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一周两次的古筝学习班上能见到顾惜诺,已经算很是满足了。
顾惜诺平平静静度过了假期的剩下日子,期间,顾声华偶尔会发短信给她,她也慢慢地回复过去。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偶尔顾惜诺回想在西安的日子,那些相拥而眠的场景,那些他慈爱抚摸她的头抱着她的日子,就好像是无比奢侈的幻想,只是幻想,不是真实存在的。
顾惜诺这才发现,她没有一张跟顾声华合影的照片,多么可笑?顾声华是大明星,跟无数的粉丝照过相,甚至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会有跟他的合照,可是独独她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点一点的回忆,浮光掠影般,夜晚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回想他的手抱着自己,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
假期结束,学生们带着对于假期不舍的哀叹跟新学期的紧张重回校园。
顾惜诺倒是一点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对她来说,没有跟哥哥在一起的日子,仿佛都是一个样儿的,不同的是她一会儿再学校,一会儿再家,偶尔在菜市场或者学习班。
总归只是一个人罢了。
偶尔易冰会来,但是顾惜诺对他只是懒懒的,易冰已经成了她的朋友,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顾惜诺也觉得有易冰这个朋友是很不错的,比如他会跟她一起上古筝课,下课后还陪她逛逛街,在她不小心说出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他惊讶又着急,又替她担忧的样子让她觉得有点感动,日后,易冰便百折不挠的在企鹅上跟手机上骚扰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类,顾惜诺觉得易冰像是个啰嗦的保姆,而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帅帅的潇华校草。
但是朋友没错,要在朋友的前面加上一个“男”字,却是难上加难。
易冰约了顾惜诺返校的第一天一起回学校,顾惜诺也懒得费尽口舌说不要。
易冰果然到了,还带了一杯热热的奶茶,不由分说塞到顾惜诺手中。
此后几天,易冰变成了魔术师,偶尔会给顾惜诺带好吃的中午的便当,丰富奢侈的嚷顾惜诺皱眉,有时候又会带几颗新鲜的水果给她,甚至下午放学后一心想送她回家,想从魔术师化身保镖,被顾惜诺严词拒绝后才怏怏作罢。
连易冰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对顾惜诺,好像越来越像是保姆了……一直到他周围的哥们好奇的问他跟顾惜诺到什么程度了,怎么望着顾惜诺的时候会露出那么“慈祥”的笑容。
易冰才惊觉自己的路好像走错了……他本来是想努力奋斗当顾惜诺的男友的,可是现在……他好像越来越像是顾惜诺的老爸。
易冰有点抓狂,他还是十七岁的少年啊,天啊……
顾惜诺渐渐地觉得自己是多心了,甚至偶尔在空闲的时候会后悔自己没有在西安多留一些日子……那天跟温北瑜的相遇,已经慢慢地淡化去,想起那双深邃的双眼也不像是起初那么惊悚了,虽然仍旧有些害怕……但是已经快一个月了,自己的生活一如平常,顾惜诺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同时,顾声华在古城的戏已经收尾,顾声华发短信来说自己会回来跟她住一段时间,顾惜诺看到这个高兴的尖叫起来。
一连沉闷了近一个月的面具才被撕开。
顾惜诺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生活仍旧会如现在这样平静的继续,不会有一个叫做温北瑜的人出现搅场。另一半是因为顾声华要回来了,她的心情高兴起来,时不时便会微笑。
意外总是在人最防不胜防的时候出现。
一群女生簇拥在窗口边上,不时发出阵阵尖叫。
“真是太帅了!”
“是明星吗?不知是来做什么的,好像教导主任亲自去接的,呀……那不是校长吗?”
“啧啧,校长亲自出来迎接,难道是上面来的检查的?”
“看起来很年轻啊,可是长得这么帅,啊啊……不知是什么人……”
顾惜诺坐在桌上,闭着眼睛在心底默念英文单词,女生们的对话不时的飘过一两句来,擦到耳边便又飞开去。
快要上课了,她睁开眼睛翻过一页书,却见到门口人影一晃,正是易冰,不偏不倚向着她这边而来。
顾惜诺向来忌讳易冰在学校里向她示好,免得周围的人会说三道四,她不想自己成为话题人物,两人四目相对,顾惜诺微微皱了皱眉头,易冰却好似没看到她小小的不悦,反而加快了步子向这边来。
顾惜诺只好轻轻咳嗽一声,转开头去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
“惜诺!”易冰走过来,轻声叫道。顾惜诺瞅他一眼,见他双眉紧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望着她。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自顾自说:“快要上课了……”她不太习惯直接拒绝人,这一句就相当于变相的拒绝会谈了。
易冰平常很有眼色的,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了,站在她的桌子面前不动。顾惜诺不耐烦起来,抓了一本书打开,准备埋头不理他,易冰却偏偏凑了过来,说道:“惜诺,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我们在西安……”
顾惜诺一听“西安”两个字,刹那变了脸色,她不知道易冰接下来要说什么,心头只想易冰居然要把他们一起去过西安的事情抖出来么?这怎么可以?她自从回来之后跟易冰碰面,就再三同他说过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那件事……
她急忙抬头,截断易冰的话:“什么……我在忙,以后再说。”
易冰双眸闪烁,欲言又止,这功夫上课铃声便响了起来,易冰没有机会再说话,顾惜诺也松了口气,见易冰神色有异,却不理会。
拒绝了听易冰说下去,顾惜诺犯下了一个让她后悔不迭的错误。
顾惜诺虽然不知道易冰为什么突然明知故犯,也想不明白。
幸亏开始上课,顾惜诺也无心再去多想,课程到了一半,教室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教导主任在门边,目光温和看进来,轻声说道:“顾惜诺,出来一下。”
顾惜诺完全没想到他会叫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还有点不知所措,主任的脸上露出越发温和的笑容:“惜诺,出来一下,有点事。”
上课的老师见状,便急忙说道:“惜诺,快去吧。”
顾惜诺这才反应过来,她忐忑不安的放下笔,向门口走去,转身的瞬间对上后面易冰的目光,男孩的眼睛之中,写着担忧。
顾惜诺心头一动,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缓缓降临。
教导主任平素出现,向来是一副冷面严肃状,虽然顾惜诺年年三好,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但他也很少用这种近似含情脉脉的眼神来看她,在此之前,学生们甚至以为教导主任是不会笑的,今日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
主任并没有立刻就告诉她什么事,只带着她向着校长室而去,顾惜诺心头七上八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到走到校长室,主任敲门,那边开门的竟然是头发花白的校长,顾惜诺吓了一跳,不知自己竟然有这种殊荣,校长笑容可掬,让了顾惜诺进门,顾惜诺双手垂在腰间,握住一起,叫道:“校长好……”
虽然是潇华的优秀学生,可是跟校长面对面,却是第一次,顾惜诺心底有些紧张。校长却很热情:“惜诺来了,来,快点进来,有件大喜事啊。”
“喜事?”顾惜诺一愣,情不自禁重复一声。
校长笑道:“是啊是啊,惜诺,你的档案里,家庭关系上不是写的是孤儿吗?”
顾惜诺没想到他忽然说到这个,“啊”的答应了一声,又问:“那怎么了?”
校长转身向内走,将门一推,说道:“惜诺,快点进来……”
顾惜诺迟疑着走了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沙发上的那个人,当两个人的目光相对的时候,顾惜诺猛地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好像被抽光了。
她无法呼吸。
28屈从
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双眸锐利有神,顾盼神飞,隼视鹰扬,端然坐在那里,身着浅蓝色的衫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仿佛翩翩风流公子,却偏有种宝剑鞘中的感觉,让人无法小觑,正是温北瑜。
“惜诺,温局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啊。”校长笑呵呵地,带一丝谨慎,生怕说错每个字。
那边温北瑜缓缓挺身站起,他长得真高,顾惜诺在他的面前,越发显得弱小,顾惜诺心头发颤,后退一步,目光虚虚往后一瞥,然而门已经关上。
温北瑜微微一笑:“我们多年不见,诺诺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了。”目光在顾惜诺身上一扫而过,望着校长,淡笑说,“我想跟惜诺单独谈谈。”
校长立刻说道:“好的好的,没有问题。有什么需要温局说一声就行。”一脸带笑,转身便退了出去。
顾惜诺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发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拔腿逃走。
她心神恍惚,无所适从,在重见到温北瑜的一瞬间,身体好像坠入一个充满复杂蛛丝的网洞里,难受,惘然,而又绝望。
门在身后轻轻地一声又被带上了,顾惜诺一怔,反应过来,整个人后退,身体已经贴上了门扇,双眼兀自瞪着面前的温北瑜。
温北瑜望着她,温和一笑,说道:“怎么了?诺诺,你……怕我?”
顾惜诺咬着嘴唇,不说话。
温北瑜走上前来,顾惜诺忍不住,转过身去扭门把手想拉开逃走,温北瑜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向后一扯离开门边,顾惜诺眼睛瞪大,忍不住尖叫起来,就开始挣扎。温北瑜一手抱住她腰间一手握着她的手,半抱半拥,轻而易举的将她带离了门边。
“看样子,你是真的怕我。”他轻轻地叹息,声音里一丝恨,一丝痛。
顾惜诺被他抱在怀中,又惊又怕,只顾着叫道:“你放开我!”
温北瑜的身体好像极为炽热充满力度,顾惜诺从小到大,只有顾声华抱过,但顾声华如玉,那种拥抱总是温柔的。面对现在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顾惜诺心跳加快几乎晕过去。
“你是不认得我了,还是有心避开我?”温北瑜置若罔闻,低头问道。
他没有发觉自己的手臂有多用力,而对温北瑜来说,有多用力都不够,他所作的只是不许手中的人再逃开一寸。
顾惜诺身子一阵阵的发抖:“你……你放开我……”到底是小女孩,努力缩着身子,急得眼泪都冒出来。
“诺诺……”温北瑜察觉她的不对,轻声一叹,手上略略放开了些,“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认得我是不是?为什么要躲开我呢?”
顾惜诺吸吸鼻子,眼中的泪到底落了下来:“我……我只是有点……怕。”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你变了好多。”她低低地,断断续续地说。
温北瑜心头一喜,这就是说明她仍旧是认得他记得他的吧,或许也正是因为她一直都记得他,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逃避吧。
——没有被忘记。
温北瑜心中难掩高兴之意。
“傻诺诺,我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啊。”温北瑜极尽温柔,叹了声。
“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顾惜诺仍旧没忘这个重点。
太难受了,被他抱着。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撕碎吃掉的感觉。
温北瑜略犹豫了一下,顾惜诺温软淡香的身子拥在怀中,感觉是出乎意料的好,超乎他所有想象……以及风流史上的感觉,要放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最终为了不叫她继续害怕他,他选择放开,顾惜诺获得自由,立刻先前几步,同温北瑜拉开距离,双眸急急看他一眼,又垂下,虽然未曾直视,对他却仍带戒备,温北瑜看在眼里,心中沉沉。
温北瑜叹了一声,说道:“诺诺,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吧?”
顾惜诺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才说:“对不起……温、……温北瑜。”
他的名字,三个熟悉的字,自她嘴里叫出来,似乎是儿时的回忆都涌了出来,这种感觉很不一样,温北瑜心头一阵热血涌涌,忍不住上前一步,便又想将人抱入怀中,又想叫顾惜诺多叫两声才好。
可是对面,顾惜诺亮晶晶的目光看他,果真带着几分警惕,一副随时要开跑的模样。
温北瑜苦笑一声:“为什么你好像看贼一样看着我?我在你心里已经变成什么样儿了?”
顾惜诺这才低下头,重新小声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温北瑜温声说,为了缓和对方,他自己缓缓坐在沙发上,说道,“诺诺,你还记得这个不记得?”
“什么?”顾惜诺转过头去,却见温北瑜慢慢伸出自己的胳膊,轻轻地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胳膊上一个标记,十多年了,那个牙印居然还没有消退,只不过已经变得模模糊糊的,形成个很奇(…提供下载…)怪的……说不出什么形状的疤痕。
顾惜诺一眼看到那个,却顿时变了脸色:“这……这是……”她心知肚明。
“嗯,这是你留给我的啊。”温北瑜自嘲般的一笑。
顾惜诺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抖动:“是我咬的……抱……抱歉,对不起。”
他才跟她重逢不多久,她就接连说了三次道歉对不起,温北瑜不知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想了想,轻轻拍了拍沙发旁边:“诺诺,过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