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种反应,段明楼顿时觉得无趣了,在心中不动声色地唾弃了同样无聊的自己。
作为这个隐约香艳话题的主角,谢清欢反应是最为镇定的一个:“所以,段老大的决定,是怎样?”
“黑道的事,唐家暂时不要出头了。”段明楼淡淡道,“如今段家还握在手中的,都是真正要命的买卖。唐挚又重伤,旁边还有容家虎视眈眈,不宜在这个时候交接。”
路子允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你手上的那些不交出去,这洗白就算是半途而废了吧。”
“这是我段家的事,就不劳路七爷惦记了。”段明楼自负一笑,“倒是那容家,今天能把嫡系的子侄安插到T市,明天是不是就有可能把路家给端了?”
“这是路家的事,就不劳段老大惦记了。”路子允也是一笑。
两人对视一眼,眸色一暗沉一幽深。T市的体系在华国仅此一家,再无分号,容家倒是有些能耐,先行一子,令黑白两道一致向外了。
路子允微微侧头,看一眼轻轻合着眼睛的谢清欢:“雁归?”
谢清欢挺直了腰杆,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苏沐看看路子允,又看看眉目温润的谢清欢,心中悠悠一叹。
路子允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是急躁的人,先前也不曾动过心,更不曾真正与女人交心,而谢清欢即便是善解人意,也绝不会是能主动帮人解决感情问题的知心姐姐。
段明楼看到路子允这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挺作孽的,瞥一眼谢清欢,顿时为自己平反了——作孽的都是这姑娘啊,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大厅中的气氛一时有点儿诡异,苏沐觉得这场景挺可笑,无论是路七爷也好,段老大也好,平时都是运筹帷幄,今天面对着有些病怏怏的谢清欢,反而束手束脚。
正僵着,就见蒋青急匆匆从外面奔进来,面色虽然平淡,口气却有些激动:“大小姐!”
“你来得正好。”谢清欢淡淡道,“替我送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方会(10)
蒋青方才进来就见到了路子允跟段明楼,心头浮上一丝不明显的惊诧。这一次谢清欢无故失踪,惊动了黑白两道,唐家当然也拨了人手在调查,却没想到还是让他们两家占了先。
蒋青压下心中那点儿小小的翻腾,冷静道:“路七爷,太子。”
段明楼向来自负,却也不屑在称呼上争先后,只不羁一笑,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谢清欢才刚接了唐家的权柄就出了这事,无论是唐起还是唐挚先前的兄弟,想必都十分恼怒,更何况如今在唐家全力对付郭普的当口上。
经过这事,唐家上下该清理的也清理了,该敲打的也都敲打过了,剩下的便是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了。
段明楼想到此处,不由瞥一眼谢清欢,却见她陷在沙发里,眉眼间倦色盈然,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段明楼知道谢清欢身手不差,能将她顺利带到这里来,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只是一个混迹娱乐圈,寻常时候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人,在遇到类似绑架这种事情的时候,起码也该表现出几分惊慌吧?
谢清欢这款的姑娘约莫就是专门给妄图表现男人气概的某某人添堵的。段明楼不动声色地斜一眼路子允,暗暗腹诽——就刚刚那种情况,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公主抱是不二之选吧。虽然搀着也算是亲密接触了,但活该路七爷到现在还单着。
路子允慢腾腾站起身,抚平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子,淡淡道:“雁归,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谢清欢打起精神,伸了一只手出去,蒋青向来细心,自然一早看出她不太对劲,见她伸手立刻上前两步,要将她扶起来。
“雁归,”路子允比蒋青更快,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略微用力,“不用起身了。”
谢清欢微微一笑,看向坐在对面的段明楼。段明楼也顺势起身:“我也不打扰了。路七爷,一起走吧。”
路子允不可置否,看着谢清欢淡淡道:“雁归,晚安。”
“晚安。”谢清欢微微颔首,“蒋青,送两位出去。”
“是,大小姐。”蒋青轻声应道。
苏沐有些担忧地看一眼谢清欢,轻轻挥了挥手,路家的人悄无声息地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段家的人也是同样。
蒋青在两人的沉默中,将两人送出去就被路子允阻止了脚步:“雁归那样子看着不太好,你好好照顾她。”
“照顾大小姐,是我职责所在。”蒋青淡淡应道。他虽然来得晚了些,却不妨碍他猜到某些事实,方才厅中的气氛确实是有些凝重,但大抵是轻松的,并没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很显然,黑白两道对于唐家达成了某种协议。
蒋青返回厅中,只见谢清欢仍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眼中的困倦却几乎遮掩不住,脊背却本能地挺直着,未有丝毫的放松。
谢清欢抬手按了按眉心:“唐家现在怎么样?”
“唐先生坐镇唐家,非少仍然在熟悉唐家的事务,唐总转到特护病房,目前还在昏睡中。”蒋青淡淡道,“涟漪小姐已经回了澳大利亚,唐凌搬离唐家,唐氏名下的产业进行了小规模的整顿,才能不足的唐家人全数被打发了。”
谢清欢听到这里,微微挑眉:“对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蒋青听着她淡漠的话语,心中却倏忽一紧,略一沉默,才慢慢道:“不仅仅是唐家,整个黑道,都容不下背叛。”
“看来你也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谢清欢悠悠一叹,瞥一眼蒋青骤然一沉的脸色,“他受了重伤,仅仅偏离要害少许,未必就能活下来。”
蒋青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着谢清欢,略微皱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不是我动的手。”谢清欢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有些好笑,难不成她真的那般像个女壮士,在如今这种糟糕的身体状况下,还能空手对上有非冷兵器武器的人吗?她脸上的笑意很浅,“在唐挚重新掌权之前,他们得活着,这是我的允诺。”
“他们?”蒋青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蒋青,”谢清欢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眉眼间的冷肃几乎将倦意都压了下去,“唐家情报路子也该整一整了。虽说在信息渠道的流通上输给路家跟段家并不可耻,但谁又能肯定这两家能永远不会站到对立面呢?”
她盯着蒋青,一字一字道:“太懈怠了。”
蒋青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唐挚向来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对手底下的兄弟一视同仁信任有加,以至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在唐挚心中是特别的,随着年岁推移,唐挚脱离于唐家之外的版图越来越大,这些跟着他开疆拓土的人,都有了一定的声望跟地位,但除了唐挚,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像当初仍在街区时那样携手与共了。
这次谢清欢失踪,唐家内部还好,有唐起在,没几个人敢出来蹦跶着找死。反倒是先前唐挚那些亲密的弟兄在蠢蠢欲动,所幸他与ada联手,将他们压了下去,但罅隙已生,只能寄望唐挚早些清醒了。
谢清欢询问唐家情况的时候,口气中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轻讽,蒋青却体会到了,谢清欢对唐家那些纷乱的事情是清楚的,她也知道,他也好,唐起也好,为了尽快肃清唐家内部,而延缓了对她的救援。
谢清欢好歹是当惯了家主的人,对阴谋论这些东西有着天生的亲切感,T市并不算大,唐家如今也算是掌握着半个黑道的势力了,手脚这么慢确实不值得称赞。
要说唐挚这人,能让她看上眼,约莫就是顾念亲情这一点了。对于兄弟义气,他显然是做的过了,要知道如今他已经不是在街区的那个需要血拼才能杀出血路的唐挚了,他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该有些上下之分了,作为领头人,得让底下人有七分敬三分畏。
如果唐挚发生意外的时候往后推上少许,唐起不在,她也不在,他辛苦打下的江山,扩展的版图,恐怕没有一分一寸落在唐非手中。
蒋青是个聪明人,她也没有打算真就替唐挚做主,有些事情稍作提点也就罢了,现在她是真的有些困了。刚才路子允跟段明楼带来的人都是好手,贺宇先前布置在这宅子四周的人,恐怕都给收拾干净了,空气中还隐约能闻到血腥味。
“去备车,送我回去。”谢清欢倦倦道。
“车就停在外面。大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蒋青看一眼她的脸色,“我先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而后回唐家歇息如何?”、
“只是觉得有点困,不是什么大事。”谢清欢轻轻摇头,“送我回家吧。”
“是。”蒋青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只略一犹豫就答应了,开着车送谢清欢回家,一路上谢清欢并没有跟他交谈,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明明困倦地马上就要昏睡过去,却始终半睁着双眼。
蒋青想,他、唐挚甚至是先前见过谢清欢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她,她并不与人疏远,却绝不会轻信于人。
照例是送到楼下,谢清欢道了声晚安就下车上楼去了。走到门口甩了甩脑袋,稳了稳神,才去摸钥匙开门。
在玄关处打开灯,还没换鞋,谢清欢的目光只一扫,脸色微微一沉,玄关处鞋架的摆设被人动过,与室内布置暗合的七星阵自然也有少许变动。
谢清欢用力掐了掐虎口,驱散浓郁的睡意,缓缓挑起眼帘,看向客厅的沙发。
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响声回过头来,看一眼谢清欢的样子,目中凛冽杀意一闪,随即俏然隐去,温温一笑:“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刚刚经历的那场失败的挟持,谢清欢并没有什么感想,最多也就是感慨一声贺家兄弟果然不是专业的,这手法实在是拙劣,脑子约莫也不太好使。但对于自己的家时不时就被陌生人士不请自来,领地意识强烈的谢清欢就觉得很是光火。
谢清欢眉宇间漾着一抹厌恶,冷淡道:“撬锁?”
男人似乎对她的冷淡毫无察觉,仍然笑眯眯地道:“你家的锁,确实是老古董了。”
谢清欢面无表情,在心中默默掀了张桌子泄愤,却听那人慢悠悠道:“不过,你家布的这个阵,倒是有些意思。我记得,当年谢持节的一本著作里边,有关于这个阵势的描写。我闲暇时,也曾细细研究过,有些浅显的能明白,稍微复杂些的就不那么清楚了。”
谢清欢闻言神色微微一动,男人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不甚在意地又道:“如今看来,你比我更擅长这种东西。”
“那又如何?”谢清欢皱着眉,“不管怀着怎样的目的,都不是你擅闯民宅的理由。”
她微微一顿,冷冷道:“格雷先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段老大遇袭
因为药效的关系,谢清欢一觉睡到大天亮才悠悠醒转,身体里的倦怠感并没有全然消失,但已经不影响行动力了。舒残颚疈
谢清欢洗刷完了,就着洗手台的镜子照了照,只见镜中人只是脸色略差,精神却还好,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谢清欢走了出去,打电话约季卓阳出去喝早茶——像他这款保姆型的经纪人,摊上她这种时不时出状况的艺人,也确实挺憋屈。
谢清欢失踪的事,季卓阳也一早就知道了,甚至还动了些陆展睿当初的人脉在寻找,此间种种,只能说明谢清欢确然不是个省事的。现在她主动要求请客,也是有心示好,季卓阳当然不会拒绝。
谢清欢换好衣服出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一贯淡漠的脸色沉了沉,昨晚的场景在脑中若隐若现。
面对谢清欢的冷淡,格雷并不以为意,只是轻轻笑了笑。自他上次在唐家无意间见到谢清欢,几乎立刻就肯定了她是道格拉斯家的人,因为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道格拉斯家至亲之间才有的致命的吸引力。
到格雷这一辈,同出的一脉的只有兄弟,没有女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这漫长的任性妄为的年岁里,没有哪一个人能让他稍微动心,使他的目光稍作停留。
海上水晶宫的那场选妃,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是血脉已经十分亲近的堂姐妹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心绪有丝毫的波动。道格拉斯家从来不缺疯子,缺少一个具有制衡作用的爱人,会让他们在深渊里越来越堕落。
直到他顺着蛛丝马迹发现谢清欢的存在,进而见到她,没有人知道他淡漠的外表之下,带着怎样疯狂的喜悦,又带着怎样猖獗的毁灭欲——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命中注定的最亲近的人才以偶遇的方式浮出水面,所有意图遮掩真相的手都应该被砍落,所有意图湮灭事实的人都应该死去。
所以,我最亲爱的,如果世界最终将走向毁灭,请与我同在。
格雷对药物很熟悉,一看谢清欢的情形就知道是被人注射了镇定安眠之类的药物,但她的面上虽然满是困顿之色,眼神却清亮得毫无破绽。
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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