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金丝银苞菊,悬崖菊,雁河菊,金盏长生菊等等,姹紫嫣红,形态各异,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通天的花道,一直蜿蜒到天际高台。
除了赏菊之外,还要吃重阳糕,饮菊花酒,这菊花酒清淡香甜,女子亦可品尝,加上宫中巧手所酿,以松软晶莹的重阳糕送酒,实在再好不过。
加上今日重阳佳节,皇帝必会光临,所有的妃子无不盛装打扮,务求让皇帝看上自己。
刘海月因晋升了位份,位置略有变动,刚刚坐定,便听得旁边王翘楚笑道:“哟,这不是刘宝林么,前阵子还得陛下天天召唤的,怎么这阵子就没声儿了!”
刘海月淡淡一笑,温温柔柔道:“天心岂是我等凡人揣测得的?陛下爱谁,不爱谁,我等守着便是了,哪能妄加议论呢?”
要说自从皇帝没再到她那里之后,每回王翘楚见了她,总要说几句酸话,归根结底却不是因为刘海月的缘故,而是王翘楚最近没有再得皇帝点牌,刘海月堂姐刘海珠反倒频频被点,圣眷不衰,她们这批后进的秀女加起来,也没有刘海珠一人受宠。
刘海珠如今已经搬离千秋阁,被单独赐住在子衿阁。子衿二字还是皇帝亲自起的,寓意诗经》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衿阁虽还在掖庭宫内,以刘海珠的位份,单独赐住处也不为过,但皇帝亲自起名,又起了一个这么意味深长的名字,这就不得不让人回味三分了。
这会儿刘海珠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连皇后娘娘见了她都和颜悦色,王翘楚自然不能拿她怎样,一腔妒火自然就烧到刘海月身上了。
之前几次,刘海月只听不答,懒得与她计较,可并不是怕了她,王翘楚被她这么不轻不重顶了回来,顿时如鲠在喉,一双美目几欲喷出怒火。
还好此时其他人也陆续过来,彼此寒暄招呼,行礼问安,王翘楚也顾不上再奚落刘海月,转而去奉承皇后与太后了。
姜佳儿拉着刘海月坐下,轻声道:“你何必去理会她,她这人就是嘴巴不饶人,一会你回一句,她怀恨在心,只怕要做出什么事来。”
姜佳儿是一番好意,刘海月拍拍她的手,“没事。”
“她自以为有太后撑腰就了不起,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旁边有人哼了一声,却是周明霜。
如今她们进宫已有不少时日,皇帝基本都已经尝过鲜,但要说圣眷浓厚的,也就刘海珠一个了,如果非要算上的话,王翘楚也可以算一个,王翘楚仗着跟太后有些亲戚关系,出身也清贵显赫,自视甚高,不仅对刘海珠看不顺眼,连带她们这些人,也都入不了她的眼。
周明霜自然忿忿。
姜佳儿劝周明霜:“这种场合,你就少说两句吧,等会让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周明霜瞥了姜佳儿和刘海月一眼:“你们就是担心,还有海月,你姐姐如今被陛下独宠,你竟也没能捞到一点好处,还任由王翘楚三番两次地欺负,她就算位份比你高一些,终归也才是美人而已,何惧之有!”
姜佳儿与刘海月相视一眼,苦笑了一下,刘海月道:“周姐姐,这宫里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还是慎言的好。”
姜佳儿也道:“是啊,我们这种位份,就算对方是美人,我们也得行礼的,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说话得小心一点!”
周明霜撇撇嘴,不过也没再说话了。
宴会中途,刘海珠忽而掩口皱眉,面露不适,皇帝正侧头在与卫贵妃说话,太后在听皇长子讲笑话,皇后在哄大公主吃菜,都没有看到,宋昭容却注意到了。
“刘美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御前的饭菜不合胃口?”宋昭容掩嘴笑道。
霎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海珠身上。
刘海珠红了脸,连忙起身告罪:“妾身只是忽然觉得晕眩欲呕,想来是昨日染了风寒之故,并不碍事。”
谁知她起身过快,身子一晃,往前栽倒。
身后的侍女红泥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她,谁知道裙摆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身体也跟着往前扑倒,正好压在刘海珠身上。
刘海珠眼前一黑,这下子是真的晕过去了。
“快传太医!”
皇帝沉下脸色,目光在刚刚红泥旁边的崔美人扫过,吓得崔美人连忙请罪:“妾身鲁莽,请皇上恕罪!”
皇后因为要忙着太后万寿节,便将这重阳家宴托付给于淑妃,此时于淑妃见自己好生布置的登高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毁了,气得煞白了一张脸,眯着眼在刘海珠与崔美人身上来回游移。
刘海珠晕过去了所以没有察觉,崔美人却被盯得打了个寒颤,暗道倒霉,自己本想让刘海珠出丑,谁知却间接得罪了于淑妃。
太医很快赶过来,当场就给刘海珠把脉,末了道:“刘美人身体无恙,不过刚才身体受了颠簸,脉象稍微有点弱,还得好生休养才是,胎儿应无大碍。”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皇帝追问:“什么胎儿,刘美人有身孕了?”
太医忙道:“正是,刘美人已有两月的身孕。”
☆、暗潮汹涌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皇帝大喜:“来人,快把刘美人扶下去歇息,严平海,你让人准备些补品送过去,让他们好生伺候。”
“是。”
太后也喜上眉梢,皇家至今只有一子一女,可不是子息太少了么,如今有人怀孕自是好事。“皇帝,哀家身边的如意,擅长药理,可让她做几个安神养气的香囊送与刘美人,郭太医,到时候哀家让如意把方子给你瞧瞧,你看看有没有需要避忌的。”
众人惊诧的有之,嫉妒的有之,连皇后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讶异,太后让得力宫女送东西给一个美人,这不是一般的殊荣了。
郭太医连忙应是。
于淑妃半真半假地撒娇道:“刘美人真是好福气,竟得母后如此疼她!”
太后笑道:“那还不是如今皇室膝下子嗣太少,你们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别说几个香囊,几十个又有何难!”
这话一出,不知有多少嫔妃咬碎了银牙,哀怨的眼神一直往皇帝那里瞟,连坐在刘海月旁边的姜佳儿,眼神之中都浮现出淡淡的羡慕,怀孕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女人一个就说了算的,还得皇帝努力播种才行,可一个女人想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光凭位份是没用的,再美的容颜也终究会老去,孩子才是今后唯一的依靠,看看孙皇后就知道了,虽然身为一宫之主,可到现在肚皮都没有动静,就算面上再怎么平静,估计心里也没少为这个着急。
皇帝估计也感受到众多目光的“压力”了,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母后万寿节将至,群臣朝贺是少不了的,皇后向朕提议,届时请母后移驾尔雅园观赏焰火。”
人上了年纪都爱热闹,太后也不例外,闻言笑眯眯地点头:“可是同去年一样弄那些个花朵形状的焰火?”
孙皇后笑道:“同样的花样哪能让母后重复看呢,今年必有新的惊喜。”
太后乐了:“那哀家可就等着了!”
看着皇帝太后皇后三人之间谈笑风生和流露出来的亲昵,卫贵妃不自觉捏紧了自己掩在袖子下面的手,暗暗哼笑。
就算没有孩子,似乎也未曾影响皇后的地位,现在稳如磐石是吧,以后就未必了……
刘海月似乎未曾注意到宴会上的汹涌暗潮,在刘海月晕倒的时候,她曾经有过瞬间的担心,然后马上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刘海珠早就算计好了的。
明明知道自己有身孕却秘而不宣,直到这种场合才公开出来,既变成全场的焦点,又为自己争取来帝王的关注,起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是没有人敢明着跟刘海珠过不去了。
她知道刘海珠一向很聪明,不过现在才两个月的脉象,离诞下子嗣还有许久,中间的变故,谁也说不好。
刘海月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微微一转,杯中美酒波光流转,琉璃生辉。
经过刘海珠一事,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再放在宴会上。
在后宫,孩子就等于一个保障,尤其是在大梁,就算是女子,将来也会是有封邑的公主,绝不仅仅像前朝那样会被皇室拿来联姻的苦命女子。
皇帝还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许多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宴会完毕,皇帝太后等贵人先行,刘海月她们则走在最后。
周明霜,姜佳儿与她同行,夜风徐徐吹来,桂花道上寂静得只剩下细碎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
姜佳儿觉得有些冷,拢了拢披风,笑道:“还未恭喜你,海月妹妹,如今你也是要做姑姑的人了。”
周明霜哼了一声,“这姑姑她也未必乐意做吧!”
姜佳儿无奈:“莫要如此……”
如此什么?刻薄?诚实?姜佳儿没有说出来。
毕竟姐姐妹妹都是皇帝的女人,难道妹妹听到姐姐怀孕,还真会为她高兴?
可这话不能说。
刘海月笑了笑,仿佛没有察觉她们的话意,“谢谢姐姐。”
到了分岔口,三人分道扬镳,周明霜和姜佳儿住在一起,自然是一块儿走。
刘海月则与杜鹃慢慢走向汀兰阁。
夜风虽寒,却很清新。
翌日,刘海珠派人过来请刘海月。
刘海月过去的时候,发现子衿阁又换了个模样,摆设更加华丽,连一应黄杨木桌椅都换成了黄花梨木。
刘海月微微一笑,正式地朝刘海珠行了个礼。“恭喜姐姐怀上龙嗣,愿姐姐早日诞下龙子。”
杜鹃捧着手中锦盒恭敬呈上,紫苏伸手接过。
刘海珠拉过刘海月的手,嗔道:“你我姐妹,何须这么客气?”
刘海月道:“礼不可废,里头是一块温玉,正适合小孩子戴。”
刘海珠笑道:“还是妹妹贴心,你的心意姐姐收下了,今日请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陛下下旨让我好生歇息,我现在镇日也都懒懒的不想动,就想和你说说话。”
刘海月道:“这是妹妹的荣幸,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妹妹自无二话。”
刘海珠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她没有去找刘海月,就是怕刘海月因为被皇帝宠幸几日,就生了恃宠生娇的心思,后来皇帝似乎对刘海月不再感兴趣,这也让她暗暗松了口气,刘家的荣光,本就该由她去挣,这个妹妹,可以从旁辅佐自己,但不能成为自己的对手,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妹妹。”
“姐姐请说。”
“周明霜此人,不可深交。”
刘海月一怔,然后失笑:“姐姐误会了,我与周姐姐从未谈得上深交。”
刘海珠语重心长,谆谆善诱:“你可记得当日中秋宴上人人献舞?”
见刘海月点头,她又道:“我本也想上去,却发现自己裙子上不知道被谁弄污了一块,害得我不敢上前,而当时坐在我旁边的,正是周明霜。”
刘海月记得当时她忽然脸色大变的模样,原来还有这番缘故。
还记得刘海珠待字闺中的时候,与周明霜和姜佳儿感情甚佳,比她这嫡亲堂妹犹胜三分,如今时过境迁,居然已经生疏到互相防范的地步,连周明霜在她面前也是对刘海珠诸多不满,女人之间的感情可真是脆弱。
“姐姐会不会是误会了,我看周姐姐不像是这样的人。”
提起周明霜,刘海珠冷冷淡淡:“我如今怀了身孕,位份又比她高,她心里不平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总而言之,你须得留个心眼,可别被她骗了去,姐姐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她这么说,刘海月自然应下:“妹妹记得了。”
刘海珠将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褪下来套到刘海月手上,镯子本身贵重,但这更是她的示好之意,她很清楚,这位堂妹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宝林,想要往上爬,还得倚仗自己,而自己,也该是时候培养自己的榜手了。
刘海月也不推迟,睫毛微微垂下,似乎有点害羞:“谢谢姐姐。”
刘海珠满意地点点头。“妹妹若有空,不妨多去贵妃娘娘那里走动走动。”
刘海月心头一动,“姐姐这是……?”
刘海珠笑道:“自然是对妹妹有好处的。”
原来是投靠了卫贵妃,刘海月垂下眸子,“妹妹明白了。”
☆、疑心生鬼
重阳节一过,宫中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刘海月并没有听刘海珠的话去卫贵妃那里,反而除了初一十五去皇后那里请安之外,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汀兰阁里,就算出去,至多也就是在掖庭宫的花园里走走,十分循规蹈矩。
长乐宫内。
纤长玉指捏着白子停在半空,对面的人不敢出声催促,只得慢慢等着,殿中一片静谧,唯有窗外枝头传来几声清蹄。
轻轻脆响,白子终于落入棋盘。
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