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成把握?”雪姬毕竟是经过海豹突击队严格训练的战术高手,凡事都要讲科学、讲实战,而不盲目乐观或悲观。
叶天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三成。”
强敌环伺,前路波诡云谲,他判定“三成”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
雪姬笑了:“那也行,其实你只要答应我不与他为敌,我就很开心了。”
洞外有人狂奔而来,挟着风声闯进洞,直奔银幕,对于奄奄一息的雪姬看都不看。
那是脸色铁青的金延浩,一手拎着短枪,一手举着对讲机,连续下达命令:“调整摄像头的电缆,每一个房间都要进去一遍,特别留意墙上的图纸,看有没有牵扯到黄金堡垒的。再有,把人全都撒出去,寻找进入地下的暗门。我确信,日本兵武田信男是来自地底的,那么一个大活人都能出来,我们当然能钻进去……”
他的语速太快,以至于连说了一大段话,气都¨。。 。x。u。a。n。 。s。h。ū。 。w。a。n。g。¨来不及喘一口。
叶天看着那个热血沸腾到近乎疯狂的金姓男人,不禁为之惨然苦笑。亚洲各国中,该小国是个绝对的特例,从来都不肯合理地估计本国国力,一意孤行,要栖身于列强之林,与美、英、德、法等国比肩。那种情形,就像一个祖祖辈辈是贫民的家族要跟世袭贵族比排场一样,最终结果,只能是倾尽全力换来一片嗤笑声而已。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徒增笑耳。”叶天不禁记起了《聊斋志异》中《狼》篇的句子。
眼下的金延浩,正分分秒秒陷入欲望的渊薮中去,如果无人搭救,必定坠入炼狱轮回。
“叶天……”雪姬更用力地握住叶天的手指。
叶天明了她的心意,轻轻点头:“放心,我不会再阻挠他做事。”
此时,他暂且将心里的“正义天平”放下,只要能让雪姬安心,他情愿放任金延浩做任何事。
“谢谢。”雪姬慢慢地嘟起红唇,艰难地向上抬头。
叶天体贴地俯身,让她的唇印在自己腮上。
画面再次抖动起来,映出大洞正面的一只金色椅子。椅子背后,挂着大幅天皇画像。当然,那是老天皇的像,二战时期日军为了激励士气,通常要在部队、办公室等最醒目的地方悬挂,这一习惯从战前一直延续到战后。
可以这么说,挂着这种画像的地方,一定是日本军队的重要据点。
“日本老天皇的像……据说能带给士兵神奇的力量,致使他们比注射过兴奋剂还狂躁。那画像也是分很多等级的,有镶金版、包金边版、镶银版、包银边版等等等等。军事单位的重要性越高,画像的装裱便越高级。我相信已经越来越接近黄金堡垒了,胜利就在前面。快,把摄像头电缆放到极限……”金延浩越来越激动,在银幕前来回打着转。
叶天曾经想过,如果未来的某一天真的找到了黄金堡垒,自己会不会兴奋得难以自持?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对黄金和武器都没有太大的贪欲。金钱是守财奴的爱物,武器是独裁者的心头好,而他既不是前者,更不是后者,离开海豹突击队之后,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低调的普通人。
他不是金延浩,所以肩负的使命也迥然不同。
画面突然停顿下来,似乎操纵摄像头的人出了什么状况,暂时停止动作。
金延浩立刻暴躁地大叫:“快,继续向前探索,找到黄金堡垒存在的证据!快!”
叶天感觉中,画面至少停止了十五秒以上,然后又开始缓缓移动。
很快,画面中出现了一扇铁门,上面竟然竖向写着两行中国字。叶天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集中注意力去分辨那些字。字是用黑色的油漆涂成的,第一行是“修罗长生”,第二行是“武田信男”。
那副对联一样的文字中,包含着“修罗”和“武田信男”两个名字。再看书写字迹,娟秀英挺,明显是出自饱读诗书的女子之手。
叶天头脑中豁然一亮:“是他们?既然他们的名字写在门上,那么二战日本兵武田信男果真在地底生活过,那个死于泸沽湖的玉修罗跟他之间,也的确有过非同寻常的故事?”
其实人与人的交往中,纯粹的谎话或真话都很容易分辨,最难分辨的就是半真半假、真假混杂的话。发生在雷燕、玉修罗、武田信男身上的事一定是复杂诡谲而又超乎常理的,否则怎能引出那样一段离奇故事?
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地下据点内不会有女人,那些字应该是玉修罗留下的。可惜两个人都在大熔炉一战中离奇死去,只给后人留下了一连串不解之谜。
那扇铁门紧闭着,门上钉着厚重的精钢合页,被一把虎头大锁锁住。
“快,快打开那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金延浩叫着,这其实也是叶天的心里话。但是,摄像头只能承担偷窥的责任,要想开锁,至少要有人进入地下才行。凿开供摄像头通过的小洞容易,若想送人进去,工作量至少要增加十倍,相应的工作时间也会无限期拉长。
叶天反复权衡,知道暴力破门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进入地下一定会有捷径,给他一些时间,定能完整破解。
“那扇门里会有什么呢?一个日本男人,一个中国女人,他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我怎么才能进去?翻开最后一张牌?”金延浩“嗵嗵嗵嗵”地拍打着胸膛自问,样子几近疯魔。
没有人回应他,对讲机那头的人一直保持沉默。
“你们快想办法,扩大洞口,进入那下面!那里就算不是黄金堡垒,也一定藏着日本人的天大秘密。”金延浩向着对讲机大声吼叫着,另一只握着手枪拍打桌子,发出一连串令叶天无法忍受的噪声。
“为了我,忍耐他……”雪姬说。
叶天苦笑:“没问题,没问题。”
他在心底暗自思忖:“金延浩的脾气如此暴躁,比他父亲更胜一筹,等于是给该国的燃烧战车上又绑了一捆炸药,大大增加了举国崩溃的机率。”
朗诵诗歌能平静人的情绪,压制火气,与人为善。正是这首《白鸟之死》,使叶天渐渐放平心态,从另一个角度审视金延浩。身为一国之王子,懦弱点的就会醉心于声色犬马,碌碌无为,荒废一生;激进点的,就会厉兵秣马,时刻准备为国土和人民捐躯。总之,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必须活在别人的无比期待之中。
纵观金延浩在一系列冲突中的表现,可知他的智力不过是中上之选,与大竹直二等人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继续纠缠下去,只是死路一条。
叶天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他也没有把握通杀大竹直二、梅森将军、伊拉克青龙等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战斗,谁若不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等待他的就只有失败与死亡。
“怎么进去?你真的想进去?”对讲机中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金延浩一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那里?”
同一时间,叶天已经做出准确判断,立刻心情一沉。
那声音阴沉沉地笑起来:“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只要钻孔直径扩大到二尺,我就能用缩骨功钻下去,亲手打开那扇门。你我都知道,黄金堡垒不在鞋带洞底下,大家又何必再胡乱纠缠下去?”
“是月杀手。”叶天低叫出声,“飞刀钉穿了他的喉咙,仍然不能取他的性命吗?”
事实证明,月杀手不但没有立毙,而且伺机突袭,控制了钻探现场那边的局面。
“我的人呢?”金延浩举起短枪,却又茫然四顾,不知该将枪口对准谁。
“都死了,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你提供器材,打开通道,然后由我们来接管战果。如果你肯配合,也许能保住一条狗命。”月杀手的声音冷森森地由对讲机中持续传来。
雪姬也猝然变色,放开叶天的手,按住腰间的枪柄。
“别动,你帮不上忙,冷静点。”叶天按住雪姬的手背,不让她盲动。
月杀手是当年红龙麾下的绝顶干将,所有名气都是真刀真枪的数百场大战换来的,绝对不容小觑。
金延浩无力地挥了一下短枪,喃喃地回应:“你说能借助缩骨功钻下去……也就是说,你能揭开鞋带洞的秘密?那个名叫武田信男的日本兵怎么可能由二战时期一直活到现在?普通人是否也能像他一样?”
他的话题很明显已经偏离了轨道,由黄金堡垒转向长生不老。
叶天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作为小国王子的金延浩,对方要黄金、要武器,还要探究长生不老的秘密,简直是贪心不足,妄图将所有资源全都抓在一个人手里。通常情况下,只有小国的暴君才会如此行事。看起来,以后若换成他当国家主席,老百姓将毫无意外地陷入百倍贪欲、举国搜刮的水深火热之中。
“名、利、长生是能够吸引所有人的话题,你来,我们好好研究研究。”月杀手回答。
金延浩立刻抬腿向外走,似乎已经走火入魔,分不清当下的敌我亲疏。
“拦住……他……”雪姬微弱地噏动着嘴角。
叶天站起来,张开双臂,挡住金延浩的去路:“停步。”
金延浩迷迷茫茫地抬头,看了叶天一眼,倏地举枪,抵在他的前胸上。
“不要去,你连最后的筹码都失去了,再赌下去,只能赔上这条命。而且就算赔上命,也不见得能解开心头的困惑。我答应了雪姬,要保证你平平安安地回国。你父亲老了,他需要你回去继位执政,做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合格的国家领导人,而不是一味地浪迹江湖,打打杀杀。金延浩,这里不是你的舞台,根本不适合你。”无论过去黑夜金达莱做过什么,叶天都想看在雪姬的面子上,忘掉那些,把旧账翻过去,给对方重新开始的机会。
月杀手不是哲学家,讨论学问不是此人的强项,也许他想要的,只有金延浩脑子里的秘密。
“我必须去。”金延浩眼神里的火光熄了,只剩垂死挣扎的死水微澜。
叶天冷笑:“这种情形下,除了保命,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里不是属于你的舞台,回头吧。”
此时,叶天忽然想到了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华山论剑”一节。天下英雄成千上万,人人都在做着“天下第一”的美梦,渴望在“华山论剑”中一战成名,“引无数英雄尽折腰”。不过,真正有实力出现在华山之巅的,不过就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大高手。简而言之,要想做老大,就必须有足够的本钱,否则只会“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如果不是怕伤了金延浩、雪姬的自尊心,他就会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你们不够资格参与‘黄金堡垒’这场强者的游戏”。
正如七十年前的二战亚洲战场之上,该亚洲小国亦是被践踏、遭蹂躏的对象,在大日本帝国的海军、陆军攻击下溃不成军,只能依靠中国大陆共产党的扶持而苟延残喘。最严重时期,国土沦丧殆尽,举国插遍太阳旗,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日本国殖民地。
七十年过去,亚洲政治格局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偏居一隅的小国仍未摆脱一穷二白的窘困局面,仍然不时地靠几个超级大国救济,从粮食到工业,从副食品到电子,始终不能自足自给,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对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来说,必将处处碰壁,次次失败。
对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国家来说,命运亦会起伏多舛,顾此失彼,不得安宁。
第02章 为你挡死
“我要去,如果我都不能解开这些谜题,举国上下,还有谁能担当重任?”金延浩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陡然深陷,脸上的表情苦涩难当,“叶天,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明白心里在想什么吗?”
一瞬间,叶天看清了金延浩肩负着的天大的无奈。单单是无奈也就罢了,但金延浩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去做。
叶天长叹:“去就是死,曾经有太多人单挑月杀手,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躺在墓地里。我再说一遍,为了雪姬,回头吧。”他不忍心转头看雪姬鼻血长流的惨状,但他很清楚,雪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大概只有几十分钟、几个小时了。
“我回不了头了。”金延浩仰面大笑起来,笑中带泪,笑声惨淡。
“为什么?”叶天伸出双掌,按住了金延浩的肩膀。
“百灵儿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金延浩终于垂下了高贵的头颅,肩头抖动着,像个失恋的大男孩一般无声啜泣。
叶天一怔,大炼蛊师百灵儿死于泸沽湖一役中,但她明明是台湾竹联帮大佬蒋沉舟的人,与黑夜金达莱并无瓜葛。
“百灵儿死了,我的天空中就少了太阳,人生一片晦暗……”金延浩喃喃地低语。
叶天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开导对方。陷入“情”之魔障的男女很难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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