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刘海月把她们看作家人一样,杜鹃她们同样把刘海月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白鹭虽然来这里的日子还不长,但是已经逐渐学会凡事从刘海月的角度去看问题。
她闻言便道:“娘娘,这次她们一计不成,会不会还有后招?您会不会有危险?”
刘海月摇摇头,自嘲一笑:“她们都被皇上禁足了,估计能消停一段时间,让我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别人会不会出手,就说不好了!”
翠雀忿忿不平,“亏得刘昭媛跟您还是同出一家的堂姐妹,竟然在背后如此算计您,这不是想把您往火坑里推么,幸而您福大命大,此事定要告诉老爷和夫人才好,让老夫人好好敲打一下刘昭媛!”
刘海月没出声,反倒是杜鹃道:“无济于事的,就算老夫人知道了又如何,难道她还敢因此去指责刘昭媛吗,刘昭媛已经不是以前的刘府大娘子了,她如今是二品昭媛,即便是回了刘府,连老夫人都要对她行礼的。”
刘海月颔首:“杜鹃说得不错,回家告状这条路子是行不通的。”
既然她罔顾姐妹之情,那必然也不会在乎刘家的人知道,反正三房早已分家,现在也是名存实亡,等老夫人百年之后,三家人的往来只会更少,只可惜父亲与大伯关系向来不错,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那可怎么办,难道便眼睁睁看着三娘被欺负么?”翠雀傻眼了。
“哪就这么严重了?”刘海月忍不住扑哧一笑,也亏得她在刚经历了这种风波之后还能笑出声,“这次说到底,也是我太疏忽了,否则从她邀我去看什么蔷薇的时候,我就该有所警觉的。”
正因为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落入陷阱而不自知。
“论语》里说吾日三省吾身是有道理了,”她轻轻喟叹,“现在想起来,我之前很多行为都给别人留下把柄,就像上次去给郭德妃送钗子一样,若是她有心想将那钗子做点改装送给别人,再推到我头上,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我是难辞其咎的!”
之前刘海月送钗子的时候,杜鹃就觉得有点不妥,但那会儿见刘海月兴致高昂,就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现在听到她提起来,也是自责不已。
“那会儿奴婢本该提醒您的!”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得意忘形,不过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也要记得提醒我,毕竟我是人不是神,再谨慎也会有疏忽的时候,而这一点点疏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我们的催命符。”刘海月告诫道,其余三人都点点头。她这句话更像是在对白鹭说的,主子如果出事,建章宫上下的人都不会讨到好,白鹭也很明白这一点。
☆、两厢便宜
“三娘,那您给郭德妃送的东西,要不要找机会要回来?”杜鹃道。
“算了,这么做就太惹眼了,只能下回注意了。”刘海月摇摇头,“我现在与郭德妃没有利益冲突,就算她想对付人,第一个也不是我。”
“那会是谁?”翠雀睁大眼睛。
“你们忘了,当初是谁害得皇长子早夭的。”刘海月喝了口茶定神,缓缓道。
“皇长子不是急病去的么?”白鹭不解,个中内情,她是知道得最少的,知道的最多的是杜鹃,因为她经常去帮刘海月打探消息。
杜鹃解释道:“表面看是如此,但是从太医院那边透露出来的风声,似乎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病情加重的,后来是皇上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但是郭德妃肯定不会一无所知。”
白鹭一愣,又隐隐有些胆寒,这些后宫女人的手段,还真的防不胜防。
“会是谁做的,难道是卫贵妃吗?”翠雀猜测道。
“这个说不好。”回答她的是杜鹃,“当时卫贵妃已经诞下二皇子了,而且深受皇上宠爱,她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
“但是皇长子毕竟占了名分,如果他不在了,二皇子岂不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了?”翠雀反驳道。
杜鹃一时语塞。
“不是卫氏。”刘海月解答了她们的疑问。“应该跟皇后和于淑妃有关。”
三人很吃惊,翠雀呀了一声:“怎么会是她?”
“不知道你们注意过没有,在皇长子殇后,虽然郭德妃一下子就变得难以亲近,但是这里头还有个区别,我注意到她望向皇后或者于淑妃的时候,神情里总是有股难以遮掩的恨意。”
那股恨意被藏得很好,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但是对于刘海月这种喜欢观察细节的人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杜鹃不解:“可皇后跟于淑妃一向不和啊,刚才您不是还说皇后在皇上面前帮您说话么,于淑妃却是陷害您的人!”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刘海月道,“据我所知,皇后恨于氏和卫氏入骨,与她们是绝无和解的可能的。”
在孙皇后来说,当年正是卫贵妃和于淑妃的出现,才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宠爱,她如今落到与皇帝关系冷淡的田地,也少不了两个人平日里在皇帝面前挑拨离间。
想及此,刘海月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复杂。
不管怎么说,皇后这次也算帮了她,在皇帝面前不遗余力为自己说话,如果没有她拖时间缓冲,自己在于淑妃的咄咄逼人之下也未必能找到办法。
虽然知道皇后在打什么主意,但她却不想因此跟皇后结盟。原因无它,皇后没有孩子,又不被皇帝喜欢,那把椅子现在很难坐稳,说得再难听一点,那就是被废的可能性很大。而刘海月现在又还没有足够的地位和砝码跟皇后平起平坐,一旦结盟,只会沦为附庸的位置,那却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现在纵观整个后宫,之前与郭德妃的交好已经用不上了,她现在没有孩子,也许正一心想着报仇,更不会掺和众人的争宠,卫贵妃和于淑妃更不可能合作,连嫡亲堂姐都要害她。
她所能依靠并牢牢把握住的,只有皇帝的看重。
也许现在皇帝最喜欢的不是她,但她要努力让皇帝觉得她是不可或缺的,到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稳如泰山。
杜鹃几人见她正在思索,也不敢去打扰她,便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第二天,宫人来报,说姜才人前来探望。
刘海月心中一动,将人请进来。
姜佳儿的怀孕年份跟刘海月差不多,如今已是大腹便便,似乎还比刘海月的肚子要更大一些,走起路来有点困难,所以她若无必要不会经常出门。
刘海月见她上门也是有点诧异的。
“姐姐如今身子不便,就不要过来了,有什么事情遣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过来!”刘海月亲自上前去扶她。
姜佳儿笑着行了礼,然后才搭着刘海月的手:“多谢修仪问候,听说修仪身体不适,我便前来探望。”
昨天在冷宫墙外发生的事情,虽然当时少有人在场,但是以宫中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不几日就已经传到人人耳朵里去了,很少有人还不知道的,刘海月自然明白姜佳儿说她“身体不适”只是一个托词。
刘海月笑道:“姐姐别修仪修仪地喊我,我听不惯这个,还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礼不可废。”姜佳儿温婉一笑,待得左右退下,内殿只余她们二人,笑容不自觉染上了一点忧虑。“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没事罢?”
“无事了,不过是些许跳梁小丑见不得我清静罢了。”刘海月笑得云淡风轻。
“你……唉!”姜佳儿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复杂,显然她并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毕竟这件事明摆着跟刘海珠脱不了干系,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反而是于淑妃出现在人前,一个姐姐算计自己的妹妹,现在被引以为后宫女人看笑话的典范。“人没事就好,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可忧思过甚,小心伤了身子!”
“多谢姜姐姐,我晓得的。”刘海月点点头,转而拉起家常,不再提起昨日的事情。
见她如此,姜佳儿也不好再多少,随着入宫日久,她们这些原本不错的闺中交情早已所剩无几,从周明霜和刘海珠对立伊始,姜佳儿就意识到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从前的情谊也可能已经荡然无存,但她本性与世无争,仍旧不希望看到出现昔日手帕交互相残杀的局面,没想到现在连同出一府的嫡亲堂姐妹也势成水火,她不知道该庆幸自己位份低没被刘海珠放在眼里好,还是对这些事情感到悲哀。
临道别时,姜佳儿对刘海月说了一句话:“我虽是无用之躯,若修仪不弃,日后我会常常上门来看你的,还望修仪莫嫌我叨扰才好。”
这句话恰好被旁边的杜鹃听到,等人一走,杜鹃奇怪地问:“三娘,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海月道:“她在跟我示好,表示无意与我为敌。”
杜鹃道:“这……奴婢还是不懂。”
刘海月道:“她看到刘海珠连我都不留情的手段,所以害怕了,更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卷入这些争斗之中,又见我有余力应付,所以决定站在我这边,寻求我的庇护。”
杜鹃道:“她可真会打算盘,亏奴婢还以为她是后宫里心地比较好的呢!”
刘海月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其实她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处,没有主动去害人,也不想被人害,更不是特别受皇帝宠爱,除了找一个靠山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而我现阶段也不可能到处树敌,一个于淑妃,一个刘海珠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有人来示好,当然是皆大欢喜,两厢便宜的事情。”
☆、瓜熟蒂落
皇帝的“安慰奖励”也很快下发了,旨意里通篇都是溢美之词,外加满满两匣子的金银珠宝,而且还是净挑好的装,前来宣旨的是严平海的徒弟孟纬,他简直都掩饰不住自己羡慕发光的眼神了。
除了物质奖励之外,再多的也没有了,刘海月还未诞下皇子或公主,按理不能给予册封,更何况她之前越级成为二品修仪,已经够招人注目的了。这次皇帝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甭管谁对谁错,都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理由,大家心里有数就成了,退一万步说,我都让于淑妃和刘海珠关禁闭了,你还想怎样,该识相了吧,闹大了谁都没有好处的。
刘海月当然很识趣,她不仅没有“哭闹”,反而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每日在建章宫不是看书就是画画,要么就是招待前来串门的大公主,几乎足不出户,皇帝也对她这种“乖顺”很满意,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建章宫送,更时不时到建章宫坐一坐,与她聊一下朝政上的些许烦恼。
而且想必于淑妃和刘海珠那边也已经得到了一些警告,两边都消停下来,偃旗息鼓,皇帝这招大事化小,似乎真的奏效了。
刘海珠派人送了礼过来,表示自己那天是因为受惊过度所以提前回宫了,以至于来不及亲自出面帮妹妹洗清嫌疑,虽然大家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过得去的交情,刘海月收下礼并让人回了礼,她没有主动撕破脸的意思,至于以牙还牙,这需要等待时机,如果现在还没等事情平息就迫不及待地报复,对方中招与否不说,皇帝只会觉得你明着息事宁人,实际上还不肯罢休。
刘海月找了个时间去见皇后,感谢她那天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话,并送上重礼,皇后态度也出乎意料地和蔼,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风光,对刘海月这个新得皇帝看重的嫔妃,她自然要交好,免得日后再多一个像卫氏和于氏那样的敌人。
郭德妃那边则风平浪静,她似乎一直在冷眼旁观,默默看着众人勾心斗角,却不出手,没有人知道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些时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会做些什么,她就像黑暗中的影子,静静地蛰伏,等待出手的一天。
天气由热到冷,逐渐转入初秋,随着时日的流逝,宫里头几个有孕的嫔妃差不多都在那段时间要生产,这可忙坏了太医院的太医和医女们,镇日从这个宫室出来又要往哪位贵人的宫室跑,往往有时候一天也要跑上两三趟,偏偏皇宫地方大,坐上轿子也得跑上一段时间,而这些贵人们个个又怀的都是龙种,谁都怠慢不得。
最先生产的是于淑妃,她是在半夜开始阵痛的,结果足足痛了两天两夜,才艰难地产下一名女婴,还差点闹出血崩,吓得栖霞宫上下都出了一身白毛汗。
相比之下,刘海月等人的生产过程就顺利多了,由于姜佳儿和刘海珠都要比刘海月先诞下男婴,等到刘海月生产的时候,她的孩子只能排到第五去了——当然,是皇子,虽然皇长子早夭,但他的序齿并没有取消,卫贵妃生的是二皇子,姜佳儿与刘海珠的孩子分别排行第三和第四。
张太后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