术………实际上是离他本人非同寻常的睿智差得太远了,差几个光年呢!而他本人,也往往会很爽快地亲口说出自己的感触:“当我置身那将我与凡夫俗子们区隔开来的深沟之上,俯身向下望去的时候,我总会感到一种绝妙的眩晕。这太令人陶醉了,我因而又对生活有了信心……”
一般来说,当他禁不住说出这类心里话时,他总是处在一个心情极其消沉的时期,因为这段时间,整个王国的犯罪活动不多。欧文·伯恩斯的职业是艺术评论家,但他探索犯罪世界中的美学问题所花的时间,要比留给那些艺术作品展览的还多。他曾公开表示,一次完美谋杀的实施,根据该“艺术家”的才华和该人对作品的用心程度,可能会比一部文学作品蕴含有更多诗意。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必须承认,具有这种素质的凶手和政府里的能人一样,实在太少了。故而,当苏格兰场碰上某件棘手的案子时,他总是很爽快地给这个著名的警察局施以援手,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把那些殺手艺术家送上门的“出色表演”。警探们高度评价他的协助,这种协助总是大有裨益,他在侦查方面的学识,让那些最优秀的警官都要甘拜下风。欧文·伯恩斯曾多次显示他那无以伦比的才华,这从我写的《混乱之王》的惊人大案里,或《犯罪七大奇迹》更加奇特的案子中,都特别有所体现。这最后一次办案才过去两年,但我相信,随着那个非同寻常的案子的结束,欧文也同步滋生出一种无精打采的状态,一点一滴,又日甚一日。这段时间,我的朋友深陷其中。
我很难过,一边不无遗憾地想着这令人痛心的处境,一边又从眼角打量着这位朋友。他大概亦作此想,并真心认为自己再没机会参加复杂的案子了,再没机会面对一个那样聪明、那样机灵而又富有才华的罪犯了,因为《犯罪七大奇迹》的那些案子里,杀人的艺术似已淋漓尽致,达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度……然而,我们错了。
我们就要面临的这个案子,很快就使人感到它分量更重,也更加凶险莫测。但此时此刻,一切都仿佛没有预兆。这是个阴沉而潮湿的傍晚,是今年最后几个冬日中的一天。我这位朋友邀我到他圣詹姆士广场的寓所喝茶,共同打发近乎死寂的时光。伦敦的生活了无生气,就像这转瞬即逝的白天,它让我们所在的客厅勉强有些亮光。屋内光线很暗,使得瓷茶具、桌布和窗帘上的白色花边像是些泛着荧光的白影,似隐若现。所以我才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有这样一件大事。也许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刚才我从他眼神中捕捉到的一丝感到兴趣的闪光。当时他正以少见的细心,看着扶手椅上的印花家具布。
欧文在身材、头姿及仪表举止方面颇有风度。他和我一样,都年近不惑。他的头部除了眼睑厚实、有几条爱思考问题的皱纹以外,仍使人感到年轻,而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两片擅长说话的嘴唇。它们似乎早就被设计好了,以使其主人口齿伶俐、用词考究——他一般总是细加斟酌,尤其是随口运用讽刺式的幽默时。这时,他的一根手指按在脸颊上,思考着什么,最后总算开腔了:
“阿喀琉斯,案子奇怪呀,对不对?”
“什么案子?”我吃了一惊,问道,“我并没有从社会新闻栏发现什么引人注目的罪案,甚至最不起眼的瀑行都没见到呀!”
他摇摇头,亲切中带着无奈。
“亲爱的阿喀琉斯,是不是一定要有流血,一件罪行才值得关注?”
“当然不。可我一点都没看到值得关注的事。说真的,我只是浏览了一下主要标题。”
他探究地望着我。
“我觉得您心里烦着呢,朋友。”
“但有人正急急等着春回大地,跟他相比,我还不算心烦。”
“您在韦奇伍德的艺术多餐具公司,是不是有些要操心的事?”
“不,这方面一切顺利。”
“心里有何不快?”
“没有。”
“那,”他又说,其逻辑让人绕不过去,“这么多年来我用心栽培您的观察力——我得承认,并不那么容易——也够可以了吧。就凭这一点,您本该注意到这件奇怪的事……”
他再度拿起报纸,将它在我膝上摊开,用粗胖的食指指着一篇文章:
斯捷普内:奇特的酗酒者斗殴
我狐疑地抬头望着他,心想他对这样一些小事也注意起来,心情未免太消沉了吧。
他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不大客气地反驳道:
“您先读读吧,然后再作判断。”
说着,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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