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娓娓道来,甚至很不容易的夹杂了些许向往的情绪在里面。可是容华听得那是一个毛骨悚然啊,被一个人跟了一天,自己完全不知道,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你你你跟着我干什么?”
“就是喜(…提供下载)欢你罢了。”夏雨荷淡淡的说,容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还好夏雨荷接着开始讲她的故事:“那坏女人亲手制定了沐家大选丫环的各项规定,特别允许贱民也参加,并且说如果能够一辈子都留在沐家当丫环的话,贱民死时可脱离贱民籍,子女入农户籍。好女人仰天长笑,和她说道,你以为如此就难住了我,好,我夏家总有一天,会让你无可奈何。”她这回说的入神,终于说出了那被贬为贱民的女子姓夏。
容华知道关键的地方到了,也不敢插话,听夏雨荷继续说道:“十四年后,她女儿十七岁,她们被盯的紧紧的,只有两条路可走,或者一辈子当贱民,或者,参加丫环大选。于是她去了,虽然沐家百般刁难,却还是进了府。那坏女人听说之后,很是生气,瞒着男人又是百般折磨他女儿。其实她根本不用如此,那男人早知道一切,却并不管。从来都没管过。”说到这里,夏雨荷又看天出神,容华依稀看到她脸上挂了一滴泪珠,不是很真切。
容华记起馒头大婶说沐家丫环大选是开国皇帝亲自批准的,如此说来,故事里的男人就是大明国开国皇帝了,可惜自己一直忘记弄清楚大明国建国多少年了,这夏雨荷不会一说说十几代吧。她倒是不管不顾,完全没有融入到夏雨荷悲戚的故事里去。看夏雨荷半天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这是开国皇帝吧?”
夏雨荷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那坏女人,就是沐太后。好女人名叫夏美琴,她女儿叫夏飞凤。”
听到沐太后,容华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属于近现代的事情。
“沐太后见开国皇帝不管,更加放肆,却不打死夏飞凤,折磨她到三十岁时,赶出了府。此时夏美琴早已病死在外,娘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夏飞凤只是看到夏美琴刻在石头上的遗言,百年千年,定要夏家人胜了沐家。当时夏飞凤三十岁,被折磨的像五十岁一般,她竟然,竟然去和一个贱民疯子,宿了一晚,十月怀胎,乞讨为生,被人断了一条胳膊,又弄瞎一只眼睛,居然还,硬是撑了过来,生下一女,起名,夏雨荷。”
一时寂静。夜晚的一切都默默无声。夜空没有繁星。夜色如墨。容华心里轻轻叹息,虽然猜到了结果,却没猜到过程,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别人的忧伤,那份疼痛,是旁听者的十倍百倍。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夏雨荷似乎颤抖的身子,容华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说什么。
于是,她陪着她看天。
还是夏雨荷先说的话:“你对丫环大选很感兴趣,对不对?你想知道什么?”她看着容华,脸上哪有星点泪痕,好像刚才,真的只是讲了个故事。
容华自愧不如,刹那间把看天的情绪扔到九霄云外,开口问道:“那个,十二关都是什么?”
“六虚六实,六虚也是六心:衷心;细心;恒心;耐心;知心;无心。六实也是平民女子六艺:言语;体力;女红;才艺;煮饭;梳头。前三项淘汰,后三项打分。然后按照总分进府,再分等级,呵呵。”说到这里,夏雨荷突然笑了起来,把容华吓了一跳,看着她不敢说话。
“你不用怕,我只是觉得可笑罢了。”夏雨荷难得的对着容华温柔的说了一句话。
可是容华还是很怕。虽然丫环大选由此而来,可是当事人差不多都过世了,这故事无论凄美伤痛,都成了遥远的传说。为什么要讲给自己?夏雨荷不需要同情,她能够这般活下来还风清云淡的回忆往事;夏雨荷不需要帮助,因为她分明可以不用说这些就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送了四个馒头过去。那她到底要干什么?给一个认识半天的人说这些?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被她利用?
“我喜(…提供下载)欢你的笑,你的言语,你的态度。”夏雨荷看着容华,一字一顿的说道,容华吃了一惊,觉得她好似看穿了自己的内心一般,不由就往后缩了一下。夏雨荷站起来走向茅屋,没有再说一句话。
容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旅途已经正式开始了,上辈子勾心斗角,起码要不到命,这辈子,可就不好说了。
第二日容华又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小李早已不在,可能和那官差约了时间,自己去了。容华伸个懒腰,想起昨天打听来的大选十二关,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一下女红和梳头这两项,其他的么,应该都没大问题,就是有点好奇,选个丫环还比才艺干什么,又想大概只是为了锦上添花,无所谓的东西,谁知道当年那沐老太婆怀了什么心思。
突然听到外面又是那个官差拉长了声调大喊:“夏飞凤,亡于大明炎武十年六月。”
容华立马反应过来是夏雨荷的娘,穿了鞋就跑了出来,听夏雨荷和官差说道:“我娘一直疯癫,昨天晚上自己突然掐了自己脖子,怎么都弄不开,所以就……”她说的淡淡的,连装的悲戚都没有一丝一毫,那官差根本懒得听,挥了挥手就拿了名牌走了,只是嘱咐她赶快埋了。
容华楞在当地,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掐死自己。可是夏雨荷就是这般说。夏雨荷看到容华站在那呆呆的看自己,问道:“你要进来看看么。”说完自己就先进屋了,容华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不自觉的朝着地上的尸体看去,果然夏飞凤脖子上一圈红紫的掐痕,看样子尸体还有温度,刚死不久。这时耳边听到夏雨荷轻轻的说:“我就跟你说过,四个馒头并不吉利。”
容华听的全身一个激灵,转身逃出了茅屋。出来以后大口呼气,太压抑了,太压抑了!太不正常了!太要命了!
“你六艺如何,我可以教你。”身后又传来夏雨荷没有温度的声音,容华噌的跳到一旁,回头看她,她却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容华快速的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就算梳头这方面,自己以前也会不少花样,可是和古人比起来,恐怕是绝对不行的。女红么,记得当初听过,是纺织啊绣花之类的,这个自己绝对一窍不通。找人教,说的好听,去哪里找,所以如果夏雨荷能教的话……
“我从小就跟着我夏飞凤练习这些,她又是跟着夏美琴练的。你可以放心,我做的非(…提供下载…3uww)常好。”夏雨荷又补了一句。
容华心想这个不用你说,就你那渗入的气质往出一站,我就早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可是关键是,为什么要教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她权衡了一下,决定跟着夏雨荷学,就算自己不学,到时候还是会在丫环大选遇到,还是会成为敌人,反正都一样,学!
她立刻换上笑脸,拉了夏雨荷的手说:“好妹子,你教教我梳头和女红就行。就五天,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去碰个运气,也是看命了。”
夏雨荷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去,说:“女红九样,纺织、浆染、缝纫、刺绣、鞋帽、编结、剪花、面花、玩具,你学哪样?”
容华一听怎么这么多,怪不得说以前的女人每天在家做女红,这可不得每天做么。一时自己也不知道该学什么,问夏雨荷:“哪个好学,我学哪个吧。缝纫是什么,怎么样?”她寻思着这个是现代也有的,做个衣服应该容易。
夏雨荷笑道:“缝纫是要制成衣的。尺寸裁衣就不好把握,一时学不来。”
容华又说:“玩具呢?做玩具吧。”心想自己弄几个这个时代没有的玩具,震撼一下,这个好。
“比赛时候做这个,容易让人觉得你过于随便,贪玩不踏实。不好。”夏雨荷摇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容华的师父。
容华泄气,说道:“你给我选一个吧。听你的。”
夏雨荷不客气的说:“按说前五样是基本的,必须会一样,只是一个咱们没东西,再一个来不及,所以不如学编结好了。”
容华脑袋里幻化出一个草编的小人……
“我那里有些旧的丝线珠子,过来看看吧。”夏雨荷说晚就进屋了。
容华跟进去,差点踩到地上的死尸,这才想起夏飞凤还在这里躺着,看夏雨荷根本没有要埋的意思,觉得很诡异,一时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夏雨荷拿了东西,看容华站着不动,问道:“你看我娘,怎么可能自己掐死自己。”
容华全身又是一个激灵,紧张的盯着夏雨荷,不知道她下句会说什么。
9, 丫环大选开幕式
那天夏雨荷什么都没说,事情后来是这样的:容华坚持在院子里学编结,夏雨荷同意。
第一天,夏雨荷和容华说:“我想让她多陪我几天。她本是金枝玉叶,却尝尽人间疾苦。我小时候,她逼我学规矩做女红,我吃着糠饼,被她打被她骂。她却到处乞讨,做尽低三下四的事情,也没真正委屈我一分。”容华想来她本是贱民,却从小被托以重任,心里苦闷可想而知,也任由她自言自语。
第二天,夏雨荷和容华说:“你说好人坏人如何区分。都说恶有恶报,可是那沐太后丧尽天良,却荣宠一生。开国皇帝为了她,下了规定,凡是世家子弟,嫡子的名字里必须带有母姓。后来大家以此为风,从名字就看出了一个人的出身高低。”容华了然,怪不得沐家大少爷叫做沐容雪歌,那是说他母亲姓容了。
第三天,尸体已经恶臭无比,夏雨荷视而不见,对容华说:“人这一生,生死有什么区别呢。”她抬头看容华,轻声问道:“你可知夏飞凤疯了以后,我靠什么活下来的?”容华无语,想来她女红如此出众,总是有人带去做活的。却听夏雨荷继续说道:“谁家会请贱民做衣裳呢。我告诉你,我人尽可夫。”容华震惊,夏雨荷看起来不过十六岁,十六岁!
第四天,夏雨荷终于让小李帮忙,把夏飞凤埋了。她看着小小的土堆,和容华说道:“我还是想告诉你,前朝皇室,姓夏。夏美琴叛国叛家,或许真是报应。”
这天晚上容华躺在地上,琢磨着这些天夏雨荷的那些话,耳边都是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她到底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容华憋屈的厉害,忍不住大喊一声,双手凭空乱抓,双脚乱蹬,全身乱扭。吓得小李以为容华疯了,猛的压到容华身上想要制止,容华条件反射的一脚踢开他,这才想起是小李,过去安慰了半天。
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四天太难熬了,夏雨荷到底在做什么,太折磨人了。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管孰先孰后,她恐怕都已经不正常了。容华心想自己是给不起她关心的,连同情都给不起,所以不能再和她接触了,占便宜也要以无害为前提啊。
于是第二天子时刚过,容华就起来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只能嘱咐小李每天像以前一样做活找饭,自己会回来看他的。小李眼泪汪汪的看着容华,乖乖的点头。容华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有些难过,但是自己泥菩萨过河,哪里顾得上他,硬着心肠扭头就走,后面小李居然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谁知出了门,就看见夏雨荷背对着自己看月亮,听到动静,回头笑了笑说:“一道走吧。我还以为你会睡过头呢。”
容华就觉得全身都发毛,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两个人一道去安阳,容华心里一直祈祷老天保佑夏雨荷免开尊口,还好一路无话,等进了安阳,已经是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两人顺着人潮来到沐府门前,却见原本一片空地都围了起来,中间又扯了七条很长的绳索,把整个场地隔成八部分。最前面搭了好大一个台子。有家丁大喊报了名的姑娘去那边排队,容华同着夏雨荷过去,报了号码,家丁指了最角落里的一个区域,让两人先站过去。
容华一路过去,看见每个区域前面都立了一块儿牌子,分别是“甲等1-200”“甲等201-400”依次下去,而最后一块牌子,上写“乙等”。如此看来,“乙等”就是贱民。想来当初沐老太婆勉为其难想了这么个法子,只是名义上给贱民个机会,骨子里还不是难如登天。容华吸了口气,站进去。
不到卯时,场子里差不多就站满了。容华前后左右都是人,基本都是相互挤着,连点空隙都没有。乱糟糟的只听到各种叫喊声,谁踩了谁的脚,谁的爹娘在叫谁了,谁推了谁,谁又扯了谁的衣服,容华闭上双眼,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心里居然些微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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