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着?”萧朗月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沉,“你也知道的,他的家人对我是什么态度,我何必——”
“景烨还没有跟你说过吗?”谢清欢诧异道,“你上次在景家见到的景夫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好吧,就算是后妈心肠歹毒,刻意挑拨。”萧朗月摊了摊手,轻轻叹了口气,“元昭才去世没多久,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他。”
“萧萧,”谢清欢豁然的目光直直看进萧朗月的眼中,“你摸着自己的心口,告诉我,你心里真正喜爱的,究竟是元昭还是景烨?”
萧朗月依言抬手,按住心口,感受着心脏地跳动。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是景烨。”
谢清欢闻言,微微挑眉。
还没等她说什么,萧朗月就抢先开口道:“可是欢欢,很多时候,能陪你到最后的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也不一定是最爱你的,而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最合适的那个人。”
“元昭,”谢清欢沉声道,“你确定他是那个合适的人,而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萧朗月沉默半晌,才涩然道:“欢欢,我没有拿他当备胎。”
“是,你没有拿他当备胎。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谢清欢点头表示赞同,这年头流行自由恋爱,却还保留着相亲这个传统,迫于年龄或者家里的压力,结婚对象也许并非所爱,结婚的时候也许没有感情,但婚后日子过着过着,慢慢过出滋味,反而彼此产生爱意的,也有。
就萧朗月的性格跟处事来说,绝对是理性大于感性的,属于谨慎理智类型。然而,在元昭的事情上,问题也出在这里。
谢清欢轻叹道:“你知道元昭深爱你,你却没有给他同等的回报,所以他出了事,你愧疚得难以自持。萧萧,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萧朗月眼睛合了合,复又睁开,有气无力地道:“是吗?”
“与心爱的人同生共死,也是一件美事。若是能换得心爱的人一线生机,那就更好了。”谢清欢淡淡道,“你能明白元昭的心意吗?还有,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去的欧洲?”
“欢欢,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一想到元昭,就觉得……”就觉得我骗取了他的真心,然后利用他避过了灾祸,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这样无耻?
萧朗月挑起眼帘,看向谢清欢,只听她道:“元家在等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一切后果,我会承担。哦,别忘了说,那个凶手已经死了。”
萧朗月看着谢清欢,眉头狠狠皱着。
“对了,”谢清欢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景烨上回说他会代你跟元家解释,但是我觉得,他去只会火上浇油。”
“景烨……”萧朗月有点无语,“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那会儿不是——精神不济嘛。”谢清欢顿了顿,果断挑了个含糊的词。
“我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景烨还不放心,暂时不能回去。”萧朗月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谢清欢听了暗暗摇头,这两人分明是两情相悦,好好处着就能顺顺当当成婚,非得闹腾——好吧,她也承认,他们之所以闹腾,中间有五分功劳是属于她的。
谢清欢从没对萧朗月的感情生活提出过清晰的靠谱的建议,眼瞅着俩人还要僵持,终于忍不住要劝一回。她也不是感情特别丰富的人,做神一样的队友是不成的,起码做个助攻吧:“萧萧,人生苦短,要惜取眼前人啊。”
萧朗月听了她的话,身子微微一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皮,才讶然道:“欢欢,你今天画风不对呀,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早换了,只是你没察觉。谢清欢轻轻咳了一声:“这不是我快要结婚了嘛,你还这么形单影只的,我哪儿能放心。”
萧朗月愣了一下,事实上她只听到了前一句,后面的都被她忽略了:“什么?你要结婚?日子已经定了?”
“嗯,定了。”谢清欢点点头,“到时候请你做伴娘。”
“我?我可以吗?”萧朗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叠声问道:“是跟路七爷吧?路家那样的豪门,我这样的身份做伴娘会不会不太好?”
谢清欢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不好的,我不也是圈子里的人吗?”
景烨站在不远处,既不会碍着萧朗月她们,又能注意到那边的情形。看着神采奕奕跟谢清欢聊天的萧朗月,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
纵然心里确实有点酸酸的,景烨也绝不会承认,这么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那么点小小的嫉妒谢清欢。
带着萧朗月来纽约,找安德鲁仔细询问过,景烨才发现,萧朗月的精神情况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确实不那么眼中,起码,比当年谢清欢在赵泽天事件之后的反应要乐观很多。
只要她的情绪能够稳定下来,平复因为记忆受到大冲击而产生的创伤,就是事件问题。
萧朗月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无非是因为两样:元昭身死,谢清欢被迫去了欧洲。
在国内的时候,易柏那位师兄给出的诊断结果也差不离。只是,那时候萧朗月本人神智昏聩,身边也没有关系亲密可以替她下决定的人,所以也没法下手治疗。
跟萧朗月爱情拉锯那么多年,景烨很清楚谢清欢在萧朗月心中的地位,所以他决定让安德鲁洗去萧朗月记忆中伤害到谢清欢或者其他发生在谢清欢身上不好的事情。
包括当年赵泽天事件中谢清欢受伤并染上毒瘾,某次因为照顾不周导致谢清欢高烧,丹枫会所那对谢清欢来说其实不痛不痒的一刀,还有就是这次害谢清欢被人威胁,如此种种,统统催眠洗掉。
而那些关于元昭的记忆,不论是好是坏,他都不打算去动。萧朗月在娱乐圈多年了,绯闻虽然不断,但成真的也就这一个,这是她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经历。
景烨不介意她记得元昭的好,但他不能自私地替她决定忘记元昭。等她真正直面过元昭之死带来的后果,这件事给她带来的伤痛才会慢慢淡去,而不会成为往后岁月中的隐忧。
元昭已经去世了,他却还有无数的时光去陪伴萧朗月度过漫长的一生。
谢清欢离开的时候,景烨送她出去。
谢清欢不紧不慢地走着,沉吟着开口问道:“看萧萧的样子,治疗效果很显著,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还要再观察一个月,没有反复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景烨淡淡道,看向谢清欢,“只要你好好的,她就不会有事。”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谢清欢悠悠想。
。。
正文 第一百章
谢清欢这趟来美国,虽然行程紧凑,却是不虚此行。看到萧朗月好转,委托给事务所的投资都有收益,西部的那个大农场效益也不错。
谢清欢心满意足地带着谢持静的骨灰跟谢十三踏上归途,回到了融溪谢家。
这时候已经临近农历新年,可以选择的吉日不多,只避开需要忌讳的日子,按照立碑的风俗将谢持静重新安葬在谢家祖坟之中、
谢清欢是谢持静以及嫡支唯一的血脉,戴孝主持葬礼。
谢持静跟谢持节是一母同胞,嫡亲的姐弟,因此葬得很近。
谢持节当年是飞机失事身亡,骨灰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当年谢持静人在国外,他的葬礼是由谢十三主持的,立的衣冠冢。
谢家的祖坟比当初玛丽三世为谢持静选的墓地还要大些,气氛也更加肃穆一些。
谢清欢先前也曾在谢家小住过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宅里抄书,偶尔跟路子允出去在这个小镇上四处走走看看,却没有以谢家子嗣的身份来祖坟拜祭。
那时候谢持静还没有迁回来安葬,谢十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小姐虽然不排斥,但心里确实不那么坦然。所以她不提这事,谢十三也不会主动提起。
这是谢清欢第一次见到这个时空里谢持节的墓。
墓碑上有他的照片,年轻而沉静,唇角含笑,眉眼温润。
谢持节。
谢旌。
谢清欢父母早逝,长房嫡支只她一个,自幼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养。记忆中祖父总是宽袍广袖,身姿端严,即便笑着,也带着三分威仪。
这个时空的谢持节跟她祖父的面容并不十分相似,风貌气度却是异曲同工。
真是伤脑筋啊。谢清欢心中长叹,是该叫舅舅呢,还是称呼祖父好呢?
如果先前,谢清欢只是彻底放下了对大雍少帝以及谢家最后的一丝牵挂,那么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跟那个时空的所有联系都已经斩断。
大雍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历史长河之中,也许是因为有了祖父这个先例,她才能在时空的缝隙之中,因为谢清宁的移魂之术,来到这里。
未知的世界,当真是让人惊奇。
妥善地将谢持静安葬了,立了碑,少了纸钱,供了瓜果,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这才带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几门旁支亲戚回到谢家的老宅子。
谢清欢的年纪不大,辈分却不低,这几门亲戚最多也就只是跟她平辈。
谢十三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明确说了,谢清欢是嫡支唯一的血脉了,谢家老宅子这一脉上下事务都由她全权做主。至于这几门旁系的,只是挂着亲戚的名头,其实已经多年没有正经走动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谢十三才会代谢持静问候他们一声。论情论理论法,他们都没有资格替她做出任何决定。
只是背景提要般的一番话,谢清欢却顿时听出点别的意味来:“怎么?”
谢十三这番话,就差明着告诉她,不用把那些亲戚放在眼里了。要知道大家族看重嫡支是必然的,但旁门偏系也不是就不重要了——一棵大树,将枝枝蔓蔓的修剪一下,有利于养分分配,保证树长得更加茂盛。但是这枝枝蔓蔓也不能全剪了,不然的话,单留一个树干,也不成。
皇帝都尚且有三门穷亲戚呢,更何况一般的世家大族。融溪谢家经过了战火与动乱,也就剩一个世代书香的壳子了,且这壳子还因为人丁不旺而显得格外薄弱。
如今过来帮忙立碑的这四家,算起来其实是比较亲近的了,其他的都隔了几代,疏远得还不如一般的乡里乡亲了。
谢十三似笑非笑:“小小姐知道如今谢家资产中之前的都是什么?”
“古董、字画还有那些自家人也不能借出藏的古籍?”谢清欢托着腮,手指轻点,“甚至是谢家老宅?”
“没错。无论是古董、字画、古籍还是老宅,都价值连城。当然,老宅子的价值可能略逊一筹,毕竟当初翻修恢复的痕迹太大,比不得b市的那些老四合院值钱。”谢十三点点头,看向谢清欢,“小姐拍戏之余,可有读史?”
谢清欢微微颔首。
谢十三淡淡道:“谢家子弟,不论男女,皆要读书。当初动乱,对书香世家是个沉重的打击,古董不必说,字画跟古籍都不定保得住。家里如今剩下的这些,还不到动乱钱的四分之一,就这还是前头几位老爷们拼死设法保下来的。”
那场动乱确实惨烈,对谢家的影响也不小——那时候本就子嗣不丰了,又折了一些,导致嫡支越加凋零。
谢清欢听了他的话,了然地点头:“这次来的几家,都是前头老爷们的后人 ?'…'”
“是的。”谢十三淡淡道,眼中带着丝丝嘲讽,“若不是还有这点恩义在,他们跟那些出了五服的亲戚也没什么两样了。”
出了五服,这亲戚关系就相当淡薄了。谢清欢对这个时空的历史也了解一些,当年动乱,持续的时间确实不短,知识分子受到的打击也严重,底子薄弱的贫苦百姓反而好些。
谢家在战时弃笔投戎,捐躯赴国难的子弟不少,所以先前虽然很有些家底,但在动乱时并没有受到过大的打击,古籍字画都是谢家历代积累的,是谢家的根,自然要想尽办法不至于损毁。
谢十三特意提醒她,想来是因为先辈们出了力,后辈们便想着捞点好处?
谢持静突然离世,却留了遗嘱将谢家甚至是她自己拼出来的家产都留给了她。只是,当时谢清欢顾忌着道格拉斯家,并没有将她迁回来安葬,自然也就没有正式认祖归宗,如此一来,在那些旁系亲戚眼中,这些古董字画就还是谢家的。
若是没有她,这些名义上的近支稍微运作一下,归属权旁落也不是不可能。
谢清欢觉得好笑:“难不成他们还要拉下脸同我争不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趋。谢家现存的那些古物,年代都久远了,价值不可估量。谁都不是傻的,想要分一杯羹很正常。”谢十三说道。
谢清欢曾经去过拍卖行,也打听过古物的收藏价值,再想想谢持静的遗嘱上那些惊心动魄的数字,不算谢持静自己挣的那些,谢家的藏就是一笔十分庞大的财富,也能难怪谢家老宅从外面看,古朴卓雅,内中却是机关林立,最先进的现代防盗设施用得也毫不含糊。
“十三叔,之前你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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