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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在电梯感应区刷卡后,就会自动到这个楼层,这里分为两个区,A区是我们容总的办公区,B区就是容先生的。”张景松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容总这边,你一般不用过去,就在外面看一个大概就好。”
顶楼的这两个办公区是将上下两层楼打通,做成跃层格局,盘旋的楼梯上去,竟然是一片人工花园和喷泉。张景松道:“这上面的办公室是容总的,外面的格局也是他亲自要求的。”
柳葭点点头:“是枯山水的设计。”
张景松笑了笑:“原来你也懂这个。这边就是容先生的办公区,也是你以后主要办公的地方。”
容谢那半边明显就不如对面的A区那样花费心思,只是在楼梯下面和拐角处放置了几个盆栽景观和装饰花瓶。张景松把她带到楼上,敲了敲门,只听容谢在里面说了一句:“请进。”
张景松当先推门进去:“容先生,我把柳助理带过来了。”
容谢从桌上的一叠案卷中抬起头,他眉宇紧锁,脸上并无笑容,这跟柳葭见多了的那个好像天生就是微笑表情的容谢并不是一个人。他长身站起,朝张景松道:“张叔,你先去忙吧,我跟她说几句话,等下再让她去找你,今后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些。”
张景松连忙摆手:“千万别这么说,这毕竟是工作,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出去之后,偌大的办公室中便只剩下容谢和柳葭两人。容谢指了指另一边的沙发,示意在那边坐下来闲谈:“我原来以为你会明天正式来上班,没想到下午就过来了。”
柳葭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实情:“是张总通知我下午就过来的。”
“张叔真的很花心思,”容谢十指交叉,姿态舒展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坐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在办公室里一样放松,“你以后跟着他,会学到很多东西。”
柳葭点点头:“我知道——”她垂下眼,眼神忽然停顿在容谢的手腕上,他戴了一只华贵到夸张的金表,还时不时因为光线反射发出刺眼的光来。她刚刚在心中燃起的对他的一点敬佩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容谢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便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的审美很有暴发户气息?”
“你的审美观可能比较……与众不同。”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叔叔刚从LA回来带给我的礼物,老人家嘛,自然都喜欢这种喜庆的东西。”容谢转动了一下手腕,“我向来尊老爱幼,不忍心让他伤心,只好用自身条件来衬托手表。”
柳葭一点都不信容谢跟他的叔叔关系会有这么好。据说容谢马上就要继承全部的公司管理权,这样一来,他的叔叔容亦砚就要下台;换句话说,在容谢没有正式继承家业之前,容亦砚都白白地为他人作嫁衣,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吧。
柳葭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不管她说什么都是背后在非议别人是非,而那个被议论的人目前还是整个容氏的总裁,不说话是最好的做法:“我会尽快适应新环境,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容谢挺直了腰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要多久?”
“三天之内。”
“太慢了。给你一个下午,先把这层楼的人都认全了。”容谢道,“明天早点到,顺便跟我说说你今天认识的那些人,做这一行,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看人,因人制宜。”
柳葭站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虽然不想承认,我除了缺少经验之外,恐怕就是理论方面我都不如你。我会尽力不让你失望。”
容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不用这么快就示弱,这不适合你。”但不得不说,她的这些似奉承而非的话语取悦了他。
☆、第十六章
容谢留下的“作业”她自然是完成了,只等待他的验收结果。柳葭依约一大早就到了容谢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一下就自动开了。只见办公室内除了容谢之外,还有一位客人。
那客人是个年轻女孩,她下巴圆润,眼睛很大,就像是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是那种到了二十多岁也会有青春气息的女孩。
柳葭握住门把手,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容谢还没说话,那女孩却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你不是说不要女助理女秘书的吗?别告诉我她只是长得很像女人的男人?这算什么,你轧的姘头?”
轧……的……姘头……
柳葭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容先生,我先出去了,等你有空了可以随时叫我。”
容谢倒是没有半点怒气,反而笑着说:“你这用词可真不准确,我又没正室,何来外室一说?行了,我跟柳助理还有事要谈,你去找你哥哥去。”
那女孩扁了扁嘴,也没敢跟他讨价还价,转身就往门外走。她经过柳葭身边的时候,还夸张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番:“你穿的RV鞋还不错嘛,刚空降过来就有钱添置衣服鞋帽了,也真不容易啊。”
柳葭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配正装随便穿穿,图个方便而已。”
那女孩哼了一声,侧着身子从她身边走去,脸上还露出一副生怕碰到了她弄脏自己衣服的嫌弃表情。
柳葭走进办公司,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容谢捧着杯子站在办公桌后面,望着落地窗外:“你还真准时。”
“昨天我跟张总接触的时间最多,我觉得——”
“不用说我这边的人,说说另外一边的吧。”
柳葭被中途打断了也不慌不乱,继续道:“容总那边,有实权的是莫先生,他虽然只是负责整个大厦的物业和安保,不过是容总身边的重要人物。”其实这位莫先生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上一回看到他是在秦卿的追悼会上,他是以容亦砚的保镖的身份出现的。
“你觉得莫潇是重要人物?”容谢笑了笑,“他只是我叔叔的贴身保镖而已啊。”
“不光这层楼的员工对他十分客气,就连张总都不例外。其实与其说客气,倒不如说——敬畏。我猜想,这份敬畏来源于哪里,那自然不是因为莫先生本人的威慑力,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份‘敬畏’是容总给的。”
“很好。那你知道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柳葭不由皱眉,她本来就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现在当然不会猜不到那个女孩的身份。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过日子就跟做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没有安稳,遇见的人不是没事找事,就是看她不顺眼。
容谢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示意她:“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回自己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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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见她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在容谢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她占用了她的电脑,正在玩扫雷,开了最高难度的,点到一半就爆炸了,便又开了局新的。
柳葭顿时头痛,对方就是单纯对她看不顺眼,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莫小姐,我的工作时间到了。”
莫兮亚占着她的位置没动,只是挑起眼睛看着她:“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人是什么样的吗?就是那种靠着不知廉耻上位的狐狸精。”
柳葭不想回嘴,也不能回嘴,她要是敢反驳一句“这要问容谢为何品味如此异常”,那就是直接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莫兮亚敲敲鼠标:“你不要以为你现在一声都不敢吭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就是心里记恨着,回头再假装委屈告状去嘛。你尽管去告啊,看到时容谢他帮谁。”
柳葭还是微笑:“我的工作时间真的到了,莫大小姐。”
她没再纠缠,拎起包就走,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趴在张景松的办公桌边:“我也要在这里办公,张叔你不能再说这里不方便,你看她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才不方便,再加我一个不是挺好?”
柳葭瞥了他们一眼,只见张景松也是一脸无奈,最后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不管怎么说,张景松毕竟是董秘,却要卖莫潇的面子,真不知道那个叫莫潇的男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容亦砚对他如此信任。
她埋头工作半晌,拿起边上的杯子看了看,正要站起身去开水间泡茶,就见容谢疾步进来,简短地扔下一句:“柳葭,卷宗A组第十二册里面那个投资案的数据帮我查出来,半小时内就要。”
他们的卷宗都是有独立的储藏室,A组只不过是其中一面柜,而编号为十二的册子也有好几本,半小时内就要把全部资料找齐,时间非常紧凑。柳葭仔细对了一下她手边的那个卷宗,正是第十二号中的一本,便问:“是不是融券的那个案子?”
容谢脚步一顿,又转身走到她的桌边:“就是那个。”
柳葭翻开活页本,在上面写下一连串的数据,然后递给他:“刚好我都看过。”
卷宗上的数据大多都是无序排列,之间毫无关联,她居然都能记得。容谢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嘴角微弯:“嗯……记性不错。”
他拿起那本卷宗,随便翻到一页,又问:“第1093号招投标案的标的是多少?”
“八千四百九十万。”
容谢把卷宗合上,又问:“记得很准确,你学过速记吗?如果我用现在的语速说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不是能够把所有的句子都还原出来?”
柳葭笑了:“现在有录音笔。”
“是啊,现在有录音笔,”容谢笑道,“你觉得我不知道有录音笔这种东西?”他把手上的纸片折了折:“不过你这个答案我很满意。要是你能顺便把速记的问题解决了,我就包了你的置装费。”
“您言重了。”柳葭道,“可是我习惯自己承担置装费了。”
容谢拿到想要的资料,便转身出去了。倒是莫兮亚开口说了一句:“我劝你还是接受置装费吧,顺便把自己改头换面,品味不好跑出去会被人笑话。”
柳葭看了她一眼,还是没理睬。人与人之间都有投缘或者特别不投缘,毫无疑问,她跟莫兮亚就是属于特别不投缘的那一类,她是一见到她就讨厌,她也不打算去纠正。
然而等到中午用餐时间,她端着餐盘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就见莫兮亚也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柳葭都有点摸不准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心理活动了,她如此讨厌自己,那就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还坐在能够看到她的地方了,这不是平白影响食欲吗?
她只是这样瞥了莫兮亚一眼,然后对方立刻又有了反应:“喂,你什么意思,总是看我干什么?”莫兮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柳葭的,因为员工食堂提供的是自助餐形式的午餐,都是自己手动拿取,而毫无疑问的,她的餐盘中的食物比柳葭的多多了,她立刻瞪了她一眼:“怎么,我胃口好吃得多点也不行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柳葭简直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了,匆匆把中饭解决了就离开餐厅。她走到办公室外,就看见一个人闪身走进安全通道,那高挑的背影隐约有些眼熟。办公室里都是些机密的文件,如果被人拿走一部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柳葭想都不想,轻手轻脚地走到安全通道边,把通道门打开:“你在干什么?”
那人转过半边脸,鼻梁挺直,睫毛细密,眼窝有些深,却是容谢。他也吃了一惊,手指一松,手上那根烟就掉进垃圾桶里。他顿时露出痛惜的表情:“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存货,看来又要等明天了。”
柳葭站在原地,她简直不能想象,容谢竟然鬼鬼祟祟躲在安全通道里抽烟,而这一刻还被她撞破。她强忍住嘴角的抽搐:“我还以为是有人进办公室拿了资料走。”
“警惕心强是优点,可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容谢叹气道,“好不容易趁着中午休息一会儿,满足一点小爱好,你就跑出来破坏。”
柳葭真弄不懂他为何要为一根烟而惋惜到这个地步,便道:“你抽什么牌子?我刚好要出去散步,回来帮你带。”
“烟的话,我那边有。只不过我给自己规定,一天只能抽一根,现在掉了,今天的份额就没有了。”
“为什么?你烟瘾又不重。”柳葭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他们相处的哪个细节能够证明他重烟瘾。
容谢毫不顾惜自己身上的精工细作的笔挺西装,直接靠在墙上:“我以前在监狱的时候,看别人抽,我也跟着学,为了节省,还把烟丝取出来用纸包着,出来之后我就戒烟了。这几年都是每天一根的量。”
柳葭想象了一下堂堂容氏继承人竟然为了节省而用纸卷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她此时此刻的笑倒是真情实感流露,而不是那种职业化的、连嘴角上扬幅度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