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面露惋惜道:“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贫僧只恨自己没能尽到做兄弟的责任,劝大哥走上人间正道罢了。”殷老二起先摸不透苦海底细,是以不敢多言,现在见其言语之中,似与熊天霸有嫌隙,于是破口大骂道:“大胆秃驴,竟敢指桑骂槐,说咱们帮主走的不是正道。”他说着一步跨来,举手就要掴苦海。
王怀志急忙横身拦住,随即向熊天霸恳求道:“师父,苦海大师可是您的结义兄弟啊?”
熊天霸横眼一瞟殷老二,随即责骂道:“听见没有,这位大师乃本座八拜之交,你骂他不就等于骂本座吗?还不滚一边去,扇自己十个耳光。”殷老二唯唯诺诺,赶紧跑到一边扇自己耳光去了。
苦海忙道:“大哥无须责罚这位施主,有什么过错,贫僧一人担待。”熊天霸以略带玩味的口气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当和尚的胸怀,你小子以后学着点,还不快谢谢我兄弟。”
殷老二是笑非笑,忙朝苦海作揖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大师,您和尚肚里能装驴,咱俩不妨亲近亲近。”他说着一把握住苦海的手,便潜运功力狠狠捏了下去。
苦海也不运功抵抗,一双手宛若无骨般,任凭殷老二使力,也是毫无痛楚。殷老二略感诧异,却也寻不出名堂,于是讪讪而退道:“往后还请您老多担待。”苦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对熊天霸道:“大哥,如今你已功成名就,坐享荣华。是不是也该行善积德,为天下苍生做些好事了呢?”
熊天霸阴笑道:“听兄弟的意思,就像大哥从来没做过好事似的?”苦海道:“行善积德乃人之本分,不是做过一两件就能功德圆满的,而是要时刻身体力行才行。”熊天霸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看,如今大哥名扬四海,威德远播。加之美人在怀,金玉满堂,这小日子过得如何呀?”
苦海摇头道:“人心若不正,得到越多越容易迷失本性,最终落得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熊天霸反唇相讥道:“兄弟当了和尚,怎么反比以前更愚蠢了呢?本座只在乎活着时能够拥有一切,那是真真切切的享受。至于死后的事,我已无从知晓,还管他什么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更何况本座今日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拼搏得来的,凭什么与人分享?”
苦海摇头叹道:“大哥终究还是未改初衷。其实我辈所能看到的一切,只是我等业的景象让我们看到的,别无其他。你若迷失在这幻象中,那最后所能得到的,终究是一场空!小弟此番前来,本想与大哥共勉之。若大哥依旧执迷不悟,那贫僧也唯有代大哥面壁绝食,以偿罪孽了。”
熊天霸一挑浓眉,冷冷问道:“哦!那贤弟打算面壁多久?”苦海淡淡道:“七日一轮回,四十九日方能功行圆满。不知大哥能否借后山一用,贫僧明晨便斋戒沐浴,入山面壁。”
王怀志急道:“大师,人若四十九日不进食,必然无法存活,您这又是何苦呢?”苦海笑道:“朝闻道,夕死足以。”熊天霸讪笑道:“真不愧是我熊天霸的好兄弟,果然重义气。你要是喜欢,就去做吧!说不定本座那天一高兴,便在后山上建座寺院,把你供奉其间,也好叫人天天朝拜。”一干帮众闻言大笑不止。
面对众人的讥笑,苦海依旧从容道:“贫僧相信,只要人心还是肉长的,就一定会知道痛。”熊天霸眼珠子一转,随即将手搭在苦海肩头,暗运功力试探。苦海警觉,急忙封住了真气。
熊天霸见苦海内息空无,显然不会武功,于是宽心道:“好兄弟,但愿你能撑到大哥当上武林盟主的那天。总而言之,大哥还是要谢谢你,甘愿代我受这份罪,这需要何等的见识和胸怀啊!”他说着一指帮众道:“你们都要学着点,急人所难才是江湖儿女的本分。”一干帮众忙应承道:“帮主高见,大师慈悲,我等受教了。”
殷老大低声笑道:“天下间竟然有此等笨驴,真是愚不可及。”白无常调笑道:“秃驴至高无上的境界,当然就是当头虔诚的笨驴喽!”殷老二幸灾乐祸道:“非也,非也,这可是咱们帮主的福分呐!你们想想,养条狗也不会这般乖觉,何况是人乎!”众人窃窃私语,不时发出阵阵哄笑。
他们的声音虽不大,但王怀志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怫然作色道:“都给我住嘴,亏你们还是天龙帮的精英就不怕受人耻笑吗?”众人闻言立刻止住了嘲笑,眼巴巴地看着熊天霸。
熊天霸置若罔闻,只顾拍着苦海道:“好兄弟,这可是你自找的,千万别埋怨大哥。你要是那天撑不住了,只管来找大哥,好酒好肉咱有的是。”苦海笑道:“这就不劳大哥费心了。”熊天霸一连说了两声“好”,这才带着一干手下扬长而去。
王怀志义愤填膺道:“大师,您犯不着受这份苦啊!为何要让哪帮混蛋嘲笑?我师父是不会感激您的。”柴馨也劝道:“就是吗!一看他们那副德性,就知道这种人是死不回头的。大师,您可千万别犯傻啊!”
苦海笑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人只有在红尘中修行,才能真正提高修为。但这并不等于世界,就会因此而改变。更何况贫僧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早日修成正果。”
两个少年一阵默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苦海已经用他博大的胸怀,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第十一章 武林霸主 第一节
次日拂晓,苦海沐浴完后,穿戴好袈裟念珠,便来到后山找了个山洞,进去面壁去了。
一连七天,苦海就靠王怀志送来的淡水度日,王怀志也借机从苦海处学习阵法和武功。如此又过了数日,苦海已饿得脱了力,连整个肠胃都干扁了下去,就像两张黏在一起的老皮,嘴里几乎要淡出鸟来。
谁想就在苦海忍饥挨饿时,尤梦盈却带着太行双雄和几名丫环,大摇大摆地来了。她命人在洞口摆了桌丰盛的菜肴,让双雄陪着大吃大喝起来。
尤梦盈边吃边赞叹道:“这‘福满楼’的‘什锦香酥鸡’味道真是不错,又香又脆,两位快尝尝。”殷老大喜道:“得嘞!谢夫人赏。”说着撕了只鸡腿使劲一咬,顿觉香油四溢,乐得他美滋滋道:“这味道果然与众不同,属下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好的鸡。”
殷老二道:“夫人您快尝尝‘醉月斋’的‘翡翠抄笋丝’,又甜又嫩,入口即化。”一名丫环介绍道:“夫人,还有‘逢春堂’的‘蟹黄珍珠虾’,‘宝润庄’的‘鲤鱼跳龙门’,可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佳肴。”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又吃又笑,好不热闹。苦海默念真经,努力摈弃心中杂念,不为诱惑所动。尤梦盈见苦海没有动静,于是朝双雄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个抓着半只鸡,一个端了‘蟹黄珍珠虾’,先后来到洞里。
殷老大看着正在面壁的苦海,将鸡拎到他面前晃了晃道:“大师,你多日未进食,一定很饿吧!你瞧我兄弟多好,特地带来了‘什锦香酥鸡’,那味道可真是没得说。啧啧啧!想起来就流口水,更别说吃了。”殷老二将‘蟹黄珍珠虾’在苦海鼻前绕了绕,挑逗道:“多好的‘蟹黄珍珠虾’啊!吃起来又滑又嫩,那滋味可真是棒极了。”
苦海泰然自若道:“两位施主真是可爱,就如同这盘中食物一般,也不过是俎上之肉罢了。”殷老大闻言怒道:“好你个秃驴,竟敢拿本大爷开涮。老子今日非要你开腥不可。”说着便将鸡往苦海嘴里塞去。苦海紧闭唇齿,殷老大无奈,只得拿鸡在他脸上乱抹,并边抹边哈哈大笑。
殷老二也没闲着,他将珍珠虾铺在苦海头顶上,接着又塞到耳朵和鼻孔里,随后讥笑道:“大师,你可真是天下第一虾和尚,只会软软的圈成团,玩起来真过瘾。”他一面折磨苦海,一面揶揄讽刺。
苦海面色淡定,仿佛看着两个上串下跳的小丑,并未有任何屈辱感。
殷老大见苦海竟然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屑搭理自己,一时无名火起,忍不住一脚将其踹倒在地,跟着骂道:“你这和尚好没骨气,被咱兄弟这般玩弄,居然连个屁也不敢放。”殷老二讽刺道:“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这叫做四大皆空,不跟咱俗人一般见识。要不你打他左脸试试,他一准把右脸也送给你打。”
“啪”殷老大随即甩了苦海一记耳光,殷老二当仁不让,也跟着甩了苦海一记耳光,跟着叫道:“哎呀!你瞅瞅,大师笑得多灿烂啊!不愧为佛门大士。”苦海淡淡道:“两位施主觉得这样很开心吗?但愿你们在被别人玩弄时,也能这般开怀。”
殷老大冷笑道:“我说大师啊!咱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忍耐程度,果然是天下无敌。”苦海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无,何处惹尘埃。两位施主得意忘形,已不知己所想,己所为,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还望及早回头,莫到悔复晚矣。”
殷老二揣摩着苦海的话,心中有所触动,于是摊手道:“大哥,我看大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难得他这般执着,咱们也别拿他寻开心了。像大师这样的人,在这世上恐怕是绝无仅有了。”殷老大将鸡丢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要是再呆下去,老子他娘的也想当和尚了。扯乎。”
双雄默默地走出山洞,尤梦盈冷眼相望,待两人走到跟前时,各赏了一记耳光,斥责道:“真是酒囊饭袋,没用的东西。你俩每天给我到这里吃喝,若不能让这和尚破了誓言,我就把你们烹了。哼!”双雄垂头丧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尤梦盈走后,王怀志带着柴馨和朱睿赶来。他见双雄呆呆地站在洞口,一旁桌案杯盘狼藉,于是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难道还嫌没折磨够大师吗?”殷老大苦笑道:“我们折磨大师,夫人折磨我们。原来这天下事,不过是一物愚一物罢了。”殷老二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殷老大苦笑着跟了上去。
王怀志进洞一看,只见苦海满脸油污,身边到处是虾仁和碎鸡块,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不由长叹道:“人与人,为何如此地不同?”柴馨掏出手绢道:“大师,您又受委屈了,馨儿帮您擦擦脸。”
苦海接过柴馨的手绢,笑道:“多谢柴施主,还是贫僧自己来吧!”朱睿伸出大拇指赞道:“苦海大师,朱某从来不奉承人,但对您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苦海抹着脸道:“人只要心中豁达,自然一切开朗。贫僧所受委屈,尚不足以赎清罪业。”
王怀志拾起地上的食物,感慨道:“大师,您还是走吧!弟子真不忍心看下去了。这种无能为力,又只有袖手旁观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柴馨忿忿道:“是啊大师,天下那有您这样的憨人,明知无用功,却偏偏要忍辱负重,受这份活罪。”
苦海摇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既然来了,就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如此作为,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以诚心动人心罢了。从今往后,三位施主除了给贫僧送水,就不要来看我出丑了。”三人一阵沉默,相顾无言。
接着一连十天,都有人在洞口饮酒作乐,大吃大喝。熊天霸不闻不问,只顾着筹备龙虎大会的事宜。王怀志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前来求熊天霸道:“师父,苦海大师好歹也是您的结义兄弟啊!您让大师代为赎罪,已经够难为他了,为何还要听任师娘百般刁难,千般羞辱呢?”
熊天霸巨目一瞪,冷冷道:“你这是在申斥本座吗?”王怀志毫不退让道:“弟子只是就事论事。”熊天霸勃然大怒,森然叫道:“好小子,你听着。这是他欠你师父我的,为师怎么做都不为过。你最好作壁上观,休要再嚼舌根子,否则为师翻脸无情。”
王怀志倔强道:“师父,弟子的命是您救的,您何时想要都可拿去。但弟子心里有话,不吐不快。”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你们以前有何恩怨,但大师慈悲为怀,又是替师父您面壁思过,作为兄弟,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该坐视不理。这事一但传扬出去,天下人会怎生看待师父?总而言之,在这个问题上,师父做人不够厚……”
“混蛋。”熊天霸气急败坏,一掌将王怀志震出“虎啸堂”,随即拂袖而去。熊天霸虽未用全力,但王怀志毕竟毫无防备,加之功力相去甚远,当场便口吐鲜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大事不好了,王大哥出事了。”柴馨气喘吁吁地冲进山洞,拉住苦海垂泪道:“大师,您快去救救王大哥吧!他为了替您求情,被熊天霸一掌震昏,到现在还没苏醒呢!”
苦海心中一痛,忙问道:“王施主现在情况如何?气血可有逆行?”柴馨哽咽道:“王大哥昏迷不醒,气若游丝,脉象也是时有时无。”苦海叹道:“阿弥陀佛!人命关天,迟则生变,快带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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