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山点头微笑道:“真是看不出,几年时间不见,顾大小姐竟然已经成了老江湖,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放心大胆地在这里逛上一逛吧。”说罢,将头上斗笠向下压了一压,然后便和顾绵儿一起,肩并肩地顺着大街向前走去。
二人刚刚转过两个街角,顾绵儿忽然一拉冷秋山的衣袖,低声道:“冷大侠,有情况。”冷秋山反应也是极为机敏,顾绵儿话音刚落,他便已经闪到了一旁。两个人悄悄地躲在一间绸缎庄门前的廊柱后,偷偷地向前观望。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街道之上,一行五人正匆匆走来。在这五人当中,走在前面和后面的各是两名身着蓝衣的彪形大汉,而夹在他们中间的,却是一名学究模样的中年之人。和其他两人的衣着鲜亮不同,这名中年人身上的一袭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书生装虽然整洁,但却在不起眼的地方打上了两个小小的补丁,而他脚上的那双土制布鞋,更是已经磨得飞了边,似乎再走两步就要掉了底儿的模样。
望着这名衣着落魄的中年人,顾绵儿不禁喃喃自语道:“真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狗官竟然还在此处。哼,瞧他那副寒酸相,不知道的人还都得以为他是海青天那样的清官呢。”
冷秋山好奇地道:“怎么,这就是当年诬陷你们,并且想要拿你们去顶缸的那个本城县令?”
顾绵儿满脸轻蔑地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哼,你别看他外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的骨子里那可实在是坏透了。”
冷秋山沉思道:“这个时候他不在自己家里吃饭,反倒身着便服和蓝衣会的人走在一起,这可实在有些蹊跷。走,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究竟又要搞什么鬼。”说罢,和顾绵儿一起悄悄地跟在一行五人之后,随着他们直向城西而去。
在穿过了几条街道之后,县令一行人在一座大门紧闭的宽大宅院前停下了脚步。一名蓝衣会的大汉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便退后两步束手而立,神态竟然甚为恭谨。很快,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待县令等几人鱼贯而入之后,大门马上便又重新关闭了。
看到这些人举动如此诡秘,冷秋山和顾绵儿都不禁眉头微皱。顾绵儿小声道:“这里就是孙府,也就是当年公孙太伪装成孙大善人时所住的宅院。按理说,公孙太既然已经不在此地了,这所宅院应该是空着的啊,可照刚才的情形来看,情况却似乎不是这样。再有,这县令乃是此地的父母官,就算他想要来这里干点儿什么的话,他也用不着穿成那样,并且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啊?况且,陪他一起来的还不是县衙里的衙役,而是蓝衣会的人,这就更加令人感到奇怪了。”
冷秋山低头想了一下,道:“公孙太投奔东厂之后,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这么大的一片宅院,他自然是不会轻易舍弃的。从县令微服来访,和刚才那名敲门的蓝衣会的人的恭谨神态来看,公孙太这个老狐狸十有八九已经返回了古城,并且现在就在这宅院里面。要真是那样的话,事情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顾绵儿不解地道:“不简单?那是什么意思?”
冷秋山解释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之所以会来到古城,主要是听说最近蓝衣会和东厂的人在这附近活动频繁,因此才来一探究竟的。现在,如果公孙太真的已经回到古城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频繁活动的目的,只怕就和九连环大有关系。要知道,东厂之所以庇护公孙太,为的就是要利用此人来找宝,如果是和宝藏无关的活动,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公孙太参与其中的。”说到这里,他满怀忧虑地望了望那两扇紧闭着的朱红大门,沉吟片刻,然后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如果我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话,那么就有两个问题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首先,公孙太既然在这里,那么是不是说他们已经认定那笔宝藏就在这古城?而如果宝藏就在古城的话,我们又是否应该出手抢夺呢?”
顾绵儿神色坚毅地道:“虽然我们并不贪图这些财宝,却也决不能眼看着它们落入坏人之手,让他们用来干坏事啊?因此,如果宝藏就在这里的话,那我们就决不能袖手旁观。”
冷秋山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么第二个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那就是,我们是否有能力夺得这笔财宝呢?”
顾绵儿想了一下,道:“如果任叔叔他们能够及时赶到的话,我想收拾这些蓝衣会的人以及公孙太,那还是有把握的。”
冷秋山摇头道:“如果他们真是来发掘财宝的,那么此时在这院子里的,就绝不会仅仅只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人。东厂的高手那就不必说了,只要有公孙太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那些监视他的人。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真正令人头疼的却还是那个阴险狡诈的赵天扬。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只怕在财宝这件事上,东厂和蓝衣会早已同流合污,而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赵天扬现在肯定也在这院子里面,不然的话,仅凭公孙太又怎么可能调动得了蓝衣会呢?”
顾绵儿张大了嘴巴,满脸吃惊地道:“要是赵天扬和苏大等东厂高手都在这里的话,那事情可就难办了。”说到这里,她忽然轻轻跺了跺脚,道:“唉,要是楚大侠他们或者戏隐前辈在就好了,那样咱们至少还可以与他们拼一拼,但现在,咱们却只能眼看着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了。”
冷秋山道:“刚才那些也不过就是我的推测而已,至于我推测得到底对还是不对,那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知道。现在我感兴趣的倒是那个伪君子县令,他此时此刻便服来到这里,究竟为的又是什么呢?按理说,像掘宝这样的绝密行动,他这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是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的啊?”
顾绵儿看了看天色,道:“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等到天黑以后咱们悄悄地溜进孙府仔细打探一番,那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冷秋山有些无奈地道:“现在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就在两个人潜踪匿迹,准备长时间在此守候的时候,孙府的那两扇朱漆大门忽然又悄悄地打开了,紧接着,那名落魄书生模样的县令从里面疾步走出,直向县衙的方向匆匆而去了。
望着县令离去的背影,顾绵儿满脸奇怪地道:“怎么这么③üww。сōm快,刚进去就又出来了?这家伙到底闹的什么鬼?”
冷秋山对县令的举动也是一头雾水,他略微想了一下,道:“反正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干脆兵分两路,你先去跟踪这个县令,看看他到底搞些什么名堂,而我呢,则留在这里继续监视,你看怎么样?”顾绵儿点头答应一声,然后便一闪身来到了街上,不即不离地跟在那县令的身后,向着县衙的方向去了。
顾绵儿走后,孙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天擦黑的时候,顾绵儿已经从县衙那边返回了,孙府那两扇朱漆大门却仍旧紧紧关闭着。看了看笼罩在薄薄暮色中的那所没有丝毫动静的深宅大院,顾绵儿忧心忡忡地对冷秋山道:“我已打探清楚了,那个县令也是刚刚才接到东厂人的通知,要他来眼前这孙府接受命令的,因此关于九连环的那些事情,只怕他还毫不知情。另外,我听他吩咐手下人说,要在入更以后封锁韩家老宅附近的街巷,至于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却一点儿也没有透漏。现在看来,这件事恐怕和城东的韩家老宅有关,难道说那笔财宝就藏在韩家老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概他们今夜就要动手挖掘了。唉,任叔叔他们至今还不见踪影,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冷秋山诧异地道:“韩家老宅?这不可能啊。你想想,明明那幅画上画的是柳神塔,怎么现在又蹦出个韩家老宅呢?难道说我刚才的判断全都错了,他们的目的不是九连环?”
顾绵儿不以为然地道:“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财宝就藏在韩家老宅,那也是说不准的啊。”
冷秋山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道:“既然他们定在初更封锁街巷,那就说明在此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行动。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潜进这孙府好好侦察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在这儿干些什么。对了,你以前曾经来过孙府,对里面的情况一定有所了解。依你看,咱们应该从哪里进去为好呢?”
顾绵儿沉吟片刻,道:“这孙府的东跨院我比较熟悉,咱们还是从那里进去吧。”
冷秋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便开始行动。现在天已经有些黑了,正是行动的好时机。”说罢,便和顾绵儿一起,顺着孙府高大的围墙向东溜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上)
二人来到东边的墙脚下,在略微向四处窥探了一下之后,便十分轻盈地攀上了围墙。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此时的东跨院内一片寂静,不仅没有任何站岗放哨的人,就连灯火也是一点皆无。面对这种反常的情况,顾绵儿不禁低声嘀咕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说他们就不怕有人溜进来吗?”
冷秋山对此也感到有些奇怪,当下小声对顾绵儿道:“这里原来住的是什么人,怎么现在一个都不见呢?”
顾绵儿道:“这里原来是专门留给客人居住的,当年我和云大哥以及戏隐父女就曾经住在这里。按理说,蓝衣会和东厂既然要在此有所行动,那么他们来的人一定不会少,就算孙府再大,却也不应该将这么幽雅的一个院子就这么白白地空着啊?再说了,他们即便不住在这里,最少也应该派人警戒一下啊,怎么现在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呢?”
冷秋山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说罢,和顾绵儿一起跳下围墙,在略一搜索之后,便摸着黑向通往前院的那道月亮门悄悄走去。
就在二人即将走到门前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前院传来,紧接着,一盏透出昏黄色灯光的小灯笼也一下子映入了两个人的眼帘。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情况,两个人的心里不禁又惊又喜。在他们看来,既然来人的脚步声如此沉重,那么此人肯定不会武功,在现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这个送上门的活舌头岂不来得正是时候?一想到这一点,二人不约而同地身形一闪,双双躲在了月亮门的两侧,静等对方的到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的形貌也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只见此人白发苍苍,一副仆人打扮,除了左手打着一盏灯笼外,他的右手还提着一柄不大不小的扫把。由于年岁实在是太大了,因此他走起路来竟似脚下没跟,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一样。
一看到来人竟然只是一个老年仆人,冷秋山不禁眉头微皱。对他这样一个誉满江湖的大侠来讲,要向这样一个老年人下手,那可实在是不可想象之事。正因为此,他在略一犹豫之后,便马上向隐藏在另一侧的顾绵儿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马上动手,先看一看再说。哪知道顾绵儿对他的手势竟然视而不见,还没等那老人走到跟前,她便已经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骤然看见黑暗当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人来,那名老年仆人不禁吃了一惊。他正要开口说话,顾绵儿却已抢先一步,压低声音开口道:“老伯,您别害怕,您还记得我吗?”
那老人将灯笼靠近顾绵儿的脸前,定睛观瞧半晌之后,这才犹犹豫豫地道:“看着倒是有些印象,只是到底在哪里见过,老朽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顾绵儿笑道:“老伯,您叫阿福是吧?几年前我曾在这里住过,您还记得吗?当时那几名惹您生气的南方客商刚刚离开,我和一个黑瘦的小伙子,还有一对卖唱的父女便一起住了进来。怎么,这些难道您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阿福闻言,(炫)恍(书)然(网)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来了不久便被公差带走了,我们老爷也在当晚失踪了,对不对?唉,这么些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难怪老朽认不出来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扭头向身后看了看,然后才满脸担心地道:“姑娘,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难道说你又要借宿在这里?唉,要我说,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现在的孙府可不是以前的孙府了,你要是真的想要住在这里的话,别说老爷不会同意,就连老朽我也要替你担心呢。”
顾绵儿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们老爷回来了,那不是更好吗?我曾记得当年您老人家曾经说过,你家老爷乃是远近闻名的孙大善人,怎么,难道说现在他不愿意再继续行善了?”
阿福叹了一口气道:“我家老爷自打上次突然失踪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回来。也不知怎么搞的,现在的他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我们这些下人不如以前和善了,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大帮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唉,你看,这天都黑了,他却还要我来这东跨院收拾那些人白天造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