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路家顶层权利核心能说得上话的,再没有一丝反对谢清欢跟路子允在一起的声音。
谢清欢从不避讳自己会武这个事实,但她从未提起师承,路子允也没有特意去查,不是不好奇,而是没有必要。他已经渐渐摸清了谢清欢的性情,只要他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就不会离开他。
道格拉斯家的血统天生强悍,至亲血脉之间牵绊很深,即便如何,卡尔·道格拉斯仍然爱上了外族的女子,并生下了孩子。到了谢清欢这里,她跟异母的兄长并不亲近,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流传的道格拉斯家的血统会越来越稀薄。
所以,路子允从未担心以后会生出小变态这回事。
相比谢清欢滋润的生活状态,容宁自从沈家农庄回来之后,就过得很有些槽心。容威盯着她,七处的人也盯着她,她手中原有的几分人脉不能动,甚至无法出境。
她有预感,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季卓阳给顾裳安排的公寓是复式的,虽然比不上谢清欢在水岸花都的那套别墅,但也是相当不错的了。陆展睿是个生意人,鼎星在顾裳身上的前期投资超过了他的预期,先前景烨在时,他就没管过鼎星的运作,如今也不打算管,由着季卓阳折腾。
容宁这阵子就住在顾裳的公寓,顾裳似乎对目前的职业很是满意,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这天顾裳回来得晚,还一身的酒气,眸子却是清亮无比,显然并没有醉。
“表姐,我真是不明白你。”容宁倒了一杯水给她,双手抱胸冷淡地看着她,“你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是为了什么?任西东算计舅舅,是为了给他父母报仇,他放过你不追求,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即便你再糟蹋自己,他也不会有一分内疚。”
顾裳喝了一口水,挑起眼帘,似笑非笑道:“表妹,你想得太多了,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演戏才干这一行的吗?倒是你,先前三番两次地针对谢清欢是因为什么?”
容宁顿了顿,才慢悠悠道:“我看她不顺眼行吗?”
“你们的圈子没有任何交集,她不会妨碍你什么,你为何看她不顺眼?”容宁对谢清欢有敌意,顾裳能感觉得到。
容宁冷淡道:“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顾裳顿了顿才道,“不需要。”她深深看了容宁一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明天要早起。”
容宁漫不经心地对她摆了摆手,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
她不喜欢谢清欢,自然是因为格雷。一想到谢清欢的存在,想到格雷不曾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容宁就忍不住焦躁,想要破坏,想要毁灭。
到了现在,她仍然不会搞那些小动作针对谢清欢,只后悔没早点弄死她。如今倒有点不好收场了。
顾裳沐浴完,爬上船倒头就睡。这段时间她太忙了,季卓阳既然决定捧她,相应的培训跟活动就少不了,像谢清欢那样铺好路完全不靠绯闻的整个圈子里也找不出几个来。
真正忙起来就不会有空去想别的,比如顾青山为什么挪用公款还留下了把柄,比如任西东。都不用想任西东做了什么事,单单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心痛。
在对待这个男人的问题上,她是真心佩服谢清欢,说放手就放手,简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她却画地为牢,成为困兽。
顾裳按了按心口,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吧,总有一天演技会凌驾感情的吧。
她下定了决心,却控制不了本能。被放在床头的手机吵醒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刚刚三点,她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她坐起来懵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掐断了响个不停的手机——她永远不会记错,那是她专门设置的任西东来电铃声。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差恩断义绝了,还想怎么样?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顾裳盯着手机看了半分钟,才伸手拿过来接听,声音发紧,听上去干巴巴的:“喂?”
手机那头传来浊重的呼吸声,却没有人说话。
顾裳在理智上觉得应该干脆地挂掉这个电话,但手指却不听话,耐心地又等了半分钟,那边仍然没有说话,顾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正要挂断,那边突然开口了:“顾小姐吗?”
不是任西东的声音,顾裳稍稍松了口气:“是我,请问你是?”
“是这样的,顾小姐,任先生喝醉了,不知你放不方便过来一趟?”
“我……”顾裳深吸了一口气,想说我不方便,但开了口,却是说,“地址?”
那边冷静地报了地址。
“好。”顾裳在不明亮的暖色灯光里,听到自己沉声回答,就好像先前无数次,任西东需要她做掩护的时候,她从容地应对着。此刻,她却垂着头,心中却隐然浮起死寂般的悲哀。
有的人爱得高傲,而有的人,爱得卑微。
顾裳起身更衣,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着不如趁任西东酒醉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杀了他算了,反正她现在活得也不开心,索性一起死了算了。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她出门,被夜风一吹,脑子又有些清醒了。
任西东是喝多了,却没有发酒疯,也没有说胡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半睁着眼睛,眉眼间的风流轻佻掩去,显出一种孤彾的寂寞来。
顾裳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合了合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马上转身走,任西东处心积虑地对付了她父亲,得到了任家的大权,但他仍然过得不开心,她应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悄悄抚了抚心口,为什么悲哀却充斥整个心房。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以后还会更加疏远,现在这样,往后想起来会觉得可笑吧。
顾裳走过去,对看着任西东的服务生道了谢,俯身轻轻拍了拍任西东的脸:“醒醒。”
任西东抬起头,睁着迷蒙的眼细细看着她,半晌才握住她的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一丝声音泄露。
顾裳很清楚他的酒量,要喝多容易,要喝醉却很难,而且就算他喝醉了,也只会将心思藏得更深,更加沉默,而不会多说一个字。
也是因为这一点,顾裳从未将他抛下,任西东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查知父母去世的真相了,却一直隐忍着,直到有足够的能力一击成功了才出手。他对人始终防备甚深,顾裳直到父亲身死才悲哀地发现,任西东从未对她敞开心扉。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夜里,她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仍然赶过来接他,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救药。
顾裳用力将任西东拉起来,抓着他的一只胳膊绕过肩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架着他慢慢走出去。
任西东合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陷入安静的沉睡,狭小而静谧的空间里,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顾裳将他送回了任家,跟宅子里的老管家一起将他扶了进去。
老管家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原以为他们能顺顺利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却没料到人情易变,竟然到了陌路的地步。
“顾小姐,不如在客房将就一晚,明天再走吧。”老管家提议道。
“不了唯叔,”顾裳笑了笑,“明早有工作,恐怕赶不及。人我送到了,就麻烦您了。”
老管家想着眼下这情形,留她也确实不合适,便叮嘱她路上开车小心。
顾裳也不看任西东,干脆利落地走了。老管家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暗暗摇头。
顾裳回到家已经四点多差不多五点了,天都开始放亮了,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按了按太阳穴,心情还是有点晦暗。
过了十来分钟,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就在昨天晚上顾裳习惯性去照顾任西东的时候,容宁悄悄地离开了,正如她悄悄的来。
复式的房子里显出一种死寂的安静来,顾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她往日里跟这个出身军政世家的表妹互动不多,感情基础也不深厚,容宁自己又一向神出鬼没的。因此,对于容宁的离开,顾裳并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察觉到不妥。
一晚上来回奔波没有合过眼,脸色自然而然的就有些难看。顾裳这天要去一个剧组试镜,看看时间,定了七点的闹钟,吃了两颗维生素片,也懒得去楼上了,就和衣歪在沙发上养神。
梦里依稀是旧时年景,她跟任西东都还年少,不知后来的父辈恩仇。
任西东睡了一觉醒来,睁开有些浮肿的眼皮,看清楚身周的摆设之后,明白了自己此刻身在任家大宅。
床头叠放着按照他的喜好准备的衣物,他起身,扶着有些沉重的脑袋去了浴室,沐浴之后将自己拾掇的容光焕发,俨然又是一条纵横捭阖的精英,这才下了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任老太太坐在桌边,已经开始用餐,并没有等着他。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的痕迹,衰老已经渐渐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去了,但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自从上次老太太受了刺激晕倒,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就发现两条腿有些不得劲了。她向来不服老,不愿意用轮椅代步,这段时间都在积极地进行复健,又配合针灸治疗,如今已经能用拐杖拄着慢慢走了。
因为复健耗去了她打量的时间跟体力,反而冲淡了被夺权的失落。她活到如今这个岁数,把持任家几十年,说一不二,也算是快意恣肆了。
任西东掌权之后,仍将老太太安置在老宅,只是限制了外界跟大宅的信息流通,但对于老太太,他也没有苛待她。每次回来见了她,也还是如常一般打招呼。因为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了,比起以往,反而多出了几分真心。
任西东下了楼,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就默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昨天喝多了,早上起来就有点厌食,只喝了一杯牛奶了事。
任老太太倒也没甩脸色给他看,只是耐心地等他喝完牛奶,才好整以暇地问道:“小三子,你如今大权在握,跟那个小戏子如何了?”
任西东听了这话,心中不悦,略微皱了皱眉道:“她不是戏子。”
任老太太对他的反驳不以为意,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冷淡问道:“你不爱顾裳,但你跟亲近也不少年头了,跟她上过床吗?”
任西东的脸色一黑,要不是老宅如今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都要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被人掉包了,竟然连这样的问题都问得出口。
任老太太看着任西东,眉眼间蕴着淡淡的嘲讽,带着几分不详的意味。
任西东看在眼里,眉心轻轻一跳,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我还不至于吃窝边草。”
任老太太闻言轻轻嗤笑一声:“小三子,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不跟顾裳上床,无非是先前顾青山手中的筹码太重,一旦有了实质的关系,两人就绑死在一起了。
任西东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肩:“老太太既然都清楚了,何必多此一问?”
任老太太抬起手略微一摆,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跟女佣都悄悄退了下去。
任西东见状,略微挑了挑眉。
“任家的子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任老太太顿了顿,才悠悠叹息一声,看向任西东淡淡道,“到了你这一代就更有意思了,本支旁系那么多姓任的,竟然输给了一个外姓人,致使任家三代的心血旁落。”
任西东觉得好笑,站起身看着仍持着优雅姿容的任老太太,目光冷漠:“老太太所说的外姓人,是我?”
“小三子,你似乎不大相信我说的话呢。你的好‘父亲’,我那好儿子,患有少精症,精子的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一。他跟你母亲感情甚笃,为了缓解她的生育压力,两人做了试管婴儿。”任老太太看着他倏然变色的脸,微微一笑,“你不妨再猜猜看,顾青山为什么那么轻易地让你抓到了把柄?”
对于顾青山的事原本就存有疑虑的任西东,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之所以选择对顾青山下手,一来是因为顾青山是老太太的心腹,他要夺权,这一关必然得过,二来是因为他查出顾青山跟当年他父母的车祸有所关联。
任西东记事很早,哪怕时光荏苒,他对于父母仍有些微的印象。作为老太太唯一的儿子,任家的准太子在性情上跟母亲却是大相径庭,他向来是温和的,待人真心热忱,对商业不感兴趣。任西东的母亲生于寻常的小康之家,但她从事高雅艺术职业,跟任家准太子是一见钟情。
两人的结合经历了一些波折,感情上反而更加亲近,婚后的日子过得如胶似漆。任西东至今还记得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温馨惬意而又幸福。他们心意相通,几乎没有争吵,也不曾有半分算计。
他们的相处直接影响了任西东的婚姻观,他认为他选中的妻子,跟他一起生活,必然也是父母这样,所以从他模模糊糊查知了父母车祸背后的真相,就无法跟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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