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吧,好好查个清楚。”春分的眸中透出两分悲凉,七分坚决:“大不了,我就当不认识这家人!”
木尹楠不做声,只是点点头。女子大多容易心软,但若真的狠决起来,却比男人要坚定的多。
哄了春分好好休息,木尹楠走到外间,天色已近黄昏,金灿灿的铺满了整个院落。到了深秋。院子里载重的树木底下堆了一层层的落叶,残留在枝头仅剩的一点儿绿意,也是憔悴不堪。
她和春分,就好像这落叶一样,是无根的浮萍,只能随风飘荡吗?
一时没了困意,正打算出去走走,门房却传话说有人来访。
“要见我?”她挑了挑眉头,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门房低着头,小声道:“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小人不知他是什么人,并不敢自作主张。”
“哦?是男人还是女人 ?'…3uww'老的还是小的?”
“是那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林小虎?他怎么会一个人来找她?
木尹楠来有些讶异,想了想,对门房道:“让他进来吧……带他去偏厅等着!等等……晚些去请林掌柜过去。让她躲在偏厦里听着,莫让人发现了。”
“是。”
等门房离去了,木尹楠并不急着过去见林小虎,而是先回房呆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往偏厅走去。又问过了待客的丫鬟。知道他一直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不禁挑了挑眉头。
这么气定神闲?
“不知是哪位公子要见小女子?”木尹楠挥退了丫鬟,还未进门便大声嚷道,惹得身后跟着的二妞诧异看了她一眼,小姐平日里绝不会这样说话,这般爽朗明快的样子。倒有些像是林姑娘呢!
屋内的少年闻言,连忙起身相迎,半弓着身子做了一揖:“这位姐姐,是我想见春分姐姐。”
“我不就是春芬?”木尹楠故意曲解他的话,掩着嘴笑道:“我记得你,你上次不是跟着你爹娘来过?都说认错了人,怎么还来?”
少年摇摇头,憨厚的面容上满脸的认真:“这位姐姐。我晓得我没认错人,我真的想见我姐姐。能不能请你让她出来见一见?”
“小书生,是你们认错了,你为何这般固执?”一时之间,木尹楠也拿不准他这是在诈自己,但嘴上,还是一样坚决否认。
少年的面上掠过一抹失望。
“这位姐姐,我叫林小虎,是林春分的弟弟。”少年咬着唇思忖良久,方才开口道:“两年前,我陪着家师进京赶考过一次,那时,我就见到过姐姐了。”
木尹楠知道,大晋朝也是有科举的。有些举子赶考的时候,也会带上自己的得意门生,当做书童,一同进京。主要也是让他们见识一下,日后自己进京赶考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看着少年憨厚的面容,木尹楠倒是想起了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来,看着挺朴实的一个人,倒是个聪明的,居然还被那最看重资质的读书人当成了得意门生。
“那又如何?”面上一丝不露,她皱起了眉头,望着他道。
林小虎叹了口气,他也看出来了,木尹楠根本没有承认的意思。他也知道,人家是怀疑他居心不良,是以才千般防备。想到自己的娘,他也觉得无奈,人家会这样,也不是一日之因。
“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我姐姐,我没有跟爹娘说过她在京城里的事情。这位姐姐想必与家姐感情甚笃,那还请你转告家姐,让她最近不要露面,我爹娘不知听了谁的蛊惑,非要来找她,我也阻拦不得。还请姐姐转告一声,我回去会劝着爹娘回去的……日后,我也不会再进京来了。”林小虎望着木尹楠的眼睛,毫不闪避,一字一句的说道。
木尹楠这会倒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来是个聪明人。
“你不读书了?”沉默了一会,她问道。
林小虎苦笑了一声:“我本就是个乡下人,不怕姐姐知道,从前我们一家,都是人家的家生子。若不是托了姐姐的福,我怕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我老师那样的好学问,都没有考中,我这样蠢笨的,还不如早些歇了心思的好。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劝了爹娘回去,就去学一门手艺,赚钱养家。”
“那你姐姐呢?你们不管她了?”木尹楠又不乐意了,她其实也挺纠结。人家来找吧,总觉得是居心不良,人家干脆自己关起们来过日子,又觉得他们太无情。
“自然不会不管的。”林小虎摇摇头,道:“姐姐如今过得好,我不想爹娘去烦她,爹娘自有我养老送终。只是我没本事,怕是没办法给姐姐撑腰做主,她在外头,还得自己万般小心。若是有朝一日家姐想回家了,我自然是欢迎的。”
这还差不多,木尹楠满意的点点头。
“小虎……”一声柔柔的呼唤声,夹杂着丝丝难以压抑的情绪在里头,木尹楠一听,便知道坏了。早知道这林小虎这么会说话,她就不该让人叫春分过来听。
这丫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摇着头,对着丫鬟们招招手,将她们都带了出去,留了姐弟两人在屋里说话。
“姐!”林小虎眼前一亮,也没注意到木尹楠的小动作,直奔着春分迎了上去:“姐,我总算见到你了!”
“小虎……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不见你的,只是……”春分拉着自家弟弟的手,也有些感慨。她虽然笨,但也感觉的到,小虎刚刚说那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楠儿其实也看出来了吧?否则她不会一见她出来就主动避开,只留下他们姐弟。
这世上有人能关心自己,这感觉,真的很好。
“姐,你都听见了?”林小虎羞愧的道:“对不起,我没能劝阻爹娘……”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春分忙道。
“爹和娘也是为了我……姐你不要怪他们,若不是我不争气,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林小虎说着,却说不下去了。他打小就知道,娘待姐姐并不好,可是姐姐却很疼自己。每次得了空回家,总会给自己带些小零嘴,还会给他塞几个铜板当零花钱,让他在小伙伴面前很有面子。等到长大了,姐姐却嫁了人,本想着自己好好读书,日后考个秀才老爷也能替她撑腰了,可没等他学成,姐姐又和离了。
娘怂恿着爹将姐姐赶出家门,他不是没拦过,可那是他老娘,他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姐姐走了,心里本就满是愧疚了,后来知道她过得不错,这才安心不少。可这回爹娘也不知听了谁的挑唆,竟是又寻到京城来。
“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些做什么?”春分拍拍他的背,这才发现,弟弟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憨头憨脑的小虎子,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比她还高了。
又问起他们是怎么上京来的。
林小虎一一老实的说了,又义愤填膺的道:“姐,我跟你说,那家人不是好人,他们那个儿子是个傻子,爹娘也是被他们骗了!你这几日千万别出门,我怕他们坏了你的名声就不好了!”
“我还有什么名声?这事你不必担心。”春分摇头苦笑道:“罢了,不提这事,我自会处理好的……小虎,你还是读书吧,学手艺不是个好出路,那能挣几个钱?大不了姐姐供你。”
“姐,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材料。”他伸手扯扯自己身上的袍子:“这衣裳,穿在我身上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胡说!”春分白了他一眼道:“我还等着你日后考个功名,给我撑腰呢!”
“……日后再说吧!”林小虎却不肯应下,倒像是打定主意不再读书的样子。
春分又劝了几句,见他不松口,也只得作罢。
姐弟两依依惜别了几句,小虎很快就离开了,他其实是偷偷出来报信的,出来太久让人察觉了就不好了。
春分便送了他到后门,又塞了五十两银子,硬让他收下才放他走。
241 再提
木尹楠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还是让护卫去查探了知道林小虎所言非虚,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总算那一家人里面,还算是有一个懂事的。
有了林小虎这个“内应”,事情办的倒是格外的顺利,宴席过后,那家算计春分的铺子很快就挂出了出售的招牌,没几日便拖家带口连夜出了京城。林父等人因银子花尽了被赶出了客栈,在林小虎的劝说之下准备跟随扬州商会的商队回老家去。
春分暗中托了扬州商会的人照应,又背着木尹楠塞了银子给小虎,嘱咐他回去好好念书,日后考取个功名,便是当个秀才也是好的。因着木尹楠先前就为那五十两的事情说过她,这次便不敢再让她知晓,而木尹楠透过护卫知晓之后,也只做不知。
入冬之后,京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每日院中的积雪都能没过脚脖子。虽说北方本就偏冷,但这样刚刚入冬便下起这样大雪的时候到底也不多见,周边的农田已然都冻住了,眼看便是雪灾,城内不禁人心惶惶起来。
也不知是谁牵引,令百姓们联想到八月十五那一夜皇城上空响起的那一声惊雷,忽的突然就流言四起,说是当今圣上无德昏聩,才会令上天发怒降下大雪,就连下罪己诏都不管用。
皇宫之中,才下了早朝的李长乐黑着一张脸步履匆匆的步入书房,身后的心腹大太监总管黄公公小心翼翼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混账!”站在书案跟前的皇帝,猛地扫落满桌的奏折,昨夜里用了忘了收起来的宝盏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响声,四分五裂。
黄公公小心的避开碎片,到门口喊了小太监进屋收拾,方才亲自提着茶盏。替皇帝倒上一杯枸杞菊花茶,又亲自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收拢起来重新摆放在书案上,方才劝导:“陛下小心碎瓷割了脚,那起子事必然是小人作祟,陛下又何必……”
李长乐不耐烦听他絮叨,挥了挥手手道:“就连你也知道是小人作祟,朕如何不知?可偏偏就是查不出来,岂不是说朕手下养了一群废物?”
天灾本非人力所能控制,原本怪不到他头上来,可先前那一件事情却是个诱因。而他又始终查不出个眉目来,便给了小人可趁之机。不但百姓之中流言四起,就连朝臣都跟着向他施压。
就如他所言,连宫内一个太监都知道的事情,那些朝臣如何能够不清楚?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罢了!也不想想,若非他们李家改朝换代,在殷朝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长乐自认登基之后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哪一年没有灾害?前年洪水,去年大旱,他还不是每年都从内库填了大把银子去赈灾?不过是被人一煽动,便个个埋天怨地的,仿佛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一般!
不就是因为这一次内库里拿不出银子来?
这几年国库丰盈,他本以为调些银子出来不过是小事。谁晓得兵部尚书那个老糊涂竟然直接拿着账本上朝!他也晓得连年征战所费巨大,是以前两年都是从内库出银子赈灾,可这次他不过是提了一提。竟直接被自己的臣子给驳了!
最最要紧的,还是那些流言!看样子不像是从外头传进来的,莫非是京城里混进了前朝的那批孽子?皇兄不是说,已经清理干净了么?
怕是冲着那丫头来的吧?李长乐冷笑一声,那丫头如今在京城倒是安宁的很。没了侯府这个后台,她似乎过的更自在了。
她是动不得的。便是现如今没有人知道,李长乐也不想让人说自己连个小丫头也容不下。再者陈景瑞很是疼爱她,还派了人保护。对自己的这个很好用又有几分真本事的女婿,他还是满意的,并不想恶了他。不过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因此他只是让人暗中监视着便罢。
倒是李靖和那小孽障,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偏生就看上了她!
嫂子相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竟是一个个都被他给搅黄了!
不过,如今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了。
李长乐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坐下批了一会奏折,命黄公公在一旁伺候笔墨。看了一会,手下突然一顿,抬起头来:“来人,宣洛宁王与世子进宫面圣!”
那一日,两父子面圣之后,直呆到亥时三刻方才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宫。王爷面色沉郁眉宇纠结,世子爷却是脚步轻快,眸中透出丝丝喜悦,差点没哼着小调一路往回走了。
看着儿子瞬间轻松起来的面容,李长青叹了口气。也罢,这混小子一天到晚跟妻子僵持着,夹在其中的自己过得何其艰难。他本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却落得两面为难的境地,现如今既然皇上开了金口,儿子又是难得真心喜爱,便由得他去吧!
只是一想到回去要如何跟妻子开口,李长青便一阵头疼,忍不住踹了一脚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李靖和一脚:“回头你自己跟你娘开口,老子没工夫管你的破事!”
李靖和心情极好,笑眯眯的应了,他对自家“老子”说的破事可是上心的很,自然要办的体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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