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的天气很冷，但这丝毫压制不了单宁越来越暴躁的情绪，到了第二天晚上，单宁从外头回到宾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背对着灯光，把他那张小巧的脸庞完全笼罩在了墨绿色的阴影里。
张赫不善言辞，也就只好在旁边陪着他坐了一宿。到了天亮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双原本被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通红的，像是哭过。
哭过？可能吗？张赫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昨天一晚上都陪在单宁身边，根本没听见什么动静。
“张赫。”
单宁突然说话，把张赫吓了一跳。
“叶少，您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单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轻飘，就像武侠小说里中毒后的声音一样。与前些日子的状态相去甚远。
“我的嗓子在不久前做过手术，现在复发了。”他没有撒谎，手术很成功，但是在恢复期间他用嗓过度导致病情再度复发。
“要不我们马上回北京？”张赫想着以叶家在北京的势力应该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请到最好的医生。
“不用……太晚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叶少，您还是回去吧。回去总会有办法的。”
“张赫，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至于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从喉头明显的震动可以得知他说这句话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出自口腔的声音却一点力度也没有。
“是，我明白。”
“还有，这事儿先不要跟老爷子说。”
“这……”张赫还没想清楚，就被人用枪抵住了额头。
“我不想多说废话，答应你就点头。”他的嗓子很难受，每说一句话＇③üｗｗ。сōｍ＇都像是有把火从咽喉一直烧到了肺里。
张赫机械的点头，他的确是受叶老的委派来保护加监视单宁的。但是他没想到单宁一开始就看穿了这点，老狼的孙子自然也是狼族。
单宁沉默着放下枪，弯腰拿起一旁的大衣就要出门。
“这么早，您要去哪里？”张赫跟着站起来，想要追上去。
“别跟来，我不会有事。”说完这句，单宁打开房门，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大概又去了那里了吧？……张赫猜到了八分，他顿住脚步，果然没有跟着。
“单先生，伯爵先生说过不会见您，所以请您不要再来了。”
威廉伯爵不亏是个财大气粗的爷，就算是被暂时关押也有一栋单独的小屋供他享受。如果再加上门前的小院子和草坪，就跟国内的小别墅没有什么差别。
“他为什么不肯见我？”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单宁还是问了出来。
荷兰冬季的早晨非常的冷，单宁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浅灰色的毛线围脖。他很瘦，尖尖的下巴埋在围脖里，巴掌大的小脸上最明显的就是那双大眼睛。清晨的雾气落在他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上凝结成了薄薄的白霜，在几缕光线的照射下折射着晶莹的光芒。微抿的小嘴因为寒冷也覆盖上了一层雪白。
“……我也不知道，实在很抱歉。”这位警察是负责看守威廉的人员之一。他对单宁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他漂亮得很性感，这种漂亮和性感不只是外貌的表象，而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或者科学一点叫做荷尔蒙。
抱歉？抱歉就可以了吗？单宁吸吸鼻子，说了声“没关系”然后一直站在门口不肯走。
“单先生，您真的用不着这样……”
几乎冻成小冰人的单宁固执的站在门前，他瘦小的身子和挺直的脊背任谁见了都有几分心疼怜惜。
“就让我再等一会儿吧。”单宁微笑，是的，他确信只要再等一会儿，威廉肯定会出来。因为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
早晨八点半。
扇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片衣角，一只手，最后是一张英俊的脸庞。刚毅的嘴唇微微开启，然后一点点弯起来，威廉如愿以偿的看见了单宁。
彼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雪，威廉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而单宁，他站在飘扬的雪花里。晶莹的雪花从他们的面前纷纷扬扬的落下，在滑过眼前的时候变成了粉红色。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等我。”以沙尼亚的性格，他应该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嗯，我也没想到。”单宁没有走过去，他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又调皮的扬起了下巴。
“你的声音？”
“受了点伤，小事。”
既然单宁说是小事，威廉也没去多想。这是他和沙尼亚合作多年后养成的习惯——那就是对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
“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威廉又问，说得像是年迈的父母责怪不回家的孩子。
“啊，偶然想起，就顺道过来看看。”这句白白的大谎言撒得忒没水准，顺道过来，顺道过来一等就等了两天？！哪条道这么堵啊。
呵，威廉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他还是那么牙尖嘴利，他还是那么好面子，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沙尼亚……
威廉迈开脚步，朝单宁走过去，然后伸臂一揽，不容拒绝一般把他圈在怀里。
呵了一口气，他笑着说：“知道么？我等了你十年……本来想让你也等我十天，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
“我等了两天，也就是说还欠你八天？”
“岂止。”威廉将他搂得更紧：“你欠我一辈子。”
“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你没有枪，就算有枪也没有子弹。”
威廉笑着放开单宁，左手是一把“沙漠之鹰”，右手掌心里是刚刚卸下来的子弹。他并不担心单宁会崩了他，他害怕的是这小子用枪崩了旁边的警察。
“动作够快啊。”单宁含笑看向威廉，因为身高的差异，他必须抬起头来仰视。
威廉也注意到了这个细小的巨变，沙尼亚从来都是个高傲自我的人，他不可能“仰视”别人，确切的说他就没有“仰视”过任何人。
那么，他现在的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来不及细想，停在他们身旁的警车已经催促起来：“伯爵先生，马上就到开庭时间了。”
“走吧。”单宁自觉的退后一步。
“等我。”威廉探下头亲了亲他冰凉的脸颊。
这样简单的告别在他们之间已经成了一种默契。
警车呼啸而过。单宁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姿势，直到世界重新归于宁静，他才转过身，一步步，缓缓的，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 79 章
渐渐远去的身影拐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就不再往前走了。
“杰克，这个地方没有人。你出来吧。”
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的身影挡在了单宁面前，杰克的速度从来都是最迅速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不会改变。
“单先生，我很佩服你。”是不是真的佩服一个人，听他的语气就可以知道，而杰克这句话显然发自内心。
杰克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墨镜，帽檐压得很低。单宁站在他对面，淡漠的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惊慌之色。
“单先生，我很怀疑你也经历过特殊的改造。”杰克不爱开玩笑，他所说的怀疑就是真正的怀疑：“你清醒得有些过分。”
“人类的潜能相当可怕，所以机器永远无法替代人类。”
“我相信，”杰克顿了顿说：“看见你我就相信了。”
“呵。”单宁失笑：“我们好像不太熟。”
杰克直言不讳的说：“单先生，你目前很危险。”
“哦？这点我同意，如果你这位世界顶级杀手想要杀我的话。”
他们站得很近，中间的空地上种着一棵雪松，墨绿的颜色在白雪的覆盖下渐渐淡去…。。很是漂亮。
“单先生，你对我有敌意。”
“因为你骗了鸠山。”
杰克的确骗了鸠山潜，可是单宁不应该知道！
“……”杰克眸光一沉，探究般的向单宁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的资料能被你轻易的得到，威廉也就太无能了。”
“……”杰克更加震惊，能这么藐视BLACK的人屈指可数，而单宁只不过是个娱乐歌手。杰克伸手摘下墨镜，单宁的眼睛是黑褐色的，顶多算得上清澈漂亮，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单先生，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与你合作。所以请你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原本寂静的眼眸里突然荡漾开一圈幽幽的波光，单宁偏头：“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嗯？”目光在杰克的右手处打了个转，冷笑道：“如果你打算用武力来使我屈服，那你可就太愚蠢了。”
“单先生，你的嚣张只会让你过早的完蛋。”杰克说话底气十足，因为他们两个的实力显而易见。他就不信单宁宁愿死也不同他合作。
“不，不不。”单宁轻松的耸肩道：“嚣张也是需要资本的。如果这里只有我们俩，你当然可以主宰我的性命。不过，遗憾的是，这个假设不成立。”
杰克做了近二十年的杀手，他知道每一个疏忽都足以致命。虽然他不完全相信单宁的话，但是依然屏气凝神的提高了警惕，直到确定没有潜伏者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杰克，你的习惯很不错。”单宁缓步上前，伸手抚上杰克紧闭的右眼，轻笑着说：“呵，挖掉自己的眼睛很疼吧？不过，杰克，这是你罪有应得。”
“……”杰克保持着缄默，单宁站在他身边，清晰的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在紧绷着。
杰克的身体很漂亮，尤其是那身完美均匀的肌肉，摸上去弹性极佳，拜它所赐，杰克拥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以闪电的速度掐断单宁纤弱的脖子。
杰克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比他速度更快的竟是一团白色的绒球！
“喵！”
一只纯白的波斯猫突然从墙头跃下，直扑杰克的面门！
杰克惨叫着捂住受伤的脸，鲜血从痉挛的指缝中渗透出来，滴落在雪地上，犹如一朵朵艳丽的梅花，在严寒的冬季悄然怒放。
杰克踉跄着退开几步，放开手掌。
袭击他的波斯猫乖巧的偎依在单宁怀中，它的背脊上赫然长着一双雪白的翅膀。
“天使灵猫！”杰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只猫儿竟然与WHITE的天使灵猫长得一模一样！
“喵！”那猫儿瞪着一双碧色的眼睛，似乎不满他的大惊小怪。
“乖，安静点儿。”单宁摸摸它额上的毛发，它立刻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喵~喵~唔”
“你……。”
天使灵猫一生只认一个主人，除了WHITE之外它不可能接受他人的指令。
杰克作为“虹”级成员自然见过WHITE和他的灵宠。只是WHITE死后，天使灵猫就跟着消失了。
“你是……WHITE？”
说出这句话，杰克自己都不信。WHITE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单宁完全无视杰克的存在，柔声逗弄着怀里的猫儿。
细心的杰克发现这只猫儿与WHITE的灵宠有些许不同，它的眉心处有一小撮红毛，那个位置与WHITE死时的枪伤十分相似。
“等等，请听我把话说完。”见单宁转身要走，杰克突然叫住他，而且用的是敬语。
单宁顿住脚步，微微转过目光，黑而浓密的睫毛抖了抖。以无情著称的杀手杰克竟然会直直的跪在他身后……。
“杰克，你这是做什么？”
“单先生，我想求您一件事儿。”
单宁不屑的挑眉道：“你觉得我会帮助一个要杀我的人么？”
单宁从不热爱慈善事业，更谈不上以德报怨，去帮助一个刺杀自己未遂的恶徒。他觉得他没有动手杀掉杰克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对不起，单先生。我刚才是想杀你，可惜我失败了。”杰克是德国人，有着德国人传统的古板和严肃，所以他说话的方式也很直接：“我本以为只要你死了，多琳就能获得暂时的安全。可是我现在认为您是除了伯爵之外另一个有能力帮我救她的人。”
杰克所说基本属实。但是有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他之所以认为单宁拥有与威廉相媲美的能力是因为他非常怀疑单宁与WHITE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更有甚者，他就是WHITE！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这个想法从主的身上就可以得到应证。
“多琳？多琳修女？”单宁无意蹚浑水，但是杰克嘴里的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的，她是我的外甥女，看样子您应该见过她。”说起多琳的时候，杰克刻板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表情。
单宁并不打算否认他见过多琳的事实，他暧昧的舔舔自己的唇瓣，煽情的目光在杰克身上流连：“嗯，我是见过她，她很漂亮很迷人……另外，她的嘴唇很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