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在一直静静的跪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李国安,这些人里最难搞定的其实是最安静的那位。
“朕也不过是立风华君为男后而已,子嗣有虞妃给朕生,等过些时日,朕自然也会纳妃,这些你们认为有何碍着你们的?”虽说后面的话都是权宜之计,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刚从侧殿赶来的濮阳风华恰好听到少年说的话,脚步微顿,那从容的笑容逐渐消失。猜得出少年说的话也不过是搪塞这些官员,给大家一个台阶,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难过呢?陆生跟在男子身后,察觉到男子气息的变换,不满的看向少年,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伤疤不是还没好吗?
濮阳玉仁听到脚步声,心下一紧,对那份熟悉感感到无比的无力,就算只是脚步声,她竟然也可以判断的出来那是不是他的。
听了少年的话,有些思想开明的官员,最终有了妥协的心思,只要是皇上不断了子嗣也行。自古以来,皇孙贵族多得是圈养娈童的事件发生,太祖皇不也是对男子有着一份心思吗?可也照样的统一了大周,哎,罢了罢了,少年天子登基两年来也不算昏庸。退一步海阔天空。
然而,总有冥顽不灵者。
王侍郎挺直了腰板道:“皇上,如此一来,皇家尊严何在?皇上到时何以治天下?别国议论起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放肆!难道朕立女子为后就是每日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也能天下太平?若当真如此,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濮阳玉仁冷然的看着这个,阴笑连连。
被少年的笑容看的毛骨悚然,王侍郎缩了缩脑袋:“臣惶恐!”
“此事就这么决定,朕也累了,各位大人恐怕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摆了摆手,她可没有继续陪着这些人斗嘴的想法。
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个想要回家的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起来,频频摇头,看来今天算是百跪了。皇上是把柱头给擦亮了,毒酒给摆上了,他们难道还当真以死明志?不不不……生活如此美好,为何要过意不去。
当站起身子后,看着少年身后的一袭红衣皆是一愣,可是都站起来了,总不能又跪下,恐怕那时候才真是毒酒伺候,扶了皇上的面子可不好。
满意的看着这些人起来,濮阳玉仁弯了弯嘴角,看来识相的倒是挺多的。
很快的,荷月宫前那一百多号人便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十余人跪在那里。
李国安自然是看着那红衣之人,视线紧紧的咬着男子不放,他倒是想要看看男子来是做什么,反抗还是顺从。
赞赏的看着这十余位挺直了腰杆跪的笔直的官员道:“几位还想留下来赏赏月光?”
“请皇上收回成命!”他们说完便面无表情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对于这种无声的抗议比之于对付王侍郎那种要麻烦一些,他们不说不闹,就那么和你耗着,你若是不出面解决,就甭想他们说什么。
“李相,朕心意已决又何故如此?”
李国安苦涩的笑道:“老臣是先皇托孤大臣之一,自然有着自己职责。明知皇上那是不可为之,必然不能眼睁睁见皇上误入歧途。这样岂不是有愧于先皇的嘱托。”说道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
对于这样一个老者,她没有办法像对待刚才那些人一样送上毒酒擦亮柱头,“朕并没有误入歧途。爱卿觉得朕如何?”
“皇上勤政爱民,高瞻远瞩,假以时日,必然傲视天下。”
不自在的摸了摸嘴角,她倒是不知道在德高望重的李国安心中,自己还如此的优秀,既然给了藤,那就得往上爬:“既然你如此评价朕,那相爷以为朕立风华君为后悔有什么影响吗?”
“若是如此,必然对皇上的声誉有损。”
“呵呵呵……名誉?老百姓可不关心这个。”
顿了顿,确实,普通百姓并不关心这个,但终究是有影响的,这个消息无疑是在冲击一些人禁锢已久的思想。若是民间自此流行起男风便影响就大了。
“朕以为相爷是不拘小节之人呢,好了,若是喜(。。…提供下载)欢跪着就跪着吧,朕休息了。”说完便起身朝身后的荷月宫走去,走了十余步之时停下来道:“朕不是要立风华君为后,以后你们也不许用皇后这个称呼他。小李子昭告天下,朕与摄政王的大婚下月十五,普天同庆。告诉司礼监改掉皇后的称谓赐风华君。”她沿袭了世人对待濮阳风华的评价,皇后对于男子来讲终究是不好的,她不想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提醒着他这个带着屈辱性的称谓。最终还是做不来决绝。
身后的小李子赶紧的记下来,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明日昭告天下会是怎样的后果。
路过濮阳风华的身旁时,濮阳玉仁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便擦肩而过,让李国安很是疑惑,皇上对待摄政王如此的疏远又为何下这样的决定?
一丝凉风吹过,带来了少年的气息,濮阳风华也抬脚,一个向前一个向后,与少年擦肩而过。
闻雨跟在少年的身后进入寝宫里,直到所有宫人退下,她也不曾离开。
“闻雨可是有话要说?”濮阳玉仁瘫软的靠在软榻上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子问道。
考虑再三,闻雨跪倒在地:“皇上,三思。”这个少年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女怀春之时还对这个少年曾有过非分之想,然而今日,她却不得不与少年对抗。
颇为生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陆生让你这样的?”
踌躇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是……不是……皇上,世间女子有千千万万总会找的出你喜(。。…提供下载)欢。”曾也想过若是皇上和风华君相爱也并无什么,可是,立后却不可。
低下头笑了笑,冷眼看着少年:“呵呵呵……那闻雨愿意吗?朕让你离开陆生,成为朕的皇后可否愿意?”
望进少年的黑瞳里,闻雨惊愕的张着双唇,“这……皇上……你……”
“愿意否?”
对于少年冷酷的表情,闻雨最终摇了摇头:“不,奴婢不愿意。”
瞬间如破冰的山颠雪莲,眉目温柔的看向凉风习习的窗外:“你看,作为女子的你都不愿意,可是偏偏,他愿意了。”若是心中有人,除非有着攀龙富贵的心思她们也是不愿意,这个世上人那么多,想要找一个喜(。。…提供下载)欢的人却那么难。若是想要两情相悦更是难上加难。
被少年眼中温柔的笑晃花了眼睛,心下诧异,陆生不是说摄政王是逼不得已吗?
“闻雨,朕不想所有的人都阻止我的决定”即便是这个决定有着怎样的目的,终究是想要有人支持的。
咬着下唇,闻雨点了点头,“若……皇上觉得幸福便好。”最终,她选择了放弃,看着少年这一路走来,她隐隐还是能察觉到他对那个举世无双的男子的异样之情,如今,若是修成正果也是好的。这个世上,除了濮阳风华,她真的找不出哪一个女子可以与皇上相配。
幸福?大概或许吧。
“你先下去吧,让小李子进来,朕有话给他说。”濮阳玉仁淡淡的说道。
“是。”闻雨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却被少年叫住:“闻雨,过些时日,朕就做主将你与陆生的婚事办了。”
脸上绽放幸福的笑容:“谢谢皇上。”
闻雨站在门外,看着殿宇外面站着的红衣男子,愁绪染上眉梢,皇上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
李国安跪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一双脚尖道:“摄政王不阻止皇上这个荒唐的决定吗?”
“本王已经答应了。”清越的声音划过那些跪着的大臣的耳朵里,无比的震惊。惊诧的看着男子,满是不可思议。
“王爷,你说什么?”李国安睁着浑浊的眼睛问道。
“吾愿意……成为阿玉的后。”濮阳风华艰难的说出了那一个后字。
“王爷!皇上不懂事,难道你也跟着胡闹吗?”他以为只是少年的一厢情愿,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苍凉的笑了笑,原来在旁人看来,真的是胡闹。他抱着一丝窃想,倘若真的这样昭告天下,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声音?有人会小小的同意?
第六章 民情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清脆的雨滴声落尽房檐下的蓄水杠里滴答滴答响。
将慧远给的经书练习了一遍之后,感觉到四肢的力量在逐渐增加,心下有些安慰。若是假以时日,那些消失的内力恐怕会重新凝成。
睁开幽暗的黑瞳,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着,走下床榻朝着桌案走去朝着侯在外屋的宫人喊道:“来人。”
睡在外屋小榻上的宫人赶紧的翻身跑来:“皇上有何吩咐?”
“他们还跪在外面?”濮阳玉仁铺开一张宣纸问道。
点了点头:“嗯,根据外面宫人说的,几个大人还跪在雨里,李相爷恐怕身子有些吃不消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少年,他怕自己说这些话有着为他们求情的意思惹火烧身。
“拿把伞来。”起身拉开房门,从宫人手中拿过油纸伞,扑面而来的雨雾引得她轻颤,放眼望去,雨帘下十余人正笔直的跪在那里,湿了全身。
“皇上,雨大。”宫人在一旁小心的提醒道。
“不碍事。”说着跨进雨中,虽然是撑了伞,可是那油纸伞对于瓢泼般的大雨水根本抵挡不了飘进来的雨水。五十多米的距离走来,濮阳玉仁的衣摆已经被全部淋湿。
李国安看着走进的少年,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请皇上收回成命。”早朝之时,宫门打开,那一道旨意将真的是昭告天下,他要阻止就要在早朝之前让少年收回成命。
“李相,朕还是那句话,即便你们以死明志,朕依旧会如此。”声音穿过雨帘,入了那些人的耳朵,更加的清冷凄凉。
分不清李国安那起了皱褶的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微臣不愿看着大周皇室蒙羞,若是皇上一意孤行,请恩准微臣告老还乡。”说到最后,精疲力尽,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的唇瓣微微的颤抖着。
握着伞柄的手上青筋突起:“你是在威胁朕吗?”冷然的笑了笑,锐利的视线落在那逐渐苍老的脸上。
“微臣不敢。”头深深的埋在雨水里,背脊已见佝偻。
将伞扔在地上,转过身对不远处的御林军吼道:“来人,将丞相等人请到天牢,哪一日不再劝谏就把他们放出来。”话音刚落,十几个穿着冰冷盔甲的禁卫军走上前站在跪在那些人的身后。
雨水顺着几人的面容滑落,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流逝。
雨水下那一张笑的清冷的脸颊转过脸道:“你们给朕听着,若是大人们有个闪失,你们就提头来见。”雨水侵蚀了她的锦衣,留给那些人一个决绝的背影:“不过,若是大人们自己想不开了,那就让他们家人前去作陪,免得寂寞空虚冷。”
侍卫将那些失了神的大人们拖着走向天牢,暗自摇头,都说伴君如伴虎,想死也得掂量掂量看死不死得起。
李国安被两个侍卫架着走向天牢,脑袋歪着,雨水顺着那发梢滴落,从不曾想一代儒相也会有今日。
停在屋檐下,小李子赶紧送上衣物:“皇上,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嗯,让太医院派几位太医去天牢看看几位大人。”淋了这么久的雨水,莫要然了风寒才行。天牢里的环境恶劣,若是再有了风寒就不好了。
“是。”看来,皇上也并不是很冷漠的。
进到屋里关上门,褪掉衣衫,擦拭了身体缩在被窝里,双手触摸到胸前的变化敛眉凝思。
她的第二性特征几乎全部已然发育,哎……不知还能隐瞒多久。最要命的是犹如定时炸弹存在的月事不知道何时而来。
闭着眼睛毫无睡意,濮阳玉仁翻身起来找来束胸穿戴好,只着中衣坐于桌案前,撑着下颚呆看着雪白的宣纸却无从下手。一圈又一圈的研磨,脑子里闪过濮阳风华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光一闪,黑瞳里闪耀着温柔的笑容,一圈圈涟漪在眼波里婉转。
落笔生花,每一笔都凝聚了她满满的心神。
当初生的阳光洒落在屋子里,宫人熄灭了屋中的烛光,少年仍就伏在书案前画着什么。
小李子着急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要提醒少年,却见少年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一会展颜一会紧锁眉头他也不敢上前,就那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早朝的时间到了。
阳光一点点爬上少年的背,漫过头顶,一丝淡黄色的阳光落在宣纸上,着凉在那一顶端,犹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那里,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成品,濮阳玉仁无声的笑了。
放下毛笔,看着宣纸上图形,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脖子,“哎?时辰不早了。”回头看着满满的的阳光,自言自语着。
“皇上,早朝的时间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