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嫁给了这个无良男子为妾室,已然是尽量伏低做小,低眉顺眼,竟是被这般劈头盖脸、指桑骂槐地指责着自己的不长进,又拿自己跟个寡妇村妇攀比,倒是哪里让他不顺心了!不过,她还真是羡慕那守寡之人,却不知这二殿下肯不肯现在死一死?
想到这,那硬朗、清高的性情便是理智压制不住了:“殿下不是说得明白,娶个妾室进来便是要暖床吗?怎么今儿竟是生出了这么多的差事?竟是要管着府上的大小事宜,要不妾身明儿勤练一练针线女红,也在殿下的裤子上缝出个晶亮的大刀可好?”
骁王鼻子里冷哼一声,复又倒卧在了软榻上,翘着二郎脚,长腿微微打着晃儿道:“说你还是不服?便是暖床这一样还推三阻四,若是生养在村里,你这等惫懒、不疼惜相公的,可是要被烧火棍追得满院子打,哪里还有工夫瞪眼?”
今儿原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倒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她是如何应对,更是盘算着回去时这娇滴滴的爱妾少不得要照顾一路失了知觉的自己。
可是到了最后,她毫不怜惜地将自己推倒卧在地上,看着自己醒来时眼里也无半点释然的惊喜,想起那时她望向自己的神情,他便是心里存了一口闷气。
当听闻宝珠来报侧妃身上来了月信时,骁王更是当场冷了眉眼儿,便是拖着长音问:“侧妃的身上是真的不爽利了吗?”
宝珠也是哪里敢隐瞒二殿下,便是左右为难地摇了摇头。
骁王听了宝珠的话后便是火气腾得直往上撞,抬脚准备去飞燕的院落里,想了想,也是不愿在盛怒的时候失语说些伤人的话,便强压着满心不虞去沐浴之后,才缓步来到了飞燕的院子里。
待得进了内室,才发现她依然是睡着了,也不盖着被子,便是蜷着身儿紧闭着眉眼,那小脸儿上就算在熟睡中尤挂着一丝淡淡的愁绪……静静看了一会,竟是舍不得摇醒她了,便是给她盖了被子,复又倒在了她的身旁。没想到她却醒了,便是准备“缓缓”提点下她。
可是这女子倒像是吃了火石炸药,竟然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又是将那凤眼圆瞪了起来。骁王今日也是心气不大顺畅,觉得今儿若是不扳一扳她这一身臭毛病,便是要翻了天,竟也来了脾气,那话也横着出来了。
飞燕倒吸了一口冷气,骁王若是端起那皇子申斥侍妾的架势,她倒是不怕,左右自己便是这等样子了。若是想要个整日里巧笑嫣然、乖巧媚宠的,被坑骗利用得彻底的,恐怕是要在另娶一位了。
可是没想到骁王用词居然这么粗鄙,浑不似平日里表面上温文的做派,真是村夫了不成?当真是那生烤肥肠的霍氏一家生养出来的!
便是抿嘴攥着衣袖道:“你……殿下若是觉得妾身做得错了,拎了烧火棍来打便是!妾身定然恪守铭记着殿下的教诲!”
骁王挑了挑眉,待得激得这飞燕真的动了气,不再跟自己那副死气沉沉的作假模样后,他的火气反而渐消了,觉得这小女子主动讨打的模样甚是可人,便又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指了指自己的身下道:“刑具在这,自取吧……”
饶是聪明若飞燕,乍一听这等的荤话也是一愣,半天没有醒过腔来,待得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脸腾得便红了起来,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大齐二皇子那张没羞没臊的脸,只觉得天下第一等的无赖,非这霍尊霆莫属!
骁王将这飞燕被噎得卡了壳,便一脸坏笑道:“既然是主动讨打,本王便是要不客气的了……”
便是一把抱起这待罪之身的小妾,径直在软榻上胡闹开来……
门外的宝珠本来是吊着一颗心。虽然她心知自己乃是王府的下人,自然是该以殿下的话为马首是瞻。可是方才说破了飞燕假装癸水之事,心里便是一直不落底的,现在停了卧房里那侧妃时不时传来的娇喘声,心里便是石头落地。
殿下为人阴冷,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面对百官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尤其是对女人也是不大热情。平日里在军中繁忙远离女色不说,记得几年前一次宫宴后,有位自恃美貌的侯府庶出小姐,趁着官员携家眷参加围园赏花之际,与二殿下走到对面时,故意将手帕弃在了二殿下的脚下。
当时她在一旁随侍,眼看着二殿明明瞧见了,却视而不见的一脚将那巾帕踹进了路旁的烂泥里,只可惜了那位小姐的花容月貌,被这不解风情冰得小脸都是惨白的,只看得她都是有些微微同情。
骁王虽善战,不懂解语花。
如今总算是奉了圣命娶了一房侧妃,原想着说不定这位过了府门也是独守空房,却不曾想,那二殿下倒像是通了七窍似的,倒是知道了女子的妙处,见天儿地缠着这位侧妃。
若是换了旁府侧室,得了这般的娇宠定是使出浑身解数,往那正室的位置攀一攀。
可这位前朝的落魄千金,对待二殿下总是透着些许的冰冷,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54章
第二日天色微白,骁王便已经起身,与以往任着飞燕沉睡不同,这次他大力地摇醒了埋在锦被中深眠的佳人。飞燕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骁王弯下腰对着她说:“平日里在府里你也是闲着,今日你同我一起去巡查滩涂盐场去吧。”
飞燕将脸使劲地往枕头里埋,闷闷地说:”这原本就是殿下的职责,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去那里做甚?”
可是骁王打定了的主意哪容得他人更改,当下便硬拉着她起身梳洗收拾停当,用了早饭后便准备出府。
待到要出府门时,魏总管拿着账本过来讨钱:“殿下,京城那边来信了,通衢遇到洪水,水路不畅,京城补运的物资一时送不过来。由陆路行走,又是盗贼遍地,只能等到来年开春才可送达。奴才算了算,因着王府厨房,内院,马厩等都新增了些奴仆丫鬟,工钱开支多了许多,现在府中银钱又不宽裕了。依着殿下看这得怎么办?”
骁王觉得这老货如今越来越没有眼色,一大早就便来丧气,便是微微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他以后再说,便领了飞燕登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只剩下两人时,骁王揉着太阳穴道:我那大哥秉承了父王节俭的圣意,令户部重新制帐,削减了外派官吏的俸禄。一套账本制下来,节省下来的倒是数目可观。父王龙颜大悦,朱笔一挥,便恩准了。而我跟老三首当其冲做了试行新政的表率。所以,方才那老货并不是无谓地哭穷,一时倒是真有些钱银周转不开……”
飞燕方才记起这几日白天魏总管向她请示的事情,都是为了省钱打转。现在,经骁王这么一说,方是有些恍然大悟。她原是知道淮南的冬天阴冷无比,却未曾想到竟是冷到连钱袋子都要冻住的份上。
想到这,飞燕突然微微叹了口气,骁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飞燕语调平平地说道:“原是指望着嫁个大户的,藏着体积私房钱的盒子都是出嫁时便预备了出来,准备承宠时多得些殿下的赏赐,倒是不用过那种当铺两边走的日子……没想到,当朝的二皇子府上,也是穷得叮当响,妾身想起昨儿殿下提起的话,现下是有些明白了,该不会是让妾身操持起府里的典当营生吧?若是这个,妾身倒是有一技之长,做得了主的。”
骁王执握着手里的两颗玉核桃,手指有力的搅动,撞击的叮咚作响,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这位侧妃,当真是觉得伶俐可爱的很,为何就是看不够呢?
飞燕也是懒得去看这骁王的阴阳怪气,便将目光调转,望向了车外。
这一路,马车的木轱辘在泥泞的乡路上奔驰,飞燕向外望去,发现这一路的郊野滩涂荒无人烟,尽是大大小小有些看不出形状的盐田。
现在因为战乱和海寇横行,这些盐场俱是被废弃了的,这样被盐浸泡过的土地难以种出庄稼。王府少了些许的银两,日子尚且过得有些局促,当地的百姓,尤其是盐农,失了守身立命的根本,又无可以耕种的田地,又该依靠什么生活?
终于到达了当地最大的盐场,因着随行带着许多王府的侍卫,零星的几个盐农们远远地便看到了有马车过来,竟是吓得扔掉了扫盐的长耙,撒腿便跑。幸而肖青的手脚快,及时抓按住了两个年老腿慢的,将他们带到骁王面前。
对这两个老者,骁王客气地问道:“此乃古盐场,圣皇时便已开始晒盐,为何现在萧条至此?”
先前以为又是有官匪前来骚扰,不是要钱税,便是找茬打人,所以盐农们惯性便是要跑,十分害怕,后来见骁王态度和蔼,一身的贵气,与那些个丁疲流氓不大一样,不像是找自己的麻烦,才战战兢兢地答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盐场原本是十分兴旺的,滩涂上俱是盐场,有几百家,每年来这里打短工晒盐的不知多少人。
自从前些年打仗开始,这里的生意就有些不好了,但还能维持。打完仗后不久,不知哪里跑来一群海寇,堵住了我们盐路,不准我们卖盐出去,还将运盐的大船凿沉了十几艘。盐场的大老爷们派人打点,但是派去的人都被杀了。官府也去剿了几次,前几次都没找到人,最后一次虽然找到却是大败而回,以后官府也就不再管了。大老爷们看盐卖不出去,都盘了盐场脱手去了,那南麓王也派人来整顿了几次,也是不了了之,这里就慢慢地变成这样了。
若不是我们村要开秋祭,需要海盐腌制秋菜,我们老哥儿几个也是不会来这里的盐场的,若是遇到了海贼……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说到最后,那一脸的惊惧倒不似作假的。
骁王命侍卫给了两位老者几两银子,又问清了他们所在的村落后,便放了欢天喜地的两位老者。她又带着飞燕在一大片寥落的滩涂上转了许久,飞燕脚上穿的那双绣鞋已经是盐田田埂上的咸水浸湿了,感觉很不舒服。
骁王低头瞧见了,便是一把抱起了飞燕,将她放在了田间一块打石头的上,除下了她的湿鞋,又除了罗袜,然后扯下自己腰间的汗巾替她擦拭着脚掌。不知为何,骁王总是这般,不经意间便是将这些本不是男儿该做的事情做得如此的自然。
可每当这样的时候,飞燕便是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的,她倒是情愿骁王待着自己冷酷一些,或许那样,她才知道该是如何应对……
“燕儿可知本王此刻在想什么?”
尉迟飞燕坐在大石上,将这方圆一望无尽白花花的盐田尽收在了眼底。身在此处,怎么会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这个大片大片的盐田铺排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却只能任凭着它们在烈日的曝晒下凝结成珍贵的盐粒,又白白地被满天的雨水冲刷殆尽。
虽然飞燕并没有出声,可是骁王却知,聪慧如她怎么猜不到自己此刻的心境?于是犹自说道:“说到底,本王还是更爱沙场征战的戎马岁月,因为在战场之上便是实力与智力的角逐,只要你能想到,只要手下兵卒士气振奋,战果通常是*不离十的,可是如今天下初平,身居高堂之上,却发现虽无兵戈扰攘,可是党羽林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真是有些投鼠忌器……”
这样的道理,飞燕岂会不知,她的父亲是那般的文韬武略,最后不也是败在了官场倾轧,疏于揣摩上意上了?骁王的这番话吗,倒是触动了她的心思,她轻轻言道:“家父常言,若是难以抉择,当以‘义’字为重,可是这义也是分有大小的。治家,从小义;治国,从大义,若是参透了这句,天下便再无难以抉择之事……”
自从嫁与这骁王,飞燕倒是很少这般一本正经地与他说话了,可是今日,便是在这大片的荒芜盐田上,许是方才那些瘦骨嶙峋的盐农触动了她的心事,让她隐约的想起自己当初毅然奔赴到白露山时,暗暗许下的立大义,救天下百姓于水火的决心,便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
可是说完后,她便立时警醒,闭口不语。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听了方才盐农的话,就该知道,那些不抢财物,只捣毁盐船的海贼必定是受人指使。而淮南一直不被朝廷掌控,就算是盐业鼎盛,主管大齐盐路的沈家也是占不到半分便宜。可是淮南盐场一旦被捣毁,那么沈家便可以垄断整个大齐南北的盐路!
骁王方才的那句“投鼠忌器”明显是意有所指,自己倒是要撺掇人家甥舅自相残杀了不成?
骁王闻听了她的话,半眯着眼,却并没有再接下去。
日上头顶时才打道回府。飞燕看骁王脸色十分平静,也不知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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