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对药物很熟悉,一看谢清欢的情形就知道是被人注射了镇定安眠之类的药物,但她的面上虽然满是困顿之色,眼神却清亮得毫无破绽。
格雷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看她,想要亲近的执念与想要拥有她的贪欲全都克制地隐藏在略有些冷漠的目光之下。
“谢小姐,”格雷略微一顿,某种清光一闪,“似乎忌惮我?”
谢清欢是因为身体对药物的本能排斥而强制清醒,并不是药效完全接了,强撑着回到自己家,还得面对撬门而入的大名鼎鼎的变态家族的家主,单想着都觉得这人生当真无趣,无端让人生出无限惆怅来。
谢清欢双手负在身后,左手狠狠掐着右手的虎口,酸痛的感觉直冲脑门,清寒的目光直视格雷,冷冷道:“对于任何一个非请自来的人,我都十分忌惮。”
格雷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那路子允呢?”
“那能一样吗?”格雷既然这么问了,显然是事先调查过,谢清欢不想知道格雷是如何在路子允一手遮天的情况下清楚地查到这些的,即便路子允是祖父在这个世界收的弟子,也不意味着对于他非请自入的行为,谢清欢就会完全不介怀。
但路子允的情况跟格雷这般又有不同。路子允那次受了伤,行动不便,最要紧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个路小心,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男寡女的,不成体统。再者,非亲非故的,格雷此来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
格雷心中蹭得点燃了一把小火,默默地吸了口气,看着谢清欢毫不掩饰宠溺地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美?”
谢清欢如同大冬天被人迎头泼了盆凉水,脑中激灵灵一抖,瞬间就精神了。她略微眯起眼睛,脸色不善:“你特意撬门进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格雷轻易地察觉到她口气中的不耐烦跟一丝不明显的杀意,眨了眨眼睛,湖蓝的眸中隐约有着失落:“你好像,很讨厌我?”
谢清欢瞥一眼格雷的表情,稳了稳神,自觉跟这人沟通稍微有点困难。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道格拉斯家用生命来刷新底线的彪悍作风,她对格雷确实有些忌惮。
谢清欢颇为无言地看着格雷似乎有些眼巴巴的样子,淡淡道:“格雷先生,你的话都说完了吗?”
格雷过来,原本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她,顺便验证一下宿命的亲近。如今看谢清欢的表现,倒像是他在一头热——这不科学!难道是因为谢清欢身上只有一半道格拉斯家的血统?抑或是她受到华国教育的荼毒太甚?
看她先前的资料,确然有些平淡,要将她的三观调整到跟道格拉斯家一个频率,恐怕要花上一些时间。格雷处事向来是想做便做,从不顾忌他人的感受,但他不想过于逼迫谢清欢,毕竟像她这种中规中矩毫无新意的性子,在道格拉斯家也挺少见的,稀有的品种得好好保护。
“说完了。”格雷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目光在谢清欢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扫过,笑眯眯应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谢清欢想也不想,断然道。
拒绝得……真干脆,真让人遗憾啊。格雷漫不经心地想着,悠悠一笑,“你就不想稍微了解我一下吗?”
谢清欢摇头:“好奇会害死猫。”
“年纪轻轻就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的。”格雷略微皱眉,一本正经道,“不过算了,你只要记得,我的名字是格雷&8226;道格拉斯,以后会成为你最亲近的人就好。”
真是让人恼火的自大啊,谢清欢额上青筋一跳,一挑眼帘就见格雷的目光定在自己脸上,隐约带着她难以理解的疯狂,略显冷漠的脸上漾着一抹温和的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了。”格雷笑着转身,向门口走去,一只手抬起,随意地挥了挥,那样子从容地就像是离开自己家一样。
谢清欢听着房门被关上传来的轻微的咔哒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一直捏着虎口的手指,垂眸一看,果然有些青了。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因药物产生的眩晕感稍微有点儿缓解了,谢清欢躺在床上,将自己一丝不苟地裹在薄被里,这才慢一拍地恼怒起来——格雷这款随意将别人家当菜园逛的人,果然比段家那谁更欠抽啊。
这种微妙的恼怒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一早,仍没消散。她的防备心并不十分严重,但多疑是每个聪明人共有的弱点,格雷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他本身太具有存在感,哪怕什么都不做呢,也足够让谢清欢注意到他并小心提防着。
更何况那批要命的军火,到现在还悬着,稍有差池,整个唐家就完了。所以谢清欢不得不怀疑格雷的动机。
季卓阳准时出现在约定的茶餐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谢清欢一番之后,稍稍松了口气:“没受伤吧?”
谢清欢失踪,季卓阳也整晚没合眼,直到昨天谢清欢报了平安之后,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才落回去,但晚上睡得并不十分安稳,早上起来眼下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圈浅淡的黑。
谢清欢见他面色憔悴,比自己更甚,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亲自执壶给他倒了杯茶,微笑道:“我没事,请喝茶。”
“请喝茶也没用,我跟你说。”季卓阳哼了一声,狠狠瞪她一眼,絮絮道,“我先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不管怎样,都要保护好自己。结果呢,你说你这是得罪谁了?你这一个月过的比旁人一辈子过得都要精彩。咱能把这些事儿留给别人,让别人的生活也添点儿色彩吗?”
谢清欢看着狂暴化的季卓阳,面对保姆话唠模式打开的男人,她有点儿架不住,干笑道:“这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吗?”
“我还人有旦夕祸福呢。”季卓阳没好气地道,他到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天底下别说没有免费的午餐了,就连便宜事儿都是打过折扣的。谢清欢踏入娱乐圈十多年了,一直安安分分的,连绯闻都没有,最大的事儿就是五年前赵泽天事件,却也是有惊无险。
再看看这一月以来发生的事,两下一对比,就算是心理素质过硬的金盘经纪人,也不由有些心酸啊——他跟谢清欢估摸着是八字不太合,不知道谁克谁。
谢清欢知道季卓阳是为了自己好,听他唠叨也挺新鲜的,点了十几道小点,一边吃一边听季卓阳控诉。
吃完早餐,季卓阳开车载着谢清欢去考交规。原本是安排在昨天的,谁知道出了那等破事儿,谢清欢的学习能力他也看到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本着对人民币的敬畏之心多开支了一些出去——反正花在培养艺人技艺这事儿的开销,都是可以报销的。
谢清欢接任家主之位时年岁尚小,已经好些年没有直面这种考试了。但她毕竟是过目不忘,这考试自然难不倒她。
提前交卷出来,季卓阳就拿着她的手机上前来:“唐家的电话。”
莫非是唐挚醒了?谢清欢略一挑眉,接了起来,听蒋青沉声道:“大小姐,段老大昨晚遇袭,受伤住院。你是否要前去探望?”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礼轻情意重
第一百四十五章 礼轻情意重
段老大遇袭?谢清欢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舒骺豞匫段明楼昨天去唐家的别墅,动用的直升机,带在身边的自然是段家的死忠,这是哪条道上的英雄这么好本事,能伏击得了他?
想到这里,谢清欢淡淡问道:“跟着他的人呢?”她并不是圣人,换个别的时机段老大被人伏击,到受伤住院的地步,她即便不会落井下石,也不免要幸灾乐祸——让你不学好!
但现在不行。如今那位空降的容市长还没有动作,黑道最说得上话的段明楼以及确认的继任者唐挚就先倒下了,即便目前两人都没有性命之忧,但多少让人疑虑,使得人心涣散。
蒋青也明白其中的关窍,听谢清欢这般问,又道:“段老大昨晚是在段家的老宅里边遇袭的。”
“段家老宅?”谢清欢心中微微一沉,她见过唐家的防雨布局,虽然算不得是完美无缺,但也足够严密,段家执掌黑道牛耳多年,在这方面比之唐家,必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人能成功潜进去已经值得称赞。“伏击的人呢,如何了?”
蒋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伤之后突围了。”
“突围?”谢清欢皱眉道,“有几个人 ?'…'”
蒋青立刻应道:“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说,一个人潜进段家,伤了段明楼,然后从容地逃逸了?”谢清欢觉得有些意思了,难道先前高估了段明楼以及段家?她好笑道:“段家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蒋青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近十年来黑道也开始精英化,上层遍地的四高人士,不再喊打喊杀,却充斥着冷暴力。段家如今在下洗白没错,但敢说段家没用的,着实没几个人。谢清欢如今虽然掌着唐挚的大权,但有些事她是不知道的,唐挚也不会愿意这位认回的义妹在这么会儿功夫就沾上了黑道,蒋青有些无奈道:“大小姐……”
谢清欢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你抖什么?或者说,你在怕什么?”
蒋青踌躇了一下,才慢慢道:“伏击段老大的人,据说是浅野洹衣。”
“浅野洹衣……”谢清欢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很有些耳熟。”
“浅野洹衣原本是东南亚最有名的中间人,策划了多起刺杀,为人谨慎有奸猾无比,国际刑警的通缉令发出了三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蒋青顿了顿,又道,“半个月前,她的行踪暴露,在东京的一座公寓里被人杀死。”
浅野洹衣。谢清欢想起来了,当初她拍戏的时候在暗殿遇袭,放倒的那四个倒霉蛋,他们跟雇主之间的中间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只是——
谢清欢淡淡道:“蒋青,子不语怪力乱神。”
“大小姐,这事不好说,您也别问了。唐总仓促之下安排您接下大权,但他心里当您跟非少是一样的,并不愿意你们过多插手黑道的事。”蒋青是一早就接到了这个消息,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浅野洹衣之死,放在黑道上说并不算什么,杀人者恒死于杀,再正常不过了。
但一个死去近半月的人突然现身,武力值还破表了,据段家传消息的人说,那战斗力就是外挂状态的简歌跟段老大持久力的合体,一个常年策划着刺杀,几乎从不失手的人,一旦亲自出手,轻松地寻找防御破绽是极为容易的事。
蒋青联想到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要是再不明白这是有人在针对黑道,那就是驽钝了。那人隐在暗处,巧妙地利用了容威进入T市带来的小范围震荡以及他可能采取的针对黑道的措施,出手的时机拿捏地如此精准,那人也不简单。
T市的格局动荡甚至崩溃,似乎就在眼前了。唐挚无法主事,蒋青虽然不介意谢清欢在某些事情上指手画脚,却极不愿意让她这时候淌进这趟浑水里。
谢清欢的好奇心向来不强,但听蒋青这么说,又觉得有点意思了,反而多问了一句:“是借尸还魂吗?”也就是像她这样,在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时机,在一个八字命格都吻合的人身上重新活过来。
“大小姐,你想得太多了。”蒋青嘴角微微一抽,若是借尸还魂,倒还不必这么烦恼了,段家那边根本丝毫就没有隐瞒,直言说怀疑那浅野洹衣可能是改造人,速度跟力道都超越人体极限。
蒋青知道这事棘手了,能从段家的老宅里从容遁走,可以想见她的身手好到了什么地步,遇上落单的人遇上她,恐怕都不够瞧的。
“按理说大小姐如今是掌权人,段老大受伤,您该去看一眼。”蒋青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不过……”
“他在哪家医院?”谢清欢漫不经心道,仿佛没听出蒋青话语里的暗示。蒋小哥开什么玩笑呢,段老大这种人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放倒的吗,这次不去瞻仰下,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说,看一眼能大致推算了一下浅野洹衣这位死而复生的英雄武力值到了什么境界。
蒋青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听出谢清欢那隐约的雀跃,不由摇了摇头,却还是报出了医院的名字跟地址。
谢清欢挂了电话,就见季卓阳毫不客气地瞪着自己:“怎、怎么了?”
季卓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淡淡道:“在这儿等着,我去取车。”
“嗯。”谢清欢点点头,看着季卓阳大步离开,有些微微一笑,季卓阳真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啊,啧啧。
季卓阳暂时不想搭理谢清欢,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发飙。前天夜里她莫名失踪,是绑架还是挟持他已经不愿意细想,但惊动了黑白两道这事儿让他有些介怀。如果谢清欢真的交游广阔倒也罢了,但段老大跟路七爷是什么人,进出都十分小心,能随便跟一个随时跟绯闻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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