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轻轻点头:“老爷安排吧。”说着,又唤平安道,“平安过来,到娘跟前来。”
“娘。”平安唤了一声,继而匆匆跑到自己爹娘跟前,依偎在娘亲怀中,他仰着小脑袋,但见自己母亲脖子上有明显的淤青,倔强道,“等儿子长大了,本事了,就好好照顾着娘,往后再也不回这里来。”
陆钰弯腰,将儿子抱起来,温柔道:“平安放心,父亲很快就会去晋王府接你们的。”
平安点头:“我相信爹爹。”
陆钰见儿子乖巧懂事,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又叮嘱道:“好好陪在你母亲跟前,先替爹爹,好好照顾你娘。”
“平安知道了。”他抬手抓了抓脑袋,又笑起来,“还可以陪朝阳妹妹玩儿。”
见儿子笑了,陆钰也笑,他眼睛亮亮的,眸中是满满的温柔。
*
到了晚上,陆渊回来之后,崔灵将今儿白天在二房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丈夫。陆渊正在脱衣的动作顿住,继而转头看向妻子,沉默片刻才道:“老太太想给二叔另择贤良,可她也知道二叔对婶娘的感情,只能出此下策了。”
崔灵走到丈夫跟前,一边帮他脱衣一边说:“以前我只是觉得,老太太不待见咱们,却没有想到,她老人家狠起来的时候,连婶娘的命都是能要的。想来,老太太也是全心全意为叔父思虑,所以才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只是,我不是很明白,老人家若是真心关心叔父的话,明知道他对婶娘的感情,却还……”
话说到一半,崔灵忽然瞧见丈夫精锐的目光朝自己透过过来,连忙住了嘴。
“是妾身多嘴了,不该妄断长辈们的事情。”崔灵说了一声,连忙又低下头去。
陆渊想的倒不是这个,只是抓住妻子手道:“灵儿,你方才那一番言语,倒是提醒了我。老太太若是真疼爱叔父的话,何故要费劲心思害了婶娘呢?她明知道叔父并无心朝堂,却一手将他推至朝堂,甚至,不顾嫡幼有序,想让叔父继承陆国公府爵位。若是没有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就连父亲跟我,都觉得老人家这只是偏心罢了。可是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那夫君想到了什么?”这陆国公府的水太深,崔灵是看不透,但听自己夫君这般说,她也是好奇,“莫非老太太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渊迅速转头来望向妻子,没有说话,只静静垂眸沉思。
若真是如自己所猜测的这样,老太太并非只是单纯偏心二房的话,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这么些年来,费劲心思挑拨两房关系,又一心想让二房继承爵位,到底是为着什么?
她这样做,对她老人家到底有何益处。
☆、214|214
第255章
妻儿都跟着晋王妃去了晋王府暂时小住,陆钰只身一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头,院子里寂静得很,连落叶飘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着实显得有些可怜。天色已晚,有伺候的丫头想上前来劝主子回去歇息,但又不敢,只能一直静静守候在一边。
陆渊拎着两壶酒迈进院子来,旁边的小丫头见了,一怔,连忙上前请安。
闻得声音,陆钰则稍稍扭过身子来,瞧见一个湖蓝色身影,唇角微弯,算是挤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很浅,唇角才将勾起一个弧度,就又敛了笑意,倒是也没有转身,只待得自己那大侄儿靠近的时候,才淡淡启口道:“你怎么来了?”
“婶娘没在家,想着二叔一个人住这么大个院子也寂寞,就来瞧瞧。”陆渊启口,语气倒是也恭敬,说罢朝那丫头望了眼,吩咐道,“我想与叔父共饮几杯酒,你去炒几个菜来,再搬了桌子来,就坐在这杏树下。”
那丫头恭敬听着,听完看了陆钰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就应着声音下去了。
陆渊道:“叔父不想知道,侄儿此来,是有何事吗?”
陆钰这才转过身子来,一身鸦青色的锦袍,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几分。他定定望了陆渊一会儿,但见有小丫头搬了桌子来,他则撩袍一边坐下,而后朝陆渊伸出手。
“坐下说话。”
待得陆渊坐下后,陆钰才又道:“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陆渊将两壶酒搁置在红木桌子上,稍稍提了提袖子,这才望向陆钰道:“侄儿知道,叔父还在为文家的事情怪罪我跟我父亲,不过,暗中搜集文家罪证,再在关键时刻递送到陛下手中,这些,都是陛下亲□□代的。”他稍稍顿了顿,抬眸望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继而又说,“这些日子叔父也有亲自去查证,想来也是明白了,文家之罪,其罪当诛。”
陆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不好起来,他也抬眸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这个年岁不比他小多少,却是唤了他二十年叔父的人,似乎只是眨眼间,他也长大了,行为处事间,多少有些大哥的影子。陆钰道:“文家是有罪,但也只是文相与其门生有罪,此番却伤及无辜,满门遭灭,那些孩子们受这些苦,也是应当的?”
陆渊倒是静默了片刻,继而才说:“当初文相一党人勾结外贼的时候,就该是想到了会有今日,可是他们为权势利益蒙蔽了双眼,便是想得到,也装作看不到。既然文家人自己都不在乎家里那些孩子,我们在乎又有何用?孩子是无辜的,可天下百姓也是无辜的,若是不揭发文家,任其继续与外贼勾结,将来遭殃的是整个大燕的良民百姓。叔父觉得,与举国千万百姓比起来,孰轻孰重?”
“再说,陛下对文家,也算是厚待。若不是晋王与父亲在陛下跟前求情,叔父以为,就以文家如今的罪责,难道不更是该满门抄斩吗?满门抄斩,诛九族,到时候,连婶娘跟平安的性命都将保不住。而如今,不过只是斩杀了二十八人而已,流放的人,只要没死,总归是有机会再回来的,没入掖庭的那些女孩子,到底也是留着一条性命。如今陛下乃是贤明之君,皇后娘娘与四妃主后宫也是贤良淑德,早已不是刘后当权的时候了,那些孩子不会吃苦。”
陆钰道:“渊哥儿,你此番前来,想必不是要说这些的。”陆钰心中也明白,文家的事情就此揭过不提也罢,只切入正题道,“那天的事情,也是亏了你媳妇,至少,她是有心想帮助慧儿的。”
“叔父,侄儿正是为着此事而来。”陆渊稍稍正色,表情颇为严肃道,“这么些年来,老太太一直偏心叔父而一再冷落我父亲,原以为,只是老人家偏心罢了。不过,老太太素来晓得叔父疼宠婶娘,却一再逼迫叔父休弃婶娘……叔父难道就没有深入想过吗?”
提起这事情来,陆钰也蹙了浓眉,惆怅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老太太一直让我休妻,若是不休妻的话,便再不认我这个儿子。为着这事,我也已经几天未有去过老太太那里了。怎么,渊哥儿想说什么?”
“侄儿只是觉得,老太太对叔父的关心,似乎超出了一般人家母亲对儿子的疼爱。”陆渊倒是没有挑明了说,只含糊道,“叔父莫要怪罪侄儿多嘴,侄儿是长房长孙,将来肩上的担子不轻,侄儿也不想整个国公府成日闹得鸡犬不宁。侄儿知道,叔父并无心朝堂,不过老太太一心想要叔父继承爵位,再加上,曾经我母亲险些害了婶娘跟平安的缘故,叔父这才下定了决心,想与父亲为敌。但是叔父心中该是明白,我父亲与叔父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老太太不喜欢我父亲,但是在父亲心中,叔父一直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陆国公府繁荣鼎盛数百上千年,侄儿不想,断送在我们这一辈。”陆渊先给陆钰斟酒,继而起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叔父,这一杯酒,侄儿敬您,希望以后,两房再不要针锋相对。”
说罢,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陆钰一双素手轻轻摩挲着酒杯杯壁,心中自是想着一些事情,但见陆渊将酒饮尽了,他则也举杯,喝了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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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从二房回去之后,身上已然沾染了不少酒气,他酒量不算好,而今天喝得又有些多,自然喝醉了。但是胜在酒品好,便是喝醉了酒,脑袋也清醒得很,走路不摇不晃,一路往后院去。
崔灵正坐在房中等着丈夫回来,闻得动静,立即迎了出去。
才将走进外间,便闻见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她稍稍掩了鼻子,快步走到丈夫跟前。
“去哪里应酬了?怎生喝这么多酒。”崔灵一边关心几句,一边吩咐鸳鸯道,“爷喝醉了酒,赶紧去烧热汤,再煮了醒酒汤来。”见丫头们应着吩咐下去了,崔灵这才扶着丈夫往一边罗汉榻上坐去,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
“酒喝多了,难免不口干舌燥,你先喝口茶。”说罢,将茶杯递给他。
陆渊只是觉得脑袋有些沉,也很困倦,但是头脑清楚得很。见妻子递了茶杯来,他微微有些迷醉的眼眸望着她笑了笑,继而接过,慢慢品着。方才在叔父那里的时候,觉得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果然是冷清得很。
这般对比着,她就觉得,不论如何,家中有个妻子等着,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喝了茶,他觉得略微好些了,身子坐正了些,也就顺势揽了妻子入怀来,慢悠悠道:“没有出去应酬,不过是方才去了叔父那里,与叔父一起饮了些酒说了会儿子话。婶娘不在家,想来叔父也是可怜,要说这屋子里头没个女人,可真是冷。”
陆渊是说的一番真心话,可崔灵听了,却是又暖心又羞涩。
“婶娘在晋王妃那里,想来王妃娘娘待她好,她都不想回家来了。”说着,又兀自蹙眉,“老太太逼迫叔父休弃婶娘,若是叔父一日不说服了老太太,想来婶娘再回来,也是要受老太太荼毒的。夫君,你可有法子?”
陆渊坐正身子来,轻笑道:“想当初,她逼迫我父亲休弃我母亲的时候,也是那样一副嘴脸。我若是有法子劝得住她的话,我母亲就不会被休弃了。”他沉沉叹息一声,继而一声苦笑,“如今整个国公府,被老太太搞得乌烟瘴气,偏生祖父辞官外出云游去了,在家中,就她辈分最大,说一不二,也没有人敢反驳。”
“老人家一心想要挑拨两房关系,灵儿,上次你提醒了我之后,我已经着手命人暗中去查了,你猜我查到了什么?”陆渊言罢,转头望向妻子,一双黑眸泛着光,见妻子疑惑地望向自己,他直言道,“这些年来,老太太似乎一直暗中在与一个莫名身份的人联系,但是我的人查了些日子,一直查不到那个背地里跟老太太联系的人的身份。不过,直觉告诉我,老人家如今这番作为,挑拨两房关系,怕是与那个人脱不得干系。”
“夫君的意思是……”崔灵惊得瞪圆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陆渊,“老太太是受人指使?”
陆渊只轻轻抿着唇,倒是没有言语,半饷才说:“若真是如此,怕是事情就大了。这么多年,若是老人家一直为旁人指使,从而欲要搞垮国公府的话,你不觉得事情过于恐怖了吗?更何况,老太太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言至于此,陆渊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见丈夫不说了,崔灵倒是也不敢问。
“若不是老太太从中作梗,我母亲不会为父亲休弃,而这些年来,两房关系也不会搞得这般僵硬。”陆渊道,“之前倒是一直未有多想,可是如今想来,老太太这手段,倒是叫人寒心。不过,比起父亲来,想来叔父心中更是不好受。素来老太太疼他,此番却逼他休妻,他若是不听,便是不孝,若是听了,就是置婶娘跟平安于死地。”陆渊轻笑一声,“这倒是真疼他,就差没有逼着他去死了。”
☆、215|215
第256章
这些日子,平安随着母亲一直住在晋王府,随着心中也极为思念父亲,可是成日有朝阳妹妹伴在身边,他心情也就好得多了。母亲一直跟晋王妃娘娘伴在一起,他则得空时刻陪在朝阳身边,一直牵着她小手,陪着她四处玩闹。
“平安哥哥,你瞧,那边有一只蝴蝶。”朝阳见到花蝴蝶,开心极了,挣脱了平安哥哥牵着她的小手,追着蝴蝶跑,脚下没有站稳,一下子跌摔得趴在地上,她倒不觉得疼,只是母亲亲手给做的衫子弄脏了,她又害怕又心疼又委屈,原还不知道要不要哭的,但见平安哥哥快步跑到了跟前来,她忽然张开嘴巴就哭了。
朝阳一哭,周遭伺候着的丫头们也都赶了来,平安已经牵着朝阳手站起来了。
“朝阳妹妹哪里摔疼了?让哥哥瞧瞧好不好?”平安一边抬袖子轻轻给妹妹擦眼泪,一边上下仔仔细细好一番检查。
“不疼,脏了。”朝阳哽咽,垂头丧气地看着脏兮兮的小衫子,难受得直打哭嗝。
平安见她没有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