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天等人也不客气,径自随着那县令向后衙走去。待到穿过天井,来到县衙后院之后,高寒天忽然止步,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对县令道:“我们还有事,今夜就不住在这儿了,告辞!”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吃惊,只是简单地对云、顾二人说了声“走”,然后便身形一晃,迅捷异常地向外飘去了。
云、顾二人虽然被高寒天的突然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但却没有时间细想。二人对望一眼,然后猛然起身,紧追高寒天身后而去,只剩下张口结舌的县令一人,愣愣地站在黑夜之中。
正文 第四章(上)
出了县衙大门,高寒天这才一边身形急掠,一边对紧跟身后的云、顾二人道:“咱们去韩家老宅。”
顾绵儿不解地道:“咱们刚从从韩家老宅出来,怎么一转眼又要回去?”
高寒天小声道:“这谢冰花在韩家老宅装神弄鬼,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图谋,只不过此人不太好惹,要想从她的口中套出话来,实在是难于登天。因此,刚才我才以退为进,先来县衙验尸,等她认定我们不会再回去的时候,再杀她一个回马枪。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前脚才出韩家老宅,她后脚就跟了上来,直到刚才,她见我们确实要在县衙住下,这才悄然溜走的。只可惜,她的行踪早已被我看破,现在,该是我们反过来跟踪她的时候了。”
云帆道:“跟踪她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现在我并没有看见她的任何踪迹啊。”
高寒天道:“干这行你还差得远,唉,说多了你也不懂,尽管跟着我就是了。”
眼见高寒天自信满满,云帆和顾绵儿虽然满腹狐疑,但也只好紧跟其后。三个人的轻功都是出类拔萃,转眼间便又重新回到了韩家老宅。
虽然韩家老宅门户重重,歧路颇多,但由于三人先前已经来过,此次故地重游,自然显得轻车熟路。待到辗转来到前厅时,高寒天忽然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三个人这才止住了匆匆的脚步。
过不多时,前面不远处的一间正房忽然亮起了一缕灯光,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这灯光却又倏忽间消失不见了。三个人定睛观瞧之下,这才发现,原来那灯光发出之处,竟然是一扇房门,而谢冰花刚刚从那房门走出来,正在向旁边的另一个房间快步走去。
灯光同样一闪即没,谢冰花的身影也一下子消失在那扇房门前。看到这种情况,高寒天对身边的两人低声道:“这两个房间的门窗,一定都是用什么东西从里面蒙住的,看来,这谢冰花的确是在搞鬼。走,咱们到跟前去看看。”说罢,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那房间的窗前。
但就在高寒天来到窗前,伏下身子,正打算进行偷听时,那扇窗子却忽然间一下子打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一盆凉水骤然泼出,要不是高寒天反应奇快,立时窜出的话,几乎就要被浇得满身都是了。
不过,他虽然躲开了这一浇之厄,但匆忙之中却难免弄出一些声响,虽然这些声响极其轻微,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仍然逃不过谢冰花这等高手的耳朵。
随着一声低喝,谢冰花已从房门内猛冲了出来,待看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高寒天时,她的脸色登时变了。
相比较谢冰花的震惊,高寒天倒是显得坦然了许多。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刚刚由于身形急闪而略显凌乱的衣裳,嘴里不紧不慢地道:“谢女侠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地不睡觉,还弄些泼水的把戏,嘿嘿,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一定又会成为美谈的。”
谢冰花镇定了一下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她那冷美人的本色,不咸不淡地回应道:“我在自家窗前泼水,此乃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事,如果真要是传到江湖上,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倒是你高大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跑到我的窗下,那又是意欲何为呢?”
高寒天冷笑道:“你的窗下?只怕这房间不是你的,而是其他什么人的吧?嘿嘿,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谢冰花道:“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实在是听不懂。”
高寒天道:“你刚才泼出的水中含有很大的药味,依此来看,这房间的主人非病即伤,而据我所知,谢女侠现在却是生龙活虎,贵体无恙,那么这药水又是怎么回事呢?”
谢冰花一时语塞,但就在这时,一个镇定而又优雅的声音却从房间内悠然传来:“高大人不必费心了,你要找的不就是我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了。”随着这话声,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书生,缓步从房内走了出来。
这书生中等身材,相貌清癯,虽然面容略显憔悴,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看上去既寒酸又落魄,但这所有的一切,却依然掩不住他那从骨子里所透出的潇洒风采。
高寒天一见此人,立时默运玄功,暗自戒备,但嘴里却故作轻松地揶揄道:“堂堂书狂楚白枫,竟然藏头露尾,托庇于女人,实在是令高某意想不到啊。”
楚白枫微微苦笑道:“在下能够从鬼门关里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已经是感天之德了,至于其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得?倒让高大人见笑了。”
高寒天满脸怀疑地道:“上次你我交手,大家可以说是两败俱伤,我虽然打了你一掌,你却也踢了我一脚,按理说,大家功力相若,伤势也应该差不多才是。我的伤很快便好了,你的伤也应该没有大碍,鬼门关一说,只怕言过其实了吧?”
楚白枫摇头道:“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上次咱们交手,的确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我所受的掌伤也的确并不十分严重。但就在我们分手之后不久,我却遭遇到了另一大敌,唉,也是我太过托大,几乎就此失掉这条性命。”
高寒天似乎仍是不信,道:“你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就算是你身上有伤,寻常高手却也难奈你何,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
听高寒天如此说,楚白枫那张清癯的面孔,猛然间变得异常凝重起来。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其实,今天就算你不来找我,过两天我也要去找你,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即使说它关乎国运也毫不为过。”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待看到高寒天,以及此时已来到高寒天身后的云、顾二人,全都静悄悄地等待下文时,这才接着道:“这韩家老宅,以前我就曾来过多次,那天我受伤之后,第一个想到的疗伤之所也就是这里。可就在我快到古城时,一行五个南方客商打扮的人,却在路上和我不期而遇。”
一听到“五个南方客商”,云帆和顾绵儿不禁同时“哦”了一声,仆人阿福所讲诉的那些有关住在孙府的南方客商的事情,立时浮现在二人的眼前。
楚白枫虽然对云、顾二人的反应略感诧异,但却还是接着道:“本来我对他们也并没太在意,只是当我和他们擦肩而过时,他们之中一人偶然的说话,却不禁令我大吃一惊。”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下现场众人,然后才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南方方言,而是倭语!”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高寒天也不禁耸然动容。
正文 第四章(中)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高寒天也不禁耸然动容。
顾绵儿忽然道:“楚大侠,您又不是倭人,怎么知道他说的乃是倭语呢?”
楚白枫傲然一笑,道:“小姑娘,你难道忘了我的名号了吗?书狂二字那可不是白叫的。”见众人都在静待下文,他才接着道:“一听到他们说倭语,当时我就拦住他们,对他们进行盘问。这些人大概知道行藏已露,所以也不和我多说,从货车里抽出长刀,便和我动起手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五个人竟然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单打独斗我要略胜一筹,但他们群起而攻,我就难以招架了。眼见对方攻势凶猛,而我的左臂又带有掌伤,转动不灵,无奈之下,我只好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法,杀他一个是一个了。于是他们中的一人被我拍碎了胸骨,而我也身中十多处刀伤,眼看就要命丧黄泉。也是我命不该绝,就在我坐以待毙之时,谢姑娘及时赶到,硬是将我从那些倭寇的刀丛中救了出来。后来的事情你们大概都能猜得出来了,谢姑娘在这里装神弄鬼,主要就是令旁人不敢靠近,好令我能够在此安心静养。”
楚白枫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极为简略,但在场诸人却无不从这淡淡的描述中,联想到了当日的刀光剑影,以及那一战的惨烈。
高寒天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在我大明的中原腹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这位一向以铁面冷血著称的锦衣卫高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又对楚白枫道:“就在今天早晨,我的两名属下也在这城北身中倭刀而死,照你所说,难道就是这些人干的吗?”
楚白枫还没来得及答话,云帆忽然插口道:“前些日子,城西的孙员外家曾留宿过几位南方客商,而且其中一人还生命垂危,现在想来,那些人必是楚大侠所遇的倭寇无疑,而且他们是今天一早离开孙府的,在时间上也和那两名锦衣卫被害的情况相符。”
高寒天闻言,咬牙切齿地道:“这帮倭寇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哼,要是有朝一日让我抓住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明朝虽然是仁义之帮,但对他们这帮恶魔来讲,却也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楚白枫摇头道:“如果仅仅是几个倭寇前来捣乱,那也就罢了,现在的问题是,倭寇正倾全国之力,全力进攻朝鲜,朝鲜现在大部已经沦陷,朝鲜国王现已逃到鸭绿江边的义州,正向我大明遣使求救。而我大明朝廷内,却和战两派各执一词,至今仍迟迟无法决断。须知兵贵神速,如果再这样下去,待倭寇在朝鲜站稳脚跟,则我大明危矣。”
高寒天闻言,忽然把脸一扳,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此等军国大事,自有圣上及诸多朝廷重臣斟酌,阁下乃一江湖草莽之士,竟然夜入皇宫,以此话题骚扰皇上,实在是大不敬之致。”
楚白枫哑然失笑道:“高大人如不说,楚某倒是忘了高大人究竟是为何而来的了。不过,高大人此言却甚是荒谬,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楚某仅仅是略尽一个大明子民的本分,却又何罪之有?”
高寒天沉着脸道:“我不管你什么本分不本分,既然你惊扰了圣驾,那就要依律问罪。现在皇上已亲下意旨,定要将你拿上京城。高某皇命在身,也是身不由己,你看你是自己主动伏法呢,还是我们再大战一场?”
楚白枫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道:“现在我的伤势已基本痊愈,高大人要抓我归案,只怕要大费周折呢。”
高寒天嘿嘿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说罢,猛然运起玄功,全身的衣裳登时如鼓满了风一般迅速膨胀,而他的那双枯瘦如柴,犹如鹰爪般的手,也一点点地缓缓提起,眼看就要发出雷霆般的一击。
但就在这时,琴魔谢冰花却忽然开口道:“高大人且慢,这书狂的性命乃是小女子所救,阁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动手拿人,岂不是没将小女子放在眼中吗?”
高寒天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楚白枫乃朝廷钦犯,难道说你也要蹚这趟浑水吗?”
谢冰花冷冷地道:“我不管什么钦犯不钦犯,我只知道他的这条命现在已经属于我了,高大人要想将它拿去,必须问过我才行。”
高寒天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反问道:“我要是不问你呢?”
谢冰花跨前一步,站在楚白枫身边,脸罩寒霜地道:“你要是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我不给你高大人面子了。”
高寒天仰天狂笑道:“好,那就让在下领教一下,你们二人联手的威力吧。”说罢,拉开架势,就要动手。
楚白枫微微摇头道:“高大人,对于你的忠于职守,在下深感敬佩,但说实话,如果我二人真的联手的话,只怕你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就算加上你师弟,获胜的机会也不会超过三成。到那时,高大人又该如何收场?况且,那几个倭寇现在已经北上,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却只有我们几个,如果我们在此打得两败俱伤的话,那岂不是给那些倭寇制造了良机?高大人是个明白人,这中间的轻重缓急,我想你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高寒天闻言,沉吟半晌,然后才心有不甘地道:“话虽如此,但放着朝廷钦犯不抓,岂是高某人所为?”
楚白枫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将那几个倭寇之事通报朝廷,并及早将他们抓捕归案,以免他们在我中原兴风作浪,扰乱我大明援朝的诸般行动。至于楚某嘛,总归是逃不出大明疆土,待正事办完之后,高大人尽管来抓就是了。”
高寒天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但你下一步要到哪里去,却必须明确地告诉我。嘿嘿,在下一定让你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