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果然很美,不枉那莫王子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寻到你。”一口纯正的中原话,月儿惊诧地看着她:“你是汉人?”
格兰闻言一笑:“我父亲是乌弥人,母亲是汉人。”
“你叫什么?”“我叫格兰,你呢?”
“我叫月儿,不知那莫王子要将我怎样?”月儿心事重重。
“听说那莫王子定要找一位绝色女子送给一个贵人。明日那莫王子就要和他会面。”
“明日……”月儿想起这几天昼夜不停赶路,原来这么回事。月儿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逃离这里,不能坐以待毙。
格兰把月儿打扮完毕,天色已晚,草地上燃起一堆堆篝火。
那莫王子坐在一处篝火旁,一只肥嫩多汁的全羊架在篝火上。众人环坐左右,喝酒谈笑。格兰领月儿从毡房里出来,本来喧哗热闹的篝火旁,一时无人言语,众人都注目失神。
那莫王子见众人的神态,不由朗声一笑。
“待有朝一日,挥师南下,将中原收入囊中,定叫各位尝尽天下美女的滋味。这位嘛,本王有用处。各位只能看,不能动。”
“那莫王子,本人不想尝遍天下美女,只要有一人似此人,就不虚此生了。”众人一阵哄笑。月儿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看到他们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瞧着,就知道与自己有关。自己从小养尊处优,无人敢对自己不敬,尽管此后屡遭劫难,但由于蔽云藏月,没有露出真面目,所以还不曾见过如此众多□裸的目光,如草原上的狼群一般。她稳住心神,视若无睹地走上去,坐在留在那莫王子身旁的空座上。
草原之地苦寒,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还是阳光如煦,晚上寒冷刺骨。月儿刚坐下,就觉得寒风凛冽,不由打了一个寒战。那莫王递过来一杯酒,“喝了可以御寒。”月儿不敢喝醉,摇手推拒。那莫王不由分说,拉起月儿的手,将酒杯塞入这只白皙细腻的手中。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令他微微一怔。
月儿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左右为难。不能误事,今晚是最后的机会。“月儿不胜酒力,恐酒后失仪,我还是不饮为好,望大王恕罪。”月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时情况危急,不得不出声辩解。她的音调软软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甜润,听上去很是舒心。
那莫王子的心好似被拨动了一下,侧身打量月儿,只见黑绸般的发丝用玉簪箍住,小巧的下巴,如玉光洁的肌肤在篝火的映照下娇艳无比。她眼波流转,睫毛轻颤,行止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他收敛笑意,眉轻皱,缓缓地开口:“你名叫月儿,果然天下无双。”
那莫王子也没有强逼月儿饮酒,只是问:“为何要饮酒,为何你们中原人与我们不同,你知道吗?”
月儿摇摇头,心中不解,喝酒还有什么区别。
那莫王子蔑视地一笑:“我们喝酒是为了畅快,为了驱寒。而你们中原人喝酒只是为了掩饰。借酒装疯,借酒装醉,借酒消愁,借酒壮胆。不敢说的话酒后说,既可以说是酒后吐真言,也可以自圆说是酒后胡言乱语。在我看来,就是去真存伪。所以,你们皇帝要管理这么多花花肠子的国家,也难啊!”
入夜,月儿和衣而卧,依旧觉得寒冷。等四下静悄悄地,格兰已经睡得很沉。月儿偷偷起身,她轻手轻脚钻出毡房,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四处张望。缀满繁星的夜空下,一座座毡房在夜色中静谧无声,远处燃着几处篝火,供值夜的士兵取暖。有一队十几个士兵在毡房前穿梭巡查。
月儿仰望天空,寻找北极星的位置,那一颗最亮的星星指引她不要迷路。曾经先生告诉她,人在白昼倒有可能迷失方向,而黑夜却让你能找到正确的位置。
月儿朝北极星相反的方向逃去。约摸走了一个时辰,月儿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坐下来休息一会。忽然接触地面的身体感觉地上传来一阵阵震动,又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近,远处出现一个个小亮点,它们移动的速度很快,月儿在发懵,这些是什么东西。过一会才意识到追兵来了,她站起来就跑,但终究跑不过马的速度,只一会功夫,就有一骑疾驰而至,马上的人俯身将她拦腰抱住,置她的身体横趴在马上,一手钳制她,一手持缰绳,掉转马头,向营地驰去。 月儿在马上拼命挣扎,想从这人的禁锢中解脱出来,但只是徒劳。不一会,他们就又回到营地。
月儿被带到那莫王子的王帐里。他坐在毡房里冷冷地凝视她,一言不发。
“过来。”良久,他命令。
月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不知死活的女人。”他骤然起身,月儿的咽喉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他狠狠地扼住她。一阵剧痛袭来,胸闷得透不过气来,月儿心想:我为了苟且偷生而挣扎逃避,却挡不住这一刻的到来,罢了,生死由命,死又何妨。在她所有的意识消失之前,月儿无奈地凄然一笑。
看着月儿身子软软地倒在地毯上,那莫王子的心奇异地感到难受。他杀人无数,为了争夺权位而杀人,为了争夺草原牧场而杀人,为了立威而杀人,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杀人让人如此不悦。
他看到她的笑靥如花般最后的绽放,心里突然感到强烈的不舍。他猛扑到月儿身边,探看她的鼻息。月儿的眼睛紧闭,苍白的脸失去了原先的红润,几缕秀发遮在脸颊上,挺直的玉鼻发出微弱的鼻息,他的心不由一松。
那莫王子叫巫医进来。巫医仔细检查,说这位姑娘劳累过度,体质虚弱,需要将养。
月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床上,难道这是在阴间?和人间没有什么两样啊?。
门帘一挑,格兰进来:“姑娘醒了。”
月儿难以置信:“我竟然没死!”
格兰责怪她说:“当然没死。姑娘你胆子真大,竟敢偷偷逃走。你不知道违抗那莫王子的人下场有多惨。还好这次王子手下留情,否则……你就不要再动傻念头了,贵客已经到了。那莫王子叫你梳洗一下。出去迎接。”
第 5 章
月儿感到命运的转盘在快速地转动。十五岁之前,每一年的太平岁月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倒是这近两个月来,先是父亲病逝,萧长天的逼婚,然后诈死逃婚出走,饥寒交迫,病重昏倒,被骗卖身,没有喘息的机会,每次劫难都刻骨铭心,身心疲惫。
月儿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悲凉。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为物品了呢?
想到未来的岁月,只能做一个没有自由的人,只是一个物件供人娱乐,月儿心灰意冷。是时候了,摆脱一切的时刻到了。她镇静地对格兰说:“麻烦姐姐帮我去取些水,我想梳洗一番。”
格兰出去取水,舀了半个脸盆的水进毡房。挑开门帘,微笑着对床上的月儿说:“水取来了,姑娘快洗吧,让尊贵的客人等可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不动也不语。格兰诧异地凑近一看,惊得声音也发不出来。月儿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上插着一只金簪。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慢慢浸湿外衣,触目惊心的血迹,把格兰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月儿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爹爹对着她摇头叹息,又看到那莫王子铁青着脸,对着她咬牙切齿,还看到格兰担忧关切的目光。她就这样一会有些清醒,一会又陷入昏迷。
半夜里,她打了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四周静悄悄的,格兰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从床上起身,晶莹洁白的玉足踏在地上,像是踩在棉花堆上,整个人昏沉沉的。她慢慢向毡房的门口移动,轻轻撩开门帘,只见繁星点点,夜已深沉。
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从远处巡逻过来,月儿缩回毡房内,等他们走过去了,才下蹲着身子,爬出毡房。一面是离家更遥远的西方,一面是更寒冷的北方,还有一面是曾经逃跑的路线——南方。现在她朝东的方向爬去。秋虫在草丛里发出啾啾得声音,使夜深的草原更加显得安静。月儿不顾身上的伤口,竭力朝远处爬去,离开这里是她唯一的念头。
她不知爬了多久,但天已蒙蒙亮,天边那颗最耀眼的星星依然闪耀着,月的身影淡淡的,天的尽头在深蓝色的天幕边镶着一条闪着金光的红带子。
突然,静谧的大营突然响起喧哗声。一队队士兵列队待发,从各个角落传来那莫王子的命令,立即抓捕一名逃奴,格杀勿论。
那莫王子站在王帐前,脸色非(…提供下载…)常难看,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再挑战他的威严和忍耐度,这次看来不能留她,否则何以服众,做大事的人,心中再有什么不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毕竟威望权势来得重要,有了这,将来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月儿听到了远处的士兵集合的声音,也听到有几队人马朝各个方向去追捕她的马蹄声。四处传来“格杀勿论”的命令,士兵们分散各处进行搜查,脚步声离她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她情急之下钻进离她最近的一处毡房。人刚一进去,脖子上就感到一阵凉意,一柄透着寒光的剑压在她的脖子上,紧接着,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将她的嘴捂住,令她的惊叫声发不出来。
月儿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冒出来,刚出龙潭又入了虎穴。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别出声,我就放开你。”月儿艰难地点点头,那只手迅即离开她。
月儿脚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那男人居高临下地冷声问她:“你是谁?为何擅自闯入?”
月儿抬头看他,只见他穿着中原人的服饰,三十出头,身材高大,脸有风霜之色,眼睛闪露出精光,逼视着她。
月儿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身处大营,应该不会是那莫王子的敌人,如果告诉他自己是逃奴,他会不会将她交出去?
月儿犹豫再三,抬头看他,脸上透着浑然不顾的神情:“我是一名中原女子,从那莫王子手中逃脱。那莫王子正在追捕我。你既然抓到了我,随你怎么处治。”
那个男子听完她的话,沉默不语。有士兵在门外大叫:“报告,我们正在搜寻一名逃奴,恐她惊扰贵客,特来巡视。”
那名男子迅即俯身,将月儿一把抱起,放在床上,然后给她的脸带上一件东西,再用被子将她的身子盖住。
然后,才大声说:“进来吧。”几个士兵从外挑帘而入,只见毡房内只有两人,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相貌普通,心里想,这位客人真是古怪,那莫王子昨夜叫那么多的美女陪侍客人们,这个客人怎么挑了个如此普通的女子,真是令人想不通。
他们在毡房内四下看了一看,不见有任何可疑之处,又见客人面有不悦之色,赶紧告退。
等士兵们全都退了出去,走远了,那名男子才走到床前。月儿翻身下床,叩谢:“多谢恩公相救。”
那名男子看着她,说:“你先将这人皮面具带着,不要摘下。等会我禀告公子,请他定夺。”
萧长天用完早食,手下人禀告:“萧秉求见。”
“让他进来。”
萧秉走进来,施了一礼。然后跪下说:“启禀公子,今晨属下擅自收留一名那莫王子的逃奴,望萧爷恕罪。”
萧长天已听闻那莫王子在找一名逃奴,整个营区弄得马嘶羊跳的,没料想是萧秉将逃奴藏了起来。他看着萧秉:“你应该知道这笔买卖对我们有多重要,为何还要节外生枝?”
萧秉说:“那莫王子已下令,格杀勿论。我看她是一名弱女子,就伸手相助。”
萧长天不由一笑,调侃说:“萧秉,你跟了我两年,往日你总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你何曾如此热心过?连我交代的事情,也是能不多一事就不多一事。你就期望快点满五年,你对我的承诺一笔勾销,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萧长天审视萧秉,得出结论:“看来那女子不同寻常。”
萧秉沉默不语,他有一种奇(…提供下载…)怪的感觉。那就是他从见到月儿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促使他贸然行事。
“你打算怎么办?”萧长天问萧秉。
“属下已经将她易容,那莫王子不会轻易认出。属下想将她留在身边,做一名丫环。”
“好吧。一切谨慎从事。”
萧秉回到自己的毡房,月儿正呆呆坐在地毯上想心事,见他进来,赶忙跳起来。这一跳,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紧蹙眉头。
萧秉面无表情对她说:“你就留在这里做一名丫环,等我们离开,就将你带回中原。”月儿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她喜出望外,扑倒在萧秉的脚下说:“谢谢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月儿没齿不忘。”
“哼,我萧秉救人从不求人回报。我只是希望你老实呆着,不要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