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让对母子说话。
“孽障,你说什么?!”平宁郡主气的浑身发抖。
齐衡冷漠而讽刺的轻笑:“我说,这会儿我已入了翰林院,若将来有
更好的婚事,母亲是否又要改弦易张,何必这么早定下呢?”
‘啪’一声,齐衡的脸斜了开去,白皙秀美的面庞红起几个指印,郡
主厉声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放肆!”
齐衡目竟隐有水光,笑声含悲:“母亲明明知道儿子心意,不过一步
之遥,却这般狠心。
平宁郡主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隐隐作痛,颤颤后退几步,又拼命立
住,低声道:“那日做筵,我们三个坐在一块儿,我本想试探着问问王夫
人看看,才说了两句,永昌侯夫人便半道插进来,开口就是相中了明兰。
人家连日子人选都说清楚了,你叫为娘如何言说?!去与人相争么?”
齐衡知道白己母亲生性高傲,若换了往常早服了软,可今日他只一股
火气上冲,又冷笑道:母亲素来思辨敏捷,那时立刻就想到与永昌侯府也
可结个转折亲了吧?况且您的儿媳是嫡出的,又高了人一等!”
郡主被生生噎住,她从未想过素来百依百顺的温柔儿子会这幅摸样,
自从知道这事后,便始终一副冷面孔不搭理白己,郡主透出一口气,艰难
道:“我不过与王家姐姐说说,并未订下;你若真不喜欢,便算了;只是
……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她了。”
这句话让齐衡怔住了,心头起伏如潮,一阵难过,忍不住泪水盈眶。
郡主见儿子这般,不由得也位泪道:“你莫要怪为娘贪图权势,你自
小到大都是众人捧着捂着的,从不曾尝那落魄滋味,可白从‘申辰之乱’
后,那些势利的嘴脸你也瞧见了,还有人背地里偷偷笑话咱们……”
齐衡想起年前那光景,脸色苍白,秀致的眉峰蹙起。
郡主心疼的拉过儿子,软言道:“如今种种,不都因了那‘权势’二
字么?若你有亲舅舅,若你爹是世子,若咱们够力量够能耐,你爱娶谁就
娶谁,娘何尝不想遂了你心愿,便是叫盛府送庶女过门与你为侧室,也未
尝不成?可是……衡儿呀,咱们如今只是瞧着风光,你外公百年之后,襄
阳侯府就得给了旁人,你大伯母又与我们一房素有龃龉,咱们是两边靠不
着呀.新皇登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爹爹如何还未可知,他这些
年在盐务上,不知多少人红着眼睛盯着,只等着揪着错好踩下你爹,娘如
何能不为家里多想着些?!
说着,凄凄切切的哭起来。
齐衡视线模糊,恍惚中,忽然想起明兰小时候的一件事,小小的她,
蹲在地上用花枝在泥土上划了两箱平平的沟,说是平行线,两条线虽看着
挨着很近,却永玩不会碰上。
他故意逗她,便抓了条毛虫在她裙子上,小姑娘吓的尖叫,连连跺脚
甩掉毛虫,他却哈哈大笑,指着地上被脚印踩在一块儿的两条线,笑道:
“这不是碰上了么。”
小姑娘瓷娃娃一般精致漂亮,显是气极了,细白的皮肤上熏染出菡萏
掐出汁的明媚,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他连忙作揖赔罪,小女孩不肯
轻饶,抬起一块泥巴丢向自己,然后转身就跑了。
他想追过去,却被闻声而来的随身小厮拉住了。
第69话
尽忠容易尽孝难
明兰和墨兰无论喜恶都相去甚远,基本没有什么同的兴趣爱好,但眼
前的这个锦衣秀眉的少女成的引起了两姐妹的鸣,她们都讨厌她。
“如妹妹,上回你送来的白茶我吃着极好,我娘起先觉着样子怪,银
白的芽头看的怪渗人的,谁知吃着却毫香情鲜呢。”陶然居里,几个女孩
子正吃茶,康元儿拉着如兰的手说话。〃
如兰抿嘴而笑:“表姐喜欢,我原该多送你些,奈何这白茶都是六妹
妹分与我们的,你自己去问她吧。”
康元儿立刻看向明兰,明兰轻吹着茶,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嫣然姐姐打云南寄来的,不过是稀罕罢了,本就不多,我是个留不住
的,己一股脑儿都送了。”
康元儿秀气的瓜子脸沉下来,盯着明兰道:“看来六妹妹是不拿我当
自家姐妹呀,分的时候怎么没我的份?”眉宇间己是隐隐怒气。
墨兰娇笑道:“哟,康家姐姐,我这六妹妹最是实诚,就那么点儿茶,
自家姐妹还不够分呢,自然先里后外了。”
这话是火上浇油,康元儿是康姨made小女儿,自小仗着母亲宠爱在家
里颐指气使惯了,庶出姊妹在她跟前连气都不敢出,她何曾受过这个挤兑,
听了墨兰这般说,她立刻冷笑一声:“送东送西,连大姐姐家的文缨都有,
就是没我的份!敢情妹妹是瞧不起我,我倒要与姨母说道说道。”
如兰也皱眉道:“你也是,怎么不匀出一点来给表姐,都是自家人。”
明兰放下手中滚烫的茶碗,甩甩发热的手,不紧不慢道:“嫣然姐姐
统寄来两斤半的白茶,一斤我送去了宥阳老家给老太太,她在那里替我们
这一房照应大老太太,着实辛苦了,我们孙辈的原该孝顺;然后半斤给了
太太,余下的我们姐妹四人并大嫂子和允儿姐姐分了,大姐姐自小于我多
有照料,我便把自己那份儿也匀了过去,是以文缨姐姐那里也有;表姐若
真喜欢,回头我写信与嫣然姐姐,请她再寄些来,不过云南路远,可得等
了。
说到底,明兰分茶的对象都是盛家人,你一个外姓的狂吠什么,她连
自己都没留,全给了华兰,就是告到王氏跟前去,明兰也说的出。
康元儿找不出把柄,不悦的挑了挑嘴角,随即笑道:“我不过说说,
妹妹何必当真。”
她本是世家嫡女,因父亲不长进,家势多有倾颓,吃穿住行比不上华
兰如兰也就罢了,她只瞧墨兰和明兰不顺眼,时时挑拨如兰,当面笑着十
分和气,背后却动不动与如兰说她在家中庶出姊妹面前如何威风等等,每
每她来过,如兰总要和墨兰明兰置一阵子气。
康元儿眼珠一转,又笑道:“常听说六妹妹心巧手活,针线上很是得
赞,上回我请六妹妹与我娘做的两幅帐子,不知如何了?”明兰轻描淡写
道:“早了,怕是得等。”
康元儿对自家庶姐妹发火惯了,冷哼道:“给长辈做些活儿也推三阻
四的,都说妹妹孝顺娴淑,便是这般推诿么?还是瞧不起我娘?”
明兰看了眼一旁低头吃茶的墨兰,决定还是单兵作战吧,便一脸为难
道:“瞧表姐说这话,我又不是空着的。前阵子天热,我想着小孩子最易
热天着凉,便紧着做了两个夹层棉绢布的软肚兜给实哥儿和全哥儿,我人
又笨,手又慢,好容易才做完送去呢,康姨妈是长辈,总会体恤小孩子的。”
如兰眼睛一亮:“那肚兜……你做了两个?”明兰朝她轻眨了两下眼,
暗示道:“是呀。”
如兰立刻低头不说话了,每次明兰给华兰做东西都是两份,一份说是
如兰做的,如此在来往的亲眷中,如兰也可显得十分贤良淑德,明兰在这
方面从来都很识趣。
康元儿见如兰不帮忙,更怒道:“那到底什么时侯能做完?别是想拖
延罢,我家里的几个姐妹早做完了。”
明兰摊着两只白生生的手,无辜道:“怎么能和表姐家比?五姐姐只
有我一个妹子,表姐家却人手充裕,哎呀,五姐姐呀,你若是多几个妹妹
就好了,又热闹,又能做活。”
如兰脸色古怪,别说庶出的,就是嫡亲的同胞姊妹她也不想要了,墨
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嘴轻颤,康元儿跺脚道:“谁说这个了,我
是说你手脚太慢!”
明兰认真道:“表姐说的是,我定勤加练习,多向表姐们学着些,怎
么也得赶上外头针线绣娘的那般夫才是!”
这次连如兰也忍不住嘴角弯起来了,康姨妈口甜心苦,常使唤刁难一
干庶出子女,娶无好娶,嫁无好嫁,康姨母来这么多次,明兰只见过两个
庶出的康家女孩,生的倒如花似玉,可惜,一个畏缩战兢,出不了大场面,
一个着意讨好,逢迎嫡母嫡妹。
每次看见这种情景,明兰都感谢老天爷没让自己投胎到那种人家里,
不然的话,没准她立刻掉头寻死去了;话说回来,这康元儿也是欺软怕硬,
不过是瞧着自己既没生母又没胞兄,便总柿子捡软的捏。
康元儿气结,却又辩驳不出什么来,明兰在字面上从来不会叫人捉住
把柄。
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吵杂,似有争执声,如兰皱眉,叫喜鹊去看看,过
了会儿,喜鹊回来,笑着秉道:“姑娘,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枝在屋里试
新钗子,喜叶瞧见了,以为是自己短了,谁知是喜枝家里送来的,便闹了
几句口角;叫我说了一通,便又和好了。”
如兰正要说话,墨兰却抢着开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这丫头也
太不知趣了,虽然都是一个府里的家生子,可喜枝老子娘都是老爷太太得
力的,哥哥嫂嫂又能干,喜叶娘早没了,老子又是个酒浑虫,如何和喜枝
比?便是要比,也瞧瞧自己配也不配?”
康元儿脸色铁青,如兰有些不安,却不知说什么,墨兰故意瞥了她们
一眼,接着对喜鹊道:“还有,虽都是姑娘院里的丫头,却各有老子娘,
姓氏祖宗都不同,整日盯着别人家里的事儿,给两分颜色就开染坊,别太
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康元儿拍案而起,青筋暴起的小手都拍红了,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墨兰故作惊讶道:“不过是教了这丫头两句,又没打又没骂的,莫非
表姐觉着不安?我可不敢僭越,若喜欢管教丫头,会去自己院里管的。”
墨兰笑吟吟的看着康元儿,她的靠山从来不是王氏,康元儿没少讽刺她庶
出的身份,康姨妈更是积极劝导王氏不要给庶女找太好的亲事,免得将来
压制嫡房,积怨己深。
康元儿气极,又说了几句话,不欢而散。
明兰看着外头树枝上颤颤悠悠的叶子,似乎渐有飘落,转头与如兰笑
道:“天要冷了,父亲的膝盖受冷总要疼的,不若与父亲做对护膝吧,五
姐姐,要不绒布你来揉?”
盛紘对自己女儿有几分斤两还是清楚的,不好作假,不过搭点手也能
算一份,好叫盛紘稍微夸两句,如兰立刻欣欣然道:“好呀,我这儿刚好
有几块好料子,待会你来选。”其实连揉搓的工作也是丫头做的,她索性
出些材料。
按官爵守制,对于内宅的女人们没什么,不过是别听戏别大摆筵席就
是了,反正还可以串门子走亲戚,做做针线,说说八卦,日子也就打发了。
可是男人们就难受了,那些京城权宦子弟们忍过了开头几个月,几户
得势的人家渐渐暴露原型,有在家里聚众宴饮作乐的,有去红灯区哈皮的,
还有偷着摸着纳小妾的。
新皇甫登基,众臣尚不知道皇帝的脾气,写起奏本来不免有些缩手缩
脚,哪知盛紘单位里刚分配进来的一个愣头青,一本折子递上去,把京城
中一干花花老少们的事情抖了一番,皇帝气的脸色铁青,当场在朝会上发
了火。
好容易做上皇帝,为了给老爹守孝,他不敢睡嫔妃,不敢摆酒席,连
宫中的女乐都散了,过的比和尚还清净,活的比矿泉水还纯洁,可下头那
群吃着皇俸的爵权子弟居然敢百姓放火?!当他这州官是死人哪!
皇帝出手很快,先是大大嘉奖了那个愣头青御史一番,夸他‘刚直忠
孝,非趋势逢迎之辈’,然后立刻升官赐赏,接着,勒令顺天府尹加大打
击力度,言官广开监察职能,五城兵马司准备好随时逮人。
有了榜样,都察院立刻忙起来了,盛紘己有些根基,自然不愿得罪太
多权贵,只挑了些清淡的写写,可那些等着冒头的小言官们却两肋生胆,
几乎把全京城的生猛海鲜弹劾了个遍。古代对男子的品德要求很简答,百
善孝为首,新皇打着‘为先帝尽孝’的名头,谁也无话可说,尤其是清流
言官本就看权爵之家不顺眼。
短短半个月,皇帝一口气责罚了十几家爵禄,罚俸降职斥责等轻重不
等。
有十几个特别显眼的皇亲国戚,不服管制,当街辱骂前来巡视的官员,
皇帝立刻发了禁卫军,把他们捉进宫里打了一顿板子,伤好后拖进国子监
宿舍里关起来,请了几个嫉恶如仇的鸿学博士开了个培训班,集中学习礼
义廉耻忠孝节义。〃
皇帝亲派两位大学士定期考察,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