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泪落不断,无言可对。
这厢沈晔听完这两桩秘事,震撼不已。
“小姐,对不起。”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赫连真将她拽起来,拉着跌跌撞撞的阿婉到床边,指着李墨道:“救活他,不论花什么代价。”
阿婉摇摇头,瞳孔缩了缩,哭道:“不,我没有法子,小姐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赫连真大吼,蓦地脑子灵光闪过,欣喜道:“换血,给他换血。”
阿婉脸色越来越白,她知道瞒不住,她家小姐何其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可是——她不能!
她眼神闪躲,低头道:“皇上中蛊已深,就算换了血,移走了蛊虫,可余下的毒性仍是会要了他的命。”
“是么——”
赫连真沉了脸,这会子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慌张,她看向面色沉重的沈晔,吩咐:“你先出去,放心,哀家必定治好你家主子。”
沈晔张了张口,终是应声离去,如果连太后也没了法子,那么,他只好以死谢罪。
屋子里静默得诡异,阿婉心里头浮起不详的预感。
只见赫连真一步步朝她逼近,同她四目相对,不让她丝毫闪躲,将自己的皓腕伸到她面前,“用我的血。”
如是预料结果般,阿婉吓得不断退后,连连摇头,“不…不……”
“我百毒不侵不是吗?”赫连真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后退,一字一句道:“还是你根本不想他活着!”
终于到了这一步,阿婉使劲儿的挣扎想要逃走,却挣扎不开,她着了急,大哭,“这会要了你的命,要了你的命啊!小姐,不要…求你……”
赫连真笑了,如释重负,她擦了擦阿婉的眼泪,温言细语,“阿婉,这是命令,这回,我还能信你么,恩?”
***
碧微宫。
元贵妃瞧着外头灯影绰绰,轮班的侍卫添了不少,个个是生脸孔,皇上突然下令将她软禁,她隐约有些担忧。
正想着,宫门却被撞开,外头吵吵嚷嚷,她定了神,转过身去,却是柳妃挺着大肚子带着一干宫人闯了进来。
“柳妃,这么晚来做什么,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元贵妃蹙眉,虽然不满柳妃这般动作,却仍是好心提醒。
柳妃连敷衍的笑意也省了,一双厉眸扫向元贵妃,这后宫里,除了赫连真,她最是厌恶江妃,可江妃有个做兵部尚书的好父亲,她便暂且忍忍,元贵妃一向是老好人,进宫之初,也多给她关照,原本不想为难,可玉玺竟是不翼而飞,而那日,皇上之后到了碧微宫……
“皇上赐我的青缕玉枕遭窃了,我特地来寻寻,还请元贵妃见谅。”随便捏了一个理由,连带谦称也省了,使了一个眼神,宫人纷纷进殿,乱翻一气。
这厢响动,惊醒了里间熟睡的惜贝,蹬着腿,哇哇大哭起来。
“公主……”元贵妃心疼,赶紧进了里间,将惜贝抱了起来,轻轻的哄。
只见元贵妃怀里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挂着泪水,又因为睡了一觉,脸蛋儿红彤彤的,可爱得紧,眉眼精致,想来她的生母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柳妃咬着牙,眼里含了恨意,只是不晓得这是哪个留下的贱种,凭什么她的孩子不配活在世上,这个丫头便能得到如此殊荣,倾城长公主?只因着这丫头,皇上便给了恩典,晋了沈蔷贵妃之位,究竟凭什么!
“这便是倾城长公主?”柳妃走过去,长长的护甲刚刚触摸到那吹弹可破的小脸儿,惜贝便偏了脸,愈发大哭,很是不待见。
“柳妃,你要做什么!”元贵妃方才还能容忍她胡作非为,这番,瞧着她的眼神,动作,带着明显的恶意,不免拿了贵妃的气势,呵斥。
柳妃呵呵一笑,由着宫人搀扶坐上了原本元贵妃的位置,笑道:“贵妃好大的威势,不过是别人的孩子,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原想着留你一命,岂知,你竟是个不安分的。”
话锋一转,变得狠戾,“说,玉玺被你给藏哪了!”
元贵妃抱着惜贝警惕的打量了周围一番,才发觉不对劲儿,脸色白了白,明显给吓着了,“柳妃,什么玉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本宫要见皇上!”
她能想到最坏之处,不过是皇上被柳妃迷惑,乱了心智,可她到底是皇上的贵妃,又是嫡亲的表妹,皇上待她始终留着几分情意,她相信,皇上定是不会由着柳妃胡作非为!”
“皇上?”柳妃嗤笑一声,“他不会见你,我劝你乖乖交出玉玺,否则,你碧微宫上下百余条性命,呵呵——”
适逢惜贝哭声越大,元贵妃赶紧捂着她的嘴,却仍是被柳妃打了主意,“来人,将倾城长公主带到衍庆宫,本宫要亲自抚养。”
宫人上前就要夺,元贵妃大怒,一巴掌扇了上去:“放肆!”
却不想,那宫人竟是丝毫不惧,狠狠的推了元贵妃一把,硬生生将她怀中的惜贝给抢了过来。
里头正乱成一片,外头小夏子却赶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世事浮云千万变(2)
柳妃进了乾元殿,殿里的宫人正将灯芯拨亮,那一身明黄棱角分明的帝王正薄唇紧抿,执着朱笔批阅奏折,灯影绰绰,柳妃有一刹那的恍然,似乎那稳坐的龙椅的男人下一刻便会同往日般抬起头来,见着她,表情柔软,呵护宠爱。
不过,妄想罢!即便伪装再好,终究不再会是他。
敛了心思,由着宫人搀扶,她走过去夺走男人手里的朱笔,那朱色在男人手背划过点点痕迹。
男人眼中闪过不悦,却很快掩下。
“谁让你动这些的?”柳妃板了脸,柳眉微蹙,“凭你,也配!”
话落,将手里的朱笔掷在地上,吓得乾元殿里伺候的宫人们纷纷跪地,忙呼娘娘恕罪。
能不胆颤心惊么,前些日子御史大夫上奏柳妃谋害太后,魅惑君王,罔顾君威,干涉朝政,有失妇德,合该论起九族之罪,哪里晓得,这奏折落在柳妃手头,直接拿起朱笔驳回折子,又让那大人一家老小锒铛入狱,皇上也没有皱一个眉头,而柳妃却愈演愈烈,很些时候,竟是连皇上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偏是万岁爷宠着纵着,被柳妃迷得神魂颠倒,众人心头亮堂着,是决计不能开罪柳妃。
殿里跪了一地,柳妃也不理,似乎习以为常,想起这遭目的,开口道:“小夏子来说玉玺找着了?”
男人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模样,赔着小心,道:“是找着了,原是掉到桌幔下掩住了。”
“废物!”柳妃冷斥,举起手来,“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又颤了颤。
“娘娘仔细身子,可要为着小皇子着想。”小夏子扬着一张五指明晰的笑脸,小心翼翼劝着柳妃。
柳妃瞧着自己那一巴掌被小夏子给挡去了,冷笑一声,“果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反手一巴掌,虽然力弱,却用了大劲儿,直扇得小夏子偏向一边,偏偏还不敢多言一字半句,赶紧仰着脸赔笑讨着巧儿,“娘娘可别动怒,伤了身子奴才可就万死难辞其咎,奴才惹娘娘生气,自个儿掌嘴,奴才该死。”
一面说,一面扬起手对着自个儿的脸左右开弓。
“行了。”柳妃不耐烦的呵斥,又瞧了一眼木愣愣呆在原地不敢多半句话的皇帝,吩咐小夏子,“好好伺候皇上,可别让玉玺再丢了,否则——”
否则什么,柳妃隐了下去,殿里众人却是明白得紧,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心头默然,这大黎原是柳妃做主……
柳妃离去,大殿静得诡异,万岁爷被妃子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有够跌份儿的,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如何是好。
小夏子收起谄媚的笑,摆摆手,挥退了众人,看着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就算里头这位是假的,可好歹披了他主子的脸,他怎能让他主子如此受屈,如此,也算是尽忠了罢。
“这小夏子倒是个忠心的,不怪你向来倚重他。”
赫连真穿了一身太监服,方才就混在那跪了一地的宫人中,这时留了下来,对着那面色不好的帝王不阴不阳道:“瞅瞅你的放在心坎儿宠着宝贝着的爱妃,哎哟,都能动手打你了,日后指不定还要将你拨皮抽筋呢,我一贯以为这柳氏不过是个小角色,没成想,还能做出这番动地惊天的大事儿。”
悠闲的窝在椅子里,拣起小几上的糕点慢慢啃,糊了满嘴,有些幸灾乐祸,“也亏得我不计前嫌救你一命,谁叫咱心怀宽广,大度能容,要不然呐,凭着你往些日子里一桩桩一件件不入流的算计谋略,换个人,铁定让你死个十次八次,哼!”
就算当真不计较,骨子里也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尤其如今这般局面,还是面前这男人直接间接促成。
李墨显然明白女人字里行间的不如意同指责,她最怨最难释怀的当是柳妃肚子里的孩子。
他有些讪讪,不自然的转开了脸,诚然,那桩事他委实欠妥当,只当时陷在她给的痛苦里挣扎苦楚,他那般骄傲的人,又怎能接受她的背叛同无视,报复二字,才能稍稍平复他难平的情意,却是千般谋略万般算计用在她身上,低估,也瞧错了柳氏,才有了今日这劫难。
昏迷那些个日子,他想得不甚清楚,只要赫连真乖乖在他身边伴着他,他可以不计前嫌,同她好好过日子,不爱就不爱罢,一直占着她的身子,还担心她有机会爱上别人不曾!总归这女人向来没心没肺,心如铁石,不爱他?行!前提是,其他人,谁也不能爱!就算心头再不痛快,也不能否认这辈子被她坑得惨重的事实!
只是,道歉这种事,他委实不拿手。
赫连真拿斜眼瞟他,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有些不满,“李墨,让你道个歉就这么难?”
李墨权当耳旁风,一阵过就是,被赫连真念叨得紧了,便无赖道:“道歉?道什么歉?你背叛我一回,我算计你一次,扯平便是,更何况,你那是精神背叛,我不过身体上,算起来,也是你欠着我,赫连,我是昏迷了两个月,可我脑子还没睡坏,这笔账,你想同我扯,怕是扯不清!”
赫连真眯了眯眼,将将要发作,李墨察言观色,赶紧贴过来温柔小意的搂着哄着,“赫连,都这般地步了,你还同我算旧账?过去就让它过去罢,咱们守着好好过日子,我不非求着你爱了,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如今惜贝也回来了,待定了大局,找个机会,你改头换面,我就娶你做皇后,我保证,这辈子,身心只忠于你一人。”
赫连真推开他,凉凉的笑,“娶我做皇后?什么时候?你说的机会,是三年,还是五载?”她却是没这个命的。
“赫连,你知道我的为难。”男人有些许恼怒,他话都说明白到这份儿上了,她竟是还不知足吗,他只爱她一人,往后也只她一人,竟也比不上那形式之名?况且也不过早晚问题,他不明白她又同他在较什么劲儿。
“谁晓得你是假为难还是借托之辞,这会子甜言蜜语的哄着,指不定下一回就笑着捅我几刀呢,你惯会如此,不是吗?”
“赫连,你……”
赫连真嘴巴一时没把住,唠嗑唠嗑得没完,见男人果真冷了脸,不敢太过,摆摆手,打住,“行了,你也甭横眉冷对的,这些事虽然揭了篇儿,但总归是事实,你可别夸下海口许我皇后之位,还是先想想这局怎么反败为胜才是,我就见不得柳氏那嚣张的模样儿!”
李墨沉吟,宫里御林军反叛,原也在预料之中,只怕那京畿处,也已归顺了,这些倒不足为惧,要紧的是,城外驻守那二十万大军,他竟不知从何而来,若是湛王,济州也不过五万兵马,而左相那三十万右翼军,已然被他收回,听探子来回,邺齐有异动,可若举兵来犯,当是有动静才是,其余西北,东南等处,皆是稳妥,凭空出现二十万,莫非——
想到此处,看向赫连真的目光变得复杂。
“喂,你那什么眼神儿,又在想怎么算计我?李墨,你够了啊。”
李墨能得到的消息,她又怎会不知,只是有些事,她总得先解决,好过闹得不可挽回。
“在荆州那回,高尚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要说没有,他是决计不相信的,那高尚看她的眼神儿炙热袒/露,喊什么师父,分明是男人看心爱女人般。
赫连真挑眉,脸不红气不喘,摊摊手,“我说没有,你信吗?”
“自是不信。”
赫连真笑,“那么巧了,我也不信。”
至于后续,自是没有,她不说,他也不会逼问,她心底有很些事情瞒着掩着,他知道,而他,也不能做到事事让她明白清楚,同样的道理,他们不管如何亲密,总是习惯了防备着对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