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中常常流露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屑或者是同情,可是在言语上,却鲜有人敢得罪我们师徒。生在茅山下,长在小镇中的他们,和外界不同。心里对于鬼神之道,多少还是有些个敬畏的。
“老茅道长,淼淼道长。明天我公公就该上山了,今晚还想麻烦两位,去给帮忙念念经,超度超度!”正当我脑海里比较怀念镇上那位略有姿色,以卖豆腐为生的嫂嫂的同时,她就出现在了院门口。此时正有些扭捏的轻扯着身上的那件大v领的褂子,冲里面道貌岸然的我,还有道骨仙风的师父说着。
“大v领被你这么一扯,啧啧啧!无量寿”我迅速的拿眼神冲面目姣好的嫂嫂身上一扫而过,同时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道。
“啪~”师父拿起身边的拂尘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冲豆腐西施稽首了一下。
“分内之事,王家嫂子先回去,晚间我和孽徒必定如约而至!”师父很是平易近人,满脸慈悲的对那嫂嫂说道!而那种慈悲的脸色,是从未在我身上展现过的。
“那就多谢两位道长了,晚上请早点到,去我家吃饭吧!”王家嫂嫂又扯了扯大v领,冲我和师傅各自招呼了一句,这才如释重负般转身离去。
“别看了,你还小!”师父和我站在门口,目送着王家嫂嫂。直到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帘之后,这才扭头对我说道。
“师父,你老了!”我很认真的对师傅说完,随即快步进了院子,钻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屋里。
夜晚,在我度日如年般的盼望下,终于降临了。从院子里的小水井里扯上来几桶冰冷的井水,将身上擦洗干净之后,又换上了一套成色较新的道袍。我和师傅,这才双双携手出门。
“茅六方,你亲自出马了?哟呵,今天怎么舍得换件新道袍出来?”进了王嫂嫂的家门,小院里摆放着的几张桌子周围,早已经坐满了人。这些都是王家请来坐夜或是次日清晨出殡时候的帮手。现在火葬已经成为了常识,所以为了抢火葬场里每天第一炉火,出殡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当然,得等到天亮,也没人乐意黑灯瞎火的时候抬着棺材上路不是?主要是,人们觉得晚上抬棺材,不吉利!
和师父打招呼的,是镇上唯一一家录像厅的老板,黄怀水。人们大多在背地里称呼他做黄坏水,因为这货平日里尽放些从港台走私进来的风月片,去勾引那些有妇之夫们去他那里消费。何为风月片,各位看官都懂的。普通枪战片,5毛钱一个人。风月片的话,8毛钱一个人。
90年代初,人们的业余文化生活也丰富多彩了起来。除了去舞厅,更多人则是喜欢去录像厅和台球室打发时间。而那时候人们的收入,和80年代相比,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闲暇时候花个块儿八毛的,往录像厅一坐。再买瓶冰镇汽水慢慢喝着看着,还是很惬意的。当然,风月片里的镜头,也能让观众们热血喷张,双腿交错叠放不已。别说你没这么干过,别看别人,就是你了。你一定这么干过对不对?哈哈哈,被贫道猜中了吧?!
书归正传,凡事都分利弊两端。黄怀水放那些风月片,是只顾得赚钱,却不去管买票进场的观众是不是适合看这些东西。人对于新生事物,都是好奇的。尤其是在改革开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大量的境外产物涌入了国内。好的,不好的,一股脑都展现在了国民的眼前。在那之前,女人的身体对于所有人来说,还算得上是比较神秘的。尤其是,风月片里那些姿色不俗的女人。
黄怀水做录像厅的生意,好的一方面是拓展了镇子上居民们的眼界,让他们通过录像,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不好的一面,则是在晚间播放风月专场的时候,观众的年龄问题。
每天晚上8点,他的那家录像厅里,就聚集满了老中青少四代人。上至拄棍的老者,下至初中的学生娃。大家伙儿都会齐聚在幽暗的录像厅里,聚精会神的,默不作声的,品味着面前那台24寸大彩电里的画面。当然,偶尔也会传出一两声粗重的喘息声。而前排的好座儿,则无一例外被镇上的那些年长者所占据。
“怎么?今天不开张?”师父对于黄怀水,并不像有些人那样白眼相对。在他看来,人家能抓住商机赚钱,那是人家的本事,也是人家前世修来的。这种事情,羡慕嫉妒恨,是没有用的。
“王家媳妇请我来帮忙,街里街坊的既然开了口,我少开一天门又有什么打紧的?”黄怀水露着嘴里的那两颗黄板牙,递过来一支烟对师父笑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我看来,人家这话确实是说得漂亮。
“麻烦大家了,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家将就着吃点饭吧。今晚上,还要麻烦大家在这里坐个夜。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事到临头也只有请街坊们多帮忙了。”就在大家互相低头寒暄的同时,穿着一身孝的王家嫂嫂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柔弱的对在坐的所有人说道。
酒菜上桌,照例是那些大鱼大肉。不同的是,每桌多了两盘豆腐。王家嫂嫂亲自磨的豆腐!
大鱼大肉这话儿,只有在死了人的家里才可以说。例如在湖北,就管奔丧叫做去吃大肉!平日里各位要是去别家做客,主人家的鱼肉片厚了一些,肉块剁大了一些,诸位可千万别说大鱼大肉。脾气好的,人家忍在心里,遇上脾气不好的,揍人是轻的。实在憋不住,真想吐槽一下怎么办?可以换个说法,这鱼真粗,肉真厚实,这么说就没问题了。
晚上需要熬夜,所以也就没人客气。酒肉那是可劲儿的往嘴里造,当然也不排除想把份子钱给吃回去的想法在里头。说到这里,又有一事要嘱咐各位了。就是丧事的份子,只能在出殡之前给。出殡之后,大家若是还没来得及随份子,那就不要随了,没的给钱找打挨。人家都出殡了,你再去随份子,就是意味着你祝主家再死一位的意思了。这事儿,搁谁都得动粗不是?
因为有了数年前大洪村的那次教训,这回师父他老人家谨慎了许多。等到酒席散后,带着我屋前屋后亲自跑了一圈。四处查看了良久,这才返回院子里将院门关上,准备做法事。而那些前来帮忙的街坊们,平日里鲜有机会看我师徒出手。此时也是饶有兴致的围坐在小院里,伸长了脖子往停尸的堂屋里瞅着。
“叮,叮,叮!”随着师父敲响了手里的罄,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开始期待起我们师徒接下来的表演了。是的,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表演。一出死者家属出钱,演给活人看的戏。
“天尊告左玄真及诸人鬼,叮当,叮当。
一心静听五念之经呐!叮当,叮当。
一念三宝常慈愍呐,
愿得拔度出火坑呐。
”
寂静的夜里,师父那抑扬顿挫的唱经声伴随着叮当敲响的罄,传出了老远!而我,则是引领着主家唯一的儿子,在桌椅搭建起的木桥上步步前行着。
第十三章 夜夜回魂
丧事办得还算顺利,中途没有出什么意外。第二天一大早,王嫂嫂的公公,就被街坊们送去了火葬场,一把炉火化为了飞灰。
就在大家逐渐淡忘了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出事了。事情出在头七的那天晚上,王嫂嫂遵照师父的嘱咐,早早儿的关门闭户进房歇息了。可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身上压了个人。这一下把她吓得不轻!
“我想挣扎,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我拼命睁开眼睛。恍惚之中我,我看见了死去的公公。他,他压在我身上,用一种很阴险的笑容看着我。”王家嫂嫂手捧着茶杯,坐在我和师父的对面面色苍白的说道。
“你看见你公公压在你身上,然后呢?”师父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拈起茶几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问道。
“然后,他就开始摸”王家嫂嫂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这个老色鬼!”我很有些忿忿不平的在一旁拍着茶几说了一句。
“嗯哼!”师父他老人家似乎因为我抢了他的台词,而有些不满的冲我干咳了一声。
“你今天来找我们师徒的意思?”拿手指在茶几上轻敲了几下,师父抬头问王家嫂嫂道。这种事情,不光牵扯到鬼神之事,而且还算是王家的家事。师父要问清楚了,才可以做决定。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毕竟王老爷子就算成了鬼,那也是他们老王家的鬼。一个不好,出了力气还要落个埋怨,那就不美了!
“我,我就想劳烦茅道长和淼淼道长。帮我把,把他给弄走,让他别再来骚扰我了。”犹豫了一下,王家嫂嫂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那这件事,你男人知道么?”师父追问了一句。
“我没敢告诉他,道长你不知道,我男人是个大孝子。要是让他知道了,不单不会来请你们帮忙,说不定反而会让我依着点儿他爹。”王家嫂嫂有些无助的看着我和师父说道。对于自家这个老公,她是没有办法了。以往公公活着的时候,万事都是公公拿主意。30多岁的男人,还和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家里的大事小情什么主意都不敢拿。王家嫂嫂要不是图他个老实,估摸着早就和他脱了离了。
“那就别告诉他,回去之后什么都别说。你也安心过日子,最近这段时间我估计他爹是不会再来骚扰你了。等到七七那天,我们再去你家。”师父点了点头,对王家嫂嫂嘱咐道。
等到皮肤白皙,颇有韵味的王家嫂嫂离去之后我问师父,为什么要等到七七,二七那天去把那老鬼给收了不好么?
师父听完愤然敲了我满头包,然后拧着我的耳朵说道“头七是回魂夜,只有这天那些余愿未了的鬼们才能够回来看看。期间的那些个七,它们是回不来的。可是这老色鬼不同,我估摸着他的心愿就是王家媳妇。他儿子又孝顺,这期间烧给它的纸钱一定很多。听过一句话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想,那老东西最后肯定会拿钱买通鬼差,在最后一个七的时候再放它回来一次。”
“哦,我们就抓住这次机会,给它个教训?可是师父,要是它不回来,怎么办?”我似懂非懂的问道!问完这句,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头上的包又多了一个。
“不回来?不回来不是更好么?我们也省了麻烦了,而且王家媳妇又不知道她那个鬼公公回没回。就算没回,我们说回了,但是被我们赶走了。那她的谢礼还少得了?你何时才能够继承为师的衣钵?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呢?”师父拆了一包阿诗玛,抽出一支来点燃了说道。
虽然被打得很痛,可是我却不得不佩服师父。老货算计得那叫个环环相扣,老色鬼回不回,这谢礼我们都拿定了。虽然我心里对于王家嫂嫂有些萌动,可是那些散发着墨臭的票票,对我的吸引力则更大!
“哟!淼淼道长跑步呐?”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换上一身火红的运动服,照例在镇上的石板路上跑着步。小镇不大,从头通到尾就那么一条街。所以街上做小买卖儿的都认识我。因为我的样貌确实俊朗,大家也很乐意和我搭讪那么几句。有人问了,为嘛是火红的运动服而不是别的。我告诉你,因为镇上卖的运动服,特么就两种颜色。一种火红,一种碧绿!依你,你会选哪样?
“可惜了的,这么俊一后生,怎么就当了道士呢?”一大妈一边蹲在屋角洗刷着马桶,一边看着我摇头叹息着。
“呵呵,大妈我也是可以结婚的!”每天和这些邻居们聊上几句,是我必不可少的科目。这不,我很随和的向那位大妈解释起来。一句话出口,立时引得周围的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们吃吃发笑不已。那勾人的眼神,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当然,当中也夹杂了几道杀人的眼神。嗯,好吧!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茅山镇的都教授!
茅山镇没有工业作坊,那时候的旅游开发也还没来得及开发到那边去。所以空气质量,还算是极好的。顺着石板路一路小跑下去,很快就出了镇子。镇子外边是一水儿的农田,一块接着一块,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道路的两旁。清晨的微风迎面扑来,带来了一阵青草的味道。空气,是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的味道,也是清新好闻的。天上的雀儿三五成群的叽喳着飞过头顶,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它们就在那里追逐嬉闹着,那么的无忧无虑。
“师父,又是白粥配油条啊!”绕着镇子跑了一圈儿,回到家中师父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看着院子里石桌上的白粥和油条,我噘了噘嘴说道。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再好的东西吃上个两三顿,也就腻了。何况,白粥配油条,也压根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有得吃你就吃,挑三拣四的。要不明天早上你给师父弄一顿早餐吃吃?”师父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