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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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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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廷烨面露惨色,点点头——那几个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好兄弟。

    “待先帝召见入京的旨意到蜀边时,果然不轨之徒四下蠢动,刘正杰三天便擒杀了四五拨刺,段家兄弟护着皇后和几位小皇子,半座王府血流成河。可彼时,皇上早在路上了。我与沈兄兵分两路,一明一暗。他做了十几年王府侍卫统领,知道他的不在少数,便领着兵马侍卫走明路;而我与老耿护着皇上暗中绕开官道,另走一路。非常文学”

    他紧拧着眉心,似是想起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沈兄那路,不知碰上多少次劫杀,明着是盗匪,其实就是勾结谋逆的卫所军队。沈兄几乎送掉了性命,钟兄弟没了二弟和一个侄儿。快到直隶地界时,我们这一路也遮掩不住了,老耿拼死殿后,一条胳膊一条腿差点就残了,还赔上耿夫人两个兄弟的性命。我护着皇上杀出一条血路,直到看见城门,九门提督领兵出城来接,才算平安。”

    明兰听得心惊肉跳,掌心一片冷汗。

    犹记得那时整个京城都等着储君,偏左等右等,八王爷过了好几个月才到,当时自己还腹诽过几句古代交通落后,没想竟有这许多波折。

    难怪皇帝这么信重他们几个,这种拿血肉性命换来的忠诚度,果然不是京城权贵哭一场或表白一段忠心能抵过的。

    这些根深叶茂的权爵世家都水深的很,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知道骨子里头是什么;而顾廷烨他们几个却是真正把身家性命都押在皇帝身上了的。什么叫心腹?昔日楚霸王项羽横扫天下,最信任的还是他的江东子弟。李自成几降几反,最核心的就是最初起事之众,只要这帮老兄弟在,他投降几次失败几次,都能东山再起这帮人后来大多坑在一片石。

    难怪老耿再怎么出错,顾廷烨每天打家务官司,沈从兴一天到晚犯浑,皇帝还是要用这些人。只要能办事,能完成任务,并且绝对忠诚,其余都是细枝末节。

    “好一把九五之尊的宝座,不知染了多少人血!”明兰轻声道。

    顾廷烨摇摇头,也叹了口气,继续道,“咱们离去的那段日子里,皇后和几位小皇子忽染了急症……”

    明兰怀疑:“急症?”

    顾廷烨道:“也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人投毒。总之,那会儿王府里人心惶惶,段刘二位兄弟,虽能抵御强敌擒杀刺,却对内帷之事束手无策。于是,邹夫人只好亲自入王府照料,那会儿,她已身怀六甲。”

    “后来,皇后娘娘和几位小皇子都好了,可邹夫人却……?”明兰颤着声音。

    顾廷烨面露惋惜色,“待沈兄赶回去时,只见了邹夫人最后一面。”

    “……难怪,皇后娘娘那般抬举邹姨娘。”

    “沈兄大病一场,险些也跟着去了。”顾廷烨低声道,“自邹夫人故去之后,沈兄行事愈发没有章法了。”

    两人沉默许久,明兰忽笑了一声,“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有趣。倘若当初皇后娘娘没能好转,那么如今邹家之忧,便成了沈家之忧。这位邹夫人,倒的的确确是一心为了夫家。”

    顾廷烨默了会儿,缓缓道:“公孙先生与我说,你是他生平仅见的明白女子。”——现实往往就是这么丑陋和无奈。

    明兰苦涩道:“有些事情越是明白,心头便越是荒凉。”

    顾廷烨看了她一会儿,道:“旁人的事说完了,现下来说说我们的事罢。”

    明兰漠然道:“好。不知侯爷打算从何说起。”

    “就从齐国公府那日的寿宴说起。”

    明兰按捺下心慌,只听顾廷烨道,“那日回来后,我时常不快。你一直猜测,以为是因着齐家那两个孩儿的名字罢?”

    对上男人黝黑深沉的眸子,明兰无可抵赖的点点头。

    “你素来聪明,遇事不乱,在这件事上为何会如此?”顾廷烨静静道,“心虚而已。”

    明兰辩无可辩,垂首坐着。

    顾廷烨道,“你甚至没有多问小禄子几句,你可知后来怎样?那日,我在门房等的不耐烦,便往里多走了几步,听见了你和齐衡说的话。”

    明兰心头一阵乱跳,张口欲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廷烨细细梭巡她的神情,淡淡道:“瞧,你又心虚了。童年伙伴,就是说上两句又如何,况且……”他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究竟在气我什么?”

    这句话明兰纳闷了许久,既不是因为名字,也不是因为她和齐衡说话,那么,这个男人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从不曾用那般口气与我说过话。”顾廷烨平静道,“你端庄守礼,便是对着太夫人也不曾失过半分礼数。除了齐衡,你从来不曾跟任何人那种口气说过话。”

    明兰犹记得自己骂了齐衡两句很不好听的,难道这个男人在嫉妒这个?她不禁错愕道,脱口而出,“为何不能?我,我又不靠他过日子……”

    “因为你需要靠我过日子,所以才对我礼敬有嘉么?”

    明兰慌道,“不,不是……”急得涨红了脸,“侯爷这是断章取义!”

    顾廷烨满目深沉,倏然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躯在屋里走了一圈,停在明兰面前,“齐衡那小子对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便是他真为孩儿取了你的名字,那又如何?旁人心里怎么想,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在乎的,是你心里怎么想。你……是否……”

    下面的话,他自己也难以启齿。可笑他勇悍半生,竟此时怯了阵。

    “没有。我知道侯爷想问什么,这句话我已问过自己许多遍了。”明兰抬头看了会儿窗外,似是凝神思索了片刻,又道,“……没有,我从来未对齐衡有过男女之情。”

    “这般肯定?”过了片刻,顾廷烨才道。

    明兰淡然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与齐衡绝难成姻缘,既然如此,何必还啰嗦许多。我不是话本子里的那柔情多意的小姐,我断不会叫不该之事发生的。”

    顾廷烨冷笑道:“夫人倒明智。枉费齐衡一番痴心,倘叫他听见这番话……”

    “我之前对他说过更难听的话。”明兰直截了当。

    顾廷烨怒目过去,明兰坦白直视,两人对视片刻,顾廷烨挪开目光,

    明兰昂首道:“就因为有人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么?哼!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这番话她闷在肚里十几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索性都说了出来。

    “我六岁没了生母,家中姊妹,太太宠爱五姐姐,父亲喜欢四姐姐,若非祖母垂怜,我还不知会怎样。似我这样的,何尝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明兰越说越气,霍然站起,直立在窗前,“平宁郡主连盛家嫡出的女儿都看不上,何况我!齐衡明知如此,还想要我如何?与他花前月下互诉衷情,还是私相授受?等到他日他另娶名门淑女,而我暗自伤怀,感痛一生?!”

    ——别做梦了!她绝不会为了不值得的缘分和人伤心的!

    顾廷烨默了半响,才道:“早先,我就听说齐衡与郡主为婚娶之事吵过许多次了。”

    “那又如何?”明兰尖利的反问,“在登州时,老太太带我去乡间避暑,我见过用来沉塘的笼子,见过被族里祠堂关起来的女子。齐衡若真有本事,就别叫我担惊受怕,顺当的把我娶过去。倘若不成,他还非把事情闹出来,一个‘私相授受’就能要了我的命!”

    说到后来,她一抹面颊,竟湿了一片。

    顾廷烨被她眼中深深的沉痛惊住了。

    明兰蓄着泪水,一字一句道:“顾侯爷,这世上男子与女子是不同的,不能男子付出多少情义,也叫女子回报一般。你可以荒唐十几年,然后浪子回头,功成名就。可是女子呢,只要一步踏错,这辈子就算完了一半!又叫慈心抚育我的老太太如何自处人前!”

    胸膛剧烈的起伏,她冷笑道:“是以,侯爷大可放心。恁怎样的青梅竹马,都叫那阵子的惊惧担忧给淹过去了。我怕还来不及,哪有功夫想什么男女之情。这种金贵玩意,我一个小小庶女,消遣不起!”

    顾廷烨心中一阵酸涩苦痛,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缓缓坐倒在躺椅边沿。

    明兰坐回春凳上,摁住眼眶中的湿润,强自忍着,“你适才与我说了邹夫人的事,我知道侯爷的意思。可我并不赞成邹夫人之举,难道皇后不保,国舅爷就会有性命之忧么!何况皇后吉人天相,没准也能熬过去。真爱一个人,就该为了他好好保住自己!”

    从好处想,大邹氏豁出性命去照料皇后,是为了骨肉情深;从现实看,眼见八王爷登基在即,大邹氏是想拼命保住沈家的荣华富贵以及沈家外甥能顺利立储。

    “邹夫人以自己一条命,换了如今沈氏荣光,我倒想问国舅爷一句,这到底值不值?!”被泪水浸透的大眼睛,仿若水中明月,冰凉凉的直刺入顾廷烨心底,“侯爷先别想知道我是否愿学邹夫人,不妨先问问自己,若你是沈国舅,会否要我用性命去换夫婿的前程!”

    “我怎会如此!”顾廷烨怒吼一声,一拳重砸在躺椅上,只听哗啦一声,躺椅首部以花梨木雕绘的一簇海棠花已是碎裂了。

    屋中一片沉寂,两人都半响不说话,顾廷烨鼻翼微张,粗粗的喘着气。

    明兰哀伤的望着他:“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若是我,只要夫妻俩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便心满意足了。现在,没了邹夫人,沈国舅难道快活的很么?”

    顾廷烨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女子:“我……不是有意怪你,只是每回提起齐衡,你总是莫名心虚……”

    明兰仿佛被触及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心中隐匿的那一处轰然塌方,被掩藏住的丑陋无处躲藏。她一手撑着桌子,哀戚道:“……我心虚,是因为,当一个人待我真心真意时,我却只想着自己。”

    顾廷烨倏然抬头。

    明兰泫然欲泣:“他待我很好,不计较得失脸面,没因我是庶出就瞧不起我,只是想待我好。并真心想娶我,为此辗转耗力。可我……我只顾着自保。只要自己能安安稳稳的,我从不曾顾惜过他半分。”

    大颗的泪水滚下精致的面庞,她泣不成声,“你疑我的没错。这辈子,我从来只爱自己。”

    顾廷烨看进她悲伤的大眼中,恍惚间,竟不知她说的是对齐衡的歉意,还是对自己的。

    他站起身,抬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忽然踉跄一步。

    心头一片沁凉。

    明兰抬起头,满面泪水,哀哀道:“我对不住你待我的好。我确是个没有心肝之人。”

    是呀,她就是这样的人。他能有什么办法。

    顾廷烨只恨自己天生一副追根究底的性子,倘能糊涂些该多好,好些夫妻不都是这样白头偕老的么。她说的很明白了,她永远不可能像邹夫人那样掏心挖肺的。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活了近三十载,便是少年时,也是任性桀骜,肆意妄为,从不肯独自咽下屈辱。到后来翻覆江湖,游走朝堂,都不曾这般无力过。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竟这样软弱。

    舍不得,抛不下,却又不甘心。她的眼泪好似利刃,看似柔弱,却是刀刀见血,一声声低低的抽泣仿佛针刺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忽的起身,疾步离开屋子,回到房;随意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烦躁的翻了几页,门外顾全探头探脑的进来,轻轻叫了一声,“侯爷,公孙先生有事寻你。”

    顾廷烨坐在昏黄灯光中,一动不动,“先生可说是什么事了?”

    顾全道:“先生没细说。只把一份卷宗放在左边架子上了,叫侯爷回来就看。”他瞄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道,“像是侯爷又多了份差事。”

    顾廷烨侧过身子,从左边架子上拿起一份细白绢纸的文卷,匆匆看了一遍,沉默良久,才道:“你到外院去与先生说,这事我知道了。我明日一早就去寻他。”

    顾全低头,躬身退下,轻轻带上门。

    不知又坐了多久,直到珊瑚灯座上的半支明烛燃烬了,屋内一片黑暗,四肢都僵直了,他才缓缓起身。却没有往这阵子就寝的侧厢房去,而是茫茫然的走回了嘉禧。

    四柱大床已放下了帐幕,层层幔幔轻纱薄绸,是明兰喜欢的湖碧色,由深至浅,好像江南湖畔的垂柳。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夜里更添几分凉意。

    明兰和衣蜷缩在床角,细致柔密的长发的散了一枕头,流瀑般垂在床边,长长的睫毛还沾着水汽,像个委屈伤心的孩子,左手在侧颊边团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他的心像被拽住般,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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