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针见血,字字诛心。我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没错,我就是害怕一切都会变。我怕父母不愿意再认我,我怕自己接受不了那种打击,我怕的很多,很多……
“改变,并不意味是坏事。”连道真很认真的说:“但是,如果你因为惧怕改变,而不愿意面对改变,那就是懦弱的表现。一个男人,应当顶天立地,无论面前是刀山还是虎穴,需要,那便勇敢的去闯!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他的话,让我有很深触动,因为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心里去。我叹口气,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不能像连道真这样做一个顶天立地,不畏惧任何事情的人。
但是!
我不能畏惧与父母之间的改变,即便我知道自己并非他们亲生,但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们,始终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里,也始终是我的家。
对父母,对家,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抬起头,对连道真说了声谢谢,然后用力按下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那熟悉又陌生的嘟声响起,父亲就是这样简单的人,即便是彩铃,也从不去用。他一直认为,一切都该自然,是什么,就该是什么。
嘟声响了五下,然后通了,我听到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天阳?”
那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意外,我差点要哭出来。连道真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到一边。我强忍着眼泪,对着手机说:“爸,是我……”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然后父亲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你,还好吗……如果,过不习惯就回来吧。”
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焦急,忧虑,又无法溢于言表的感情。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的爱。他在担心我,是的,他从没有忘记我,或者想抛弃我。
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我哭的很大声,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父亲没有安慰我,他只是沉默,但我可以想象的到,他一定像我一样难过。只是,他是父亲,所以当孩子在哭泣的时候,他只能陪伴,思念,而不能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悲痛发泄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抑郁的连道真
我哭了很长时间,然后说:“爸,我想你。”
“我,我们……也很想你。”父亲的声音,隐有哽咽。
我从未离开他那么久,即便他一直是位严父,但是养育十几年的孩子,为了不让家庭受到威胁选择独自面对复杂而危险的世界。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雏鹰或许终将展翅,但它飞的再高,总会有两双带着关怀的眼睛望着它。
那是爱。
来自父亲。
来自母亲。
我和父亲聊了很久,从离开家,到西安,到二伯的笔记,到偶遇连道真,始皇陵的荒凉,桃花源的无情,如喜马拉雅山一样高大的烛龙躯体,蚩尤冢中诡秘,我全部和他说了一遍。
父亲阻止我说出自己的来历,因为那会让人感知到我。他说:“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连先生是好人,他做你的兄长,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称职,你要好好谢谢他。”
我抬头看了眼连道真,说:“我爸让我谢谢你。”
连道真脸色古怪,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后来我想,他可能在为难,该怎么称呼我爸。毕竟俩人年纪差不多,难道要跟我一样喊爹?估计他喊不出口……
父亲说:“你妈很想你,也很担心你。你走之后,她每天都哭,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很健康。”
“我很想妈,想她烧的甜米粥,想她烧的糖醋排骨。”
父亲沉默许久,然后说:“我们其实是不怕的,所以,想吃了,便回来吃。”
我内心一阵温暖,不过却无法顺着他的话去说,只能换个话题:“对了,你们给我的卡,还没来得及用,就弄丢了,有时间挂失一下吧。”
“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再邮寄你一张卡。”父亲立刻说。
我看了眼连道真,说:“不用了,金钱是粪土,粪土这东西,我们还是有办法弄到的。”
“是吗?”父亲说:“不过别做违法的事。”
“当然不会,我们只做好事,而且很低调,从不留名。”我说。
“那就好。”父亲很是欣慰的说:“做个好人好。”
又聊了一会,我知道父亲仍在学校。虽然没能和母亲通话有些遗憾,但毕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问他:“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被破解了,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莫信书教授,你认识吗?”
“莫信书教授?”父亲重复了一遍,然后没吭声,他可能是在想。
我满心期待,然而过了一会,父亲回话说:“不认识这个人,我认识的教授中,虽然有姓莫的,但名字不对,而且是音乐系的。”
“音乐系?”我问:“会不会他还有另一个名?”
“不可能。”父亲立刻回答说:“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从没听过有其它的名字。更何况……他前几年就因为肝癌去世了。”
“啊?”我十分惊讶,去世了?
那这个音乐系的莫教授,肯定就不是二伯让我找的那个。可是,如果连父亲都不认识,我又怎么去找?
“我可以托公安局的朋友帮你查一下,有名字,又有职务,范围不算太大。”父亲说。
“那好吧……”
虽然有些失望,但和父亲的通话,让我很高兴。从小到大,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这么久。而父亲的语气,也从未像现在这么温和。
小时候,他总对我没什么好脸色,说话做事十分严厉。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从垃圾堆捡来的,就是充话费送的。而现在知道了真相,才明白自己猜错了,其实我是从冰山里被挖出来的……
与父亲再次聊了些其它的事情,他再三叮嘱我注意安全,不想在外面就回家。我连连应声,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连道真走过来,问:“没问到?”
“嗯。”我点头,说:“我爸也不认识这位莫教授,这可真是奇怪,二伯为什么要拐这么大的弯子让我找他?”
“可能敌人的势力太强大。”连道真说。
“或许吧。”我想了想,说:“暂时找不到莫教授,我们能做什么?好像突然间闲下来了……”
“你可以在这等阿三。”连道真说。
我呸了一口,说:“等他还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被他坑了还不知道。”
“那就先吃饭。”连道真说。
他不说,我都忘记还有吃饭这事了。把桌子搬过来,上面摆了许多卤菜,还有一瓶二锅头。连道真用手指弹开盖子,将酒倒进杯子里。那杯子是旅馆的,很大,一瓶二锅头倒进去刚刚满。
他端起杯子,默然,然后举起来,仰头……
当杯子放下时,里面已经空了。一整瓶二锅头,他一口就喝了个精光。只是,脸色如常,我看的愣了愣,感觉他像是有心事。
这时,连道真好似无意的说:“你和父母的关系,好像很好。”
“还行吧。”我说:“我爸管的比较严,所以还是和我妈比较亲。小时候还想过,如果世界上只有妈妈就好了。”
“是么……”连道真坐在那,头微微垂下,他声音有些小,显得很是落寞:“有,终比没有的好。”
我一怔,这才明白他的心事是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想了想,我问:“对了,还没问你,为什么你想要那份古文拓本?我记得,是什么州?”
“禹州。”连道真说。
“哦,对对,是禹州,七二年是吧?”
“嗯。”
“你要它干嘛,很重要吗?”我问。
“很重要。”连道真点头,语气淡淡的说:“有人告诉我,那是与我一起出现的古文。”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连道真身上。不过,这已经引起我十足的好奇心,让我不得不继续问下去:“你是在禹州,呃……出世的?”
“嗯,就像西游记里的石猴,无端端的就从地下蹦出来了。”连道真有些自嘲的味道。
看他那样子,我也不好受,便说:“石猴怎么了,那么厉害,天下无敌,齐天大圣来着。”
“也不过是只被嘲笑的弼马温罢了。”连道真说。
我有些傻眼,仔细想想,连道真的经历,和齐天大圣孙悟空还真有点像。都是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却又很厉害的人物。但是本领通天,却始终被人欺负。
别看孙悟空最后大闹天宫好像很牛b,还不是被如来一掌压了五百年,最后跟个脑门被夹过的秃子当了和尚,一路阿猫阿狗都能把他欺负的惨兮兮。虽然被封了斗战胜佛,但懂佛的都知道,佛系里根本没这猴子的位置。所谓斗战胜佛,只是空名,连八戒的净坛使者都比他好。
我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有些沉闷,如果什么都不说,我怕连道真会得抑郁症。所以,琢磨半天,我觉得既然他心里有疙瘩,那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解开。所以,便说:“其实有和没有,虽然区别很大,但就像某个人说的,牛奶和面包,总会有的,别着急。”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如果你喜欢用名言来安慰人,最好多看点书。”
我讪讪一笑,说:“我对外国的名人不敢兴趣,我最好奇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例如,禹州……”
“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甚清楚。”连道真摇头说:“我能记清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现在桃花源外。”
“啊?”我讶然的问:“之前一点都不记得?怎么出世,谁把你养大,为什么会忘记那段时间……”
“不记得。”连道真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说:“所以,你比我要好太多,起码,你已经知晓自己的来龙去脉,而且还记得自己幼小时的事情。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进了桃花源,然后晃晃悠悠到了如今。”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我时常因为一时赌气,而做一些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但是谁能明白,一个人不知晓自己的来历,甚至连记忆都丢失了的感觉。连生命都不知从何而来的人,还能惧怕什么呢?”连道真叹口气,接着说:“所以,我看似冷静,但有些时候,也会做一些极为冲动的冒险。只有极度的危险,才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些困扰数十年的烦恼。”
我愕然,这次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我没想到,连道真的身上,竟然会发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他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失去一段记忆?
我有些纳闷的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份古文是……哦,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告诉你的,是谁说的?”
连道真目露一丝追忆,说:“是郑爷。”
“桃花源的那位郑爷?”我问。
“是的。”连道真说:“郑爷说,在收我入山后,为了洗清我身上的嫌疑,他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最后确定我第一次出现就是在禹州,且是伴随一份古文。”
“他会不会在骗你?”
“不会。”连道真摇头,说:“郑爷没有理由骗我,而且就算骗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郑爷的调查,引来那些人对桃花源的窥探,所以,我才被安排成了外事山人,与那些人打交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洼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了下,然后说:“那你怎么早点没想着去拿回那份古文?”
“他们对这东西守的很严密,我一直不知道东西被藏在哪,不然的话,早就拿回来了。”连道真说。
“只能说你还没无情到要毁灭世界,不然以帝拳化身的力量,这天下哪够你翻找的。”我说。
连道真沉默一会,然后说:“人不犯我,我仍是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仔细一想的话,倒很符合连道真的身份。我和他都一样,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
他是石猴,那我呢……
如果阿三在的话,估计他会一脸不屑的说:“你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
真是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那个小屁孩?我咬了咬牙,心想等我练成术法,非打爆他的屁股不可!
钟点房很快就到了时间,我和连道真非常自觉的离开。前台那姑娘,看到我们俩时脸色微红,像熟透的蜜桃。她好奇的打量我和连道真,看的人有些尴尬。
我被她看的满脸桃花开,感觉像被人抓奸在床一样……
离开那家小旅馆,我看了眼手机,两三个小时,并没能把电完全充满。不过这款以电池容量著称的手机,不打电话不乱看东西的话,撑个三四天问题不大。
我们俩很快就离开了台前县,这里有太多让人挂念的东西,但也有太多让人一辈子都不想来的事情。
我想着可能还在蚩尤冢里的姬孙,又想着,自己现在就像在重走二伯当年的路。心里的感觉,很是怪异。
我和连道真并没有明确目的地,只是想着离开这里再说。然而正应了那句话,这世界实在太小。
我们还没出台前县,就见到一伙人灰头土脸的从一处小山沟里钻出来。他们身穿迷彩服,体格很是彪悍,只是身上的落叶和泥土,把他们弄的像野人。
这群人跑出来的地方很是巧,恰恰是我和连道真要经过位置。更重要的是,其中领头那人我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周康!所以,我们俩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