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成答道:“据我说知都是略通一二而已,大佑不如前朝尚武,文人大都不屑习武。此斋里都是上舍生,更是疏于此,大多都乃文弱书生,就是元良骏也谈不上精通。”
封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命令道:“所有人都到院子里仔细勘察,尤其墙角之类的地方!”
正此时,一衙役冲了进来,“王爷,发现有异!”
众人尾随衙役奔了出去,墙角一处被围了起来。见封焕一行人过来,纷纷让来道路。
一衙役道:“王爷,这墙壁上看到了一个鞋印,墙头还有些面米分。”
庄重连忙拿着放大镜上前查看,墙壁上的脚印是前半掌印,比窗台上看到的要深一些。而面米分则在围墙上,就一点点白米分,若是不仔细只以为是白灰。亏得那衙役瞧得见,封焕方才那番话还真是让这些衙役脱胎换骨了。之前窗台上的鞋印没人瞧见,如今这么高的地方都能瞧见面米分。
“鞋底与窗台那只一样。”
封焕用放大镜一看,纹路在放大镜下看得十分清晰,“此处可是通外外头?”
大司成回答,“是,外头就是街道。”
墙壁外头有一棵大树,树枝还有一部分伸进了院子里。墙头比一人高,庄重根本爬不上去,“哪里有梯子,我上去瞧瞧。”
封焕夺过庄重手里的放大镜,嗤了一声,“麻烦。”
未等庄重反应,往后退了两步,助跑然后一踏一撑翻到了墙壁上。不似武侠片飞檐走壁般夸张,而似酷跑一样轻巧,视觉效果却要帅气得多。
封焕用放大镜勘察,随即又跳到那棵大树上,旁人看得心惊胆战,唯封焕带来的护卫却一脸淡定,心中笃定封焕不会出事。封焕虽身份尊贵,却一直勤于武术,身手了得。
封焕查看完,从树上跳到墙壁,又从墙壁上跳下来。
“之前必是有人借着外头树木跳入院中,又跟我方才一样翻墙而出。此人衣服上必是沾了面米分,在活动时残落于墙壁之上,虽是不多,却也足以证明。”封焕拍了拍手道,“方才是谁发现了此处。”
一衙役兴奋的奔了出来,跪下行礼,说话都结巴了,“是,是小人。”
衙役长得十分不起眼,干瘦矮小,入屋搜索的时候都没有他的份。若非立了此功,都未曾入封焕的眼。
“是个仔细的,以后就随我了。”
衙役乐了,外人都说嗣昭王脾气古怪跋扈嚣张,却也更知道嗣昭王最是护短,若谁跟了他,只要不犯忌讳那过得可就是神仙日子。虽说颠簸危险了些,却是走上了青云路!
官大威看衙役那欢喜得找不到北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踢了衙役一屁股,“还不快滚到一边去,莫要妨碍王爷办案。”
官大威是看出来了,嗣昭王并非因掌管太学而出现在此地,还介入案子里来。只怕官家又有新派任,要让他抓起刑狱案件。官大威心中一凛,嗣昭王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他,莫非是要……
官大威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这些年办了这么多案子很是清楚有不少不清不白,若是又要复查,莫说他顶上乌纱,就是性命都难保。可想到若他遭了难,之前那些刑部复审的人也同样倒霉。这般一来牵扯可就大了,即便是嗣昭王,也不能轻易动弹。
官大威这么想,心底舒了一口气,可后面也未多插话。
封焕望向大司成,“太学里可有何人丢了东西?”
大司成也没想到会有人翻墙闯入太学,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事。
“未曾。”
庄重眉头紧锁,“若非此人不是梁上君子,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不管如何我们必须要找到。身上沾了面米分,身手矫捷……”
封焕眼眸微缩,道:“此人必是会武。”
☆、第26章
刀上还有墙头上的面米分,以及墙壁与窗台上的鞋印,庄重基本断定这个翻墙而入的人就是杀害元良骏的凶手。
这必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谋杀,否则这凶手捡到了韩川的刀却有很恰巧的潜入他的屋子,将同寝室的人杀掉,并栽赃于他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若是为了谋财,方才搜索屋里的时候,元良骏值钱物件全都还在箱笼里,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虽说衙役后来将屋子翻乱,把现场破坏掉。可庄重未入之时就将现场大致记住,他的记性很好,尤其对静态图像更是如此,只要刻意去记,几乎像是拍成照片储存于脑子里一样,只是这样的记忆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淡化。不知怎么穿越到这里,还比从前小一圈之后,记忆力更好了。
若是因被发现而慌张而杀人,可根据现场分析,凶手非常冷静,并不像仓促杀人的样子。下手快狠准,一刀毙命甚至不屑补刀确认。事后还将刀藏匿于韩川被褥之下,行事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不管是胆大包天还是早有预谋,都是艺高人胆大。只是元良骏与何人结怨,会让对方起杀意?又或者是韩川引来的杀手,阴差阳错让元良骏命赴黄泉?
所有线索串联,真相一点点在众人眼前浮现。
封焕问道:“元良骏在外头可有仇家?”
汤白杉道:“元兄为人豪爽仗义,待人诚恳,不管是在太学还是在外都人缘甚好,从不惹是生非。据我所知并无仇家,除了与江逊有些许不对盘,从未曾听说与人有过口角。且元兄并非京中人士,在外相熟之人不多。只有沐休时才会出去品茶饮酒,而且每次都是与许多人一起,若有仇家我们应都知晓才是。”
大司成也道:“元良骏乃江南富庶人家子弟,我对元家也有所了解,在当地颇有名望,乃仁厚之家,未曾听家族与他人有何仇怨。”
“虽死的是元良骏,可从种种迹象看来应是冲的是韩川。”封焕点了点头,他也不觉得与元良骏有关,毕竟天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正好捡了或者偷了同寝的刀子,然后将他杀死。就算凶手与他有所关联,韩川也脱不了干系。
“韩川可与人结怨?”
封焕这话一落,在场的太学生都不知该如何应。韩川那性子还真是不讨喜,非常喜欢占别人便宜,又是言辞厉害的,若对方不依,便会被他说是太小气没有君子气度,还会在整个太学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事都不大,却也着实令人窝火。明明也是个有些才气的文人,不知怎的就沾染了一身市井之气,却不以为耻,反而称其为雅趣。
若偶尔行之大家日后提起,也确实觉得有意思,士人之间这般逗趣不是没有。可次次如此那可就变味,那就是贪小便宜而已,披上个文人衣袍也无法掩盖。只是文人说话做事都不干脆,又觉得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实在难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川连忙否认,“我也并非京中人士,人缘也不比元良骏差,不可能有人想杀我。”
一旁太学生都纷纷低头,虽韩川所作所为确实不至于怨怒到杀死,可竟然敢把自己人缘位同元良骏,还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个个不知望向哪,原本应极为尴尬,韩川却依然未发觉自己说得有何不对,只是一脸莫名其妙。
汤白杉干笑一声,出声打圆场,说的话十分含蓄:“韩兄虽有时行事令人诧异,却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有些人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庄重便换了一种方式询问:“你可曾在外头与人有所争执?”
韩川更是摇头,“我向来待人和善,况且出门不多,从未曾与人争执,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此时一旁的方翔脸色不大好,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被一直关注场上所有人表情的封焕发现,怒斥道:“你,有话就说,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方翔吓得连忙作揖行礼,瞟了一眼韩川最终开口道:“欠,欠债不还算不算结怨啊?”
韩川顿时脸色不好,怒瞪着方翔,“你莫要胡乱说话,我岂是那种占便宜之人。”
方翔顿时犹豫起来。
封焕眯眼,“快说!若敢有所隐瞒,现在立马滚回家。连话都不敢说,以后就是做了官也是个昏官。”
方翔听到这话哪里还敢藏着掖着,“就是蝌蚪米分那家店子,自从韩川得知开店的老板娘与他是老乡,只要沐休时都会去那记账吃东西。每次还会领着一群人,不过都没昨日人多,我,我每次都跟随着,所以知道韩川都是赊欠,一次钱都没掏过。”
韩川怕自己名声被毁,连忙解释,“我并无不还之意,只是那玩意不值钱,每次零零碎碎结账麻烦,所以我才说先记着以后一起结,我绝无强赊商户之意!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老板娘。”
“老板娘?蝌蚪米分的老板是女子?可是婚配?”封焕问,在大佑对女子束缚并没有明清多,有不少女子也会抛头露面做活。不过开店的大多都是已婚妇女或是寡妇,待字闺中的一般不会出面做买卖。
“梳的是妇人头,是有丈夫的,但是不常见,店子主要都是老板娘在管。我有一次打眼瞧到一个男人晃过,还问起那人是不是她的丈夫,是否也是同乡……”韩川顿住了,拧眉在想些什么。
封焕厉眼扫来,韩川连忙道:“结果被那妇人岔开了,表情也极为古怪。当时我还与方翔说,自个男人还有何不好承认的,且不说明白这不是让人胡思乱想吗”
方翔也回忆起来,“我记得你当时还逗趣说两人莫非是私奔到了京城,所以才会这般遮遮掩掩。我还训你莫要胡说毁人名声,你还不以为然,说你们那还真有这样的事,说是一个富人家的护卫把主人家的妾室给拐跑了,还重金悬赏呢。”
庄重眼睛一亮,心中激动无比,“昨日韩川请我们去吃蝌蚪米分,而后大家又直接回了太学,那把刀很有可能就是在蝌蚪米分店里掉的。而蝌蚪米分是用面米分做的……”
封焕拍案而起,“去蝌蚪米分店抓人!”
封焕雷厉风行,直接大步一跨离去,护卫以及差役也齐刷刷跟着冲出太学院奔向蝌蚪米分店。那些护卫就罢了,本就得守着封焕,可差役都是官大威的手下,却连招呼都不打都尾随而去,着实把官大威气得够呛。干脆守在太学,不掺和抓捕之事。嗣昭王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那就让他折腾去。最好人已经给跑了,一无所获。
正这时江逊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庄重连忙迎了上去,“不是说要好好休养吗?怎的过来了?”
江逊虚弱的咳,虽是被人架着,可这么一大段路也足以让他气喘吁吁,“我,我来说昨天之事。”
庄重没想到江逊会这么快恢复过来,不过江逊看上去不太好,脸色发青,整个人都在发颤,声音十分虚弱,可好歹不似方才一般充满死气,精神不佳却清醒了过来。
搀扶之人道:“方才江逊突然就从床上爬起来,硬是要过来,说是有事与大人禀报。”
官大威嗤了一声,“你还真是会挑时间清醒。”
江逊身体亏损,并没有心思理会官大威的嘲讽,只想赶紧把话说完,平了平气虚弱的回忆昨日之事:“我昨夜大约与卯时从藏书阁离开,走到西南凉亭,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旁边树林掠过。心中有疑,便是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那人跑得很快,我也不知是看错还是确有人潜入。后来便是走到了元良骏屋子附近,还看到了汤白杉。我心想若真有人他必是看见,见他不在意转身离去,我也就未在原地耽搁,省得第二日元良骏知晓,必又是嘲笑我大晚上鬼鬼祟祟到处乱晃。”
官大威猛的拍桌,“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明明知道有人潜入院中意图不轨,却未及时出言提醒,害得元良骏死于非命。”
江逊脸色煞白,本就未完全恢复,如今被这么一激,眼神又变得恍惚起来,“是啊,都是我害死了元良骏。若非白日我咒他短命鬼,见有人又不愿声张,他又怎会死去?都是我,都是我……”
江逊自言自语整个人哆嗦得厉害,庄重连忙命人叫来大夫,掐其人中,不停用言语安慰他。“这些都是意外和巧合,元良骏的死于你无关,最应该被谴责的是凶手。”
大司成恼怒,“官大人!这里是太学,所有学生都是国之栋梁,岂容随意恶意揣测!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与我太学过不去,真当我没脾气吗!明日上早朝我必是与官家说道说道。”
太学大司成可直接与皇帝汇报太学情况,声望地位于朝中非同一般。从此出去的官员大多也对大司成颇为尊敬,只是大司成脾气软和,不喜与人争执。官大威见封焕离去,觉得欺压自己的人终于走了,所以将心中之气一下发在了江逊身上。若非这些太学生老是凑巧误导,他又怎会判断失误,像个傻瓜一样丢尽脸面。哪晓得这大司成竟是翻脸了。
官大威心中发虚,嘴里却硬撑,“审问本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