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冷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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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烟波冷月行-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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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未亮,月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身体埋在潘将军的怀里,他正眼睛红红地凝望着自己。月儿顿时脸一红了,不敢多看他那炙热的眼神,窘迫地想马上离开他的怀抱。她试了一下,奈何不得,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让她的身体动弹不得。
  “潘将军?”月儿带着疑惑的神情抬眼望他。他一向对她以礼相待,不像现在这样。
  他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看到晶亮的瞳仁里映出一个缩小的影像,那一刻,他多希望这影像能永驻在她的眸里。
  他陷在这秋水一般的明眸里难以自拔,心底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感。他的头猛地低下去,笨拙地与她脸贴着脸轻轻厮磨。她的肌肤细腻柔滑,散发出幽兰的清香,他为之沉醉痴迷,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使他心神震荡,他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心怦怦直跳。
  她柔嫩的肌肤被他一夜之间就长出来的青茬刺得微痛。他的举动把她惊吓住了,她侧头极力想躲开他。
  他无视她的抗拒,仍紧拥着她轻声耳语:“月儿啊,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她一下呆住了,这话似曾相识。她的心里突然翻涌出一股酸楚的滋味。
  她深知自己渴望的生活是怎么求也求不到的了。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的情绪。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反应,他的浓眉纠结在一起。这话有何不妥?他想不通。
  他胡思乱想中,隐约听到她轻笑一声,笑声里透出些许无奈:“经历了太长时间的战乱,我都快忘了我曾有过的梦想。如今我只能说,被掳后在草原上身不由己,举目无亲的生活我最害怕,只有宁静而自在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除此之外,我真的别无所求。”
  潘世载俊美如雕刻的脸上流露出沉重的表情,他紧紧抿着薄唇,黝黑深邃的眼眸隐在浓密的睫毛下,眼中神色难以捉摸。少顷,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月儿,你的所愿,我将竭尽全力以求之,你所不愿,我将竭尽全力以阻之。”
  潘世载匆匆回将军府换上朝服,赶去上早朝。
  昨夜启德帝已从萧长天处得到乌弥王欲降的消息,心情非(…提供下载…)常愉悦,朝堂上气氛轻松。启德帝将乌弥王提出的三个条件交由群臣讨论,问他们可有异议。
  殿下一人站出来启奏:“臣潘世载有一事未禀明皇上,望皇上赐罪。”
  启德帝诧异:“爱卿有何事?”
  潘世载回道:“启禀皇上,乌弥王索要归还的女子乃臣的未婚妻,恕臣不能答应乌弥王的要求。望皇上明断。”
  那名女子的来历特殊,受好奇心的驱使,人们努力传播各种关于她的流言,如今此女在人们口中形同妖女,这对潘将军的威名或多或少有影响。
  萧长天初时见潘世载无动于衷,想当然地以为他以大局为重,自愿放弃了那名女子。
  哪知潘世载竟然不避嫌,在紧要关头口出惊人之语,宣称那名女子是他的未婚妻,着实令人震撼。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上大臣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变化,有诧异,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不动声色,有勃然大怒……但无人敢置一词。
  国事与家事纠缠在一起,要了断困难重重。堂堂天朝总不能拿臣子的妻子去做谈判的筹码吧,毕竟这不符合人伦礼法。
  启德帝宣乌弥王上殿。
  昨夜萧丞相离开天牢后,立即命人将乌弥王从天牢移居到偏安殿。
  此时乌弥王已经换上一套崭新的王服,在太监的宣召下来到金銮殿。大殿上鸦雀无声,大臣们等着皇帝拿主意。然而事出突然,启德帝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办,就将潘世载的话直接转告乌弥王。
  乌弥王闻言哈哈大笑,直说荒谬。他说:“那女人怎会是潘将军的未婚妻?此言决不可信。天朝人最讲究礼仪廉耻,那女人在草原上已诞下了一个婴儿,未婚生子啊,堂堂潘将军怎么会做这等苟且之事呢。望皇上明断。”
  乌弥王话音刚落,大殿上一片哗然。
  潘世载阴沉着脸立即反驳说:“乌弥王又有何证据证明那女人不是我的未婚妻,单凭未婚生子来判断?未免太武断了吧,再说那名婴儿就是我的孩儿,你又如何?”
  启德帝见他们两人在大殿上争持不下,于是,宣那名女子上殿与他们对质。
  五月的风带着暖意徐徐吹来,一大片阳光从大殿外斜射进来,驱去大殿长年阴冷的气息。令人目眩的光晕里,一个女子袅娜的身影由远及近姗姗而来。
  月儿轻移莲步,缓缓步上大殿的石阶。数十级汉白玉台阶,衬托出皇宫的庄严巍峨。月儿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宏伟建筑,瞬时领悟到权势与玄幻的宗教信仰相比,人们对它产生的敬畏感更真实,就像此刻,她的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觉,皇权如飘在云端高不可及,多少人伸手去抓都是抓不住的。
  她走进大殿,沉静安详的外表下掩饰着内心的忐忑不安。为何宣自己来此?难道自己又要与他不期而遇?
  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么多的目光中,肯定有他的。她想抬头去寻找那道目光,但理智告诉她,那一道目光是她万万碰触不得的。
  她努力克制自己紊乱的情绪,低眉垂首从两班文武百官面前缓缓走过。经过他身旁的刹那间,身体与身体的交错间,她浑身上下无处不感觉到他的目光,那道目光摄人心魄,她的身躯禁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她的心跳得厉害,似乎一张嘴,一颗心就会从胸膛里蹦出来。她紧紧地闭着唇,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一切总会过去的,要忍耐,耐不住也要拼命忍。
  毫无防备地,“咚”的一声,仿佛一记重锤敲打在萧长天的心上,力道之猛,令他差点窒息。他的脸色顿变,血色尽失。她,竟然是她。自己枉费心机找寻了那么久,原来她在这里,在这里,原来她离自己这么近,这么近啊。
  她经过他身边时,一股清幽的香气飘荡在他周围,这一缕幽香依然是他熟悉的,难以忘怀的。
  他五内沸腾,翻江倒海般难受,望着殿上熟悉的身影,他心里悲酸之极。原来上次他在将军府感到的熟悉气息就是她的气息,原来她一直在他的近旁生活,而他却不知晓。
  他的视线无法不注视她。她的容颜已有了沧桑的痕迹,她清澈的目光中少了往日的无忧单纯,多了一份沉静坚毅。
  “民女冷月影叩见皇上。”声音一如既往清脆娇柔。
  “民女冷氏,朕有一事不明。乌弥王说你是他的王妃,想要索回你。而潘将军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坚决不让。他们二人纠缠不清。此事只有你能说明白,朕问你,你到底是乌弥王的王妃还是潘将军的未婚妻?”
  月儿闻言一愣。这话从何说起?她既不是乌弥王的王妃也不是潘世载的未婚妻,这两者皆不是。但皇上金口玉言,问出的问题非此即彼,硬要她当众说出谁是她的良人,她该怎么办?
  原以为事不关己,没想到……梦寐以求的人竟然是潘将军与乌弥王争夺的人。
  站在一旁的萧长天此时精神恍惚。
  原来那个历经坎坷的人是她,原来那个差点要被处死的人是她,原来她还与别的人有了这么深的纠葛,甚至有了那人的孩子……看来她真的远离了自己,那自己的一往情深岂不是一厢情愿?思至此,他心乱如麻,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弥漫全身,让他喘息都觉困难。
  再也无法想下去了,他竭力收敛心神。他很想听听她的回答,她到底与谁,纠缠甚深?
  “启禀皇上,民女不幸被掳到乌弥国,只是阶下囚,不知何来乌弥国王妃一说,望乌弥王予以澄清为盼。”
  站在一旁的乌弥王那莫狡黠一笑:“月儿,澄清什么呢?你在草原上与我同床共枕,难道这不是事实么?”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月儿知他想混淆视听,看看周围大臣们的脸色,她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月儿面上淡然一笑,也不反驳他,心底有些恻然。男女之事隐晦难言,越描越黑,有则有,无则无,自己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即可,无须向其他人交待自己的行迹。但他,他误会,自己在乎……
  “皇上,鉴于该女子已被乌弥王玷污,臣以为还是将此女送还乌弥王为好。至于潘将军,他年少英俊,功成名就,何愁没有娇妻美眷。京都名门女子众多,皇上可以为潘将军赐婚。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各得其所。”
  话音刚落,潘世载立即站出来:“皇上,程公提议万万不可。民女冷氏之所以会被掳,全因臣的一念之差。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娶她为妻。望皇上恩准。”
  一班大臣见潘世载执迷不悟,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走独木桥,全都摇头叹息。
  月儿闻言也很感动,潘将军对她可谓情深意重。可他这一片赤诚之心让她难以消受。
  这时,一个人站出来,大殿里的其他大臣立即噤声。
  “皇上,臣以为,民女冷氏曾被掳到乌弥国,此乃天朝的国耻,如再将她送还乌弥国,这无疑表明天朝仍国弱任人欺侮。所以臣坚决反对将此女送还乌弥王。”
  他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她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他。她的心被他的话深深刺痛,原来她在他心目中,她,是,国,耻。
  她不怕被千夫所指,惟有他不行。
  萧长天退回到队列,注意到她的颜面血色尽失,连嘴唇都变得青白。他一心只想留住她,没料到他说的话会刺伤她。
  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容流露出无尽的伤感。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拉着她离开这。但她愿意再次牵他的手么?他对此已不敢确定。
  启德帝沉吟片刻,朗声宣布:“乌弥王,朕有与乌弥国和亲之意,民女冷氏身份卑微,不足以担当此大任。朕将亲选名门闺秀,赐予公主名号,与你和亲,以示天朝的和平诚意。”
  乌弥王那莫没有立即对启德帝的话作出反应,他弯下巨大的身躯,低声问身边的月儿:“你愿意与我一同回乌弥国吗?”
  月儿摇头:“你不要强迫我,我说过前两次到草原我都是被迫的,希望再也不要有第三次了。”
  “你们中原人不是爱惜名声如同生命么?你在天朝已经声名狼藉,你不怕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惧之有?”名声如穿在身上的衣裳,干净污浊有时是不由人的,再爱惜这件衣裳,有人要在上面泼污水,穿衣的人又有何法。
  乌弥王那莫直起腰身,对启德帝说:“臣谨遵圣谕。”
  殿上的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但乌弥王接着说:“但臣还有一个请求,我离开京都之日,希望冷氏能来为我送行。”
  大臣们一听,不知乌弥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启德帝不想节外生枝就连口答应。
  一个月后,京都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天朝皇帝与乌弥国王缔结和平盟约,乌弥国的军队从北方地区占领城池撤走。启德帝亲自为乌弥国王与京都名门闺秀崔秀娥举行隆重的大婚仪式,象征两国团圆美满的大结局。
  婚礼完毕,文武百官在萧丞相的率领下,送乌弥王到郊外的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里已经摆好酒席,君臣在此作最后话别。
  月儿如约来到送别的人群里。乌弥国王那莫似乎已经忘了他在朝廷上的提议,一整天都没有提到她。她也乐得轻松自在,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萧丞相与乌弥王一连碰了三次杯,连喝了三杯酒。
  乌弥王放下酒杯,一扫刚刚欢愉的表情,沉默不语。少顷,他抬起头,在人群里搜索,终于看见她。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她低叹一声,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他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带她到长亭里。
  他拿了两只干净的空酒杯,倒满酒水后端给她:“女人,此次一别,后会无期。来,拿着。”
  说完,他转身举起酒杯:“今日,我那莫与民女冷氏义结金兰,各位都是见证人。”
  此言一出,令人大感意外。冷氏与他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大家众说纷纭,细加揣测,不得要领。此时,乌弥王要与冷氏结为异姓兄妹,那证明他二人关系是清白的,否则天理人伦不容。
  “月儿,我的提议你不会反对吧?”
  月儿望着他,他的鹰目炯炯,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月儿淡然道:“你的提议我很感激,借此你还我清白,比说任何话都有用。”
  “那你为何一脸严肃,也不笑一笑?”
  “你不是说过我在你面前不许笑吗?”
  “你还是笑吧。那条规定解除了。如果你老不笑,别人会怎么说?”
  “会怎样?”
  “会说做哥哥的欺负妹妹。”他作委屈状,好像受了不白之冤。
  月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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