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青玉团团围住,听着多铎均匀的呼吸,心底某处的坚冰似乎在悄悄融化。
天聪八年一如以往的动荡不安,明清的交战也一如往常的如火如荼,五月多铎,多尔衮,岳讬等众人在皇太极的安排下分几路侵扰明朝。前方战事正酣,十五贝勒府的紧张气氛也丝毫不亚于战场。
八月,嫡福晋的产期将至,青玉强装出来的冷静也开始一点一点崩塌。多铎临行前的嘱托,以及博尔济吉特氏将信将疑的眼神,让她尤为不安。
天气热的让人焦躁不安,青玉掐在手上的绣针不时的刺痛手指,在她第六次裹着手指皱眉的时候,阿特礼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格格,您快去瞧瞧,福晋这会子肚子疼的直嚷,怕是要生了。”
“太医,接生嬷嬷,丫头们可都候着了?”青玉慌张下榻,急匆匆的往外走。还好之前就接了人进来,否则这会儿完全没有经验的她怕是要手足无措了。
满院子忙碌的奴才,不停擦拭额头上汗珠的太医,穿梭于产房与外厅的丫头,接生嬷嬷的安抚声音,博尔济吉特氏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混乱不堪的场面让青玉坐立难安。
坐在椅子上不停的转动手中的念珠,额头上已经明显的渗透出豆大的汗珠。青玉心中的焦虑怕是一点也不亚于快要做父亲的多铎,难产,在古代,为什么这种事儿这么轻易就出现了?
血腥味混着汗味充斥着整间房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博尔济吉特氏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就在青玉快要按捺不住之时,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混乱的局面。
“生了,终于生了!”青玉喜出望外的拉着阿特礼的手,还没等笑容从脸上退下去,便有接生嬷嬷掀了帘子出来。
“继福晋,不好了,福晋怀的是双生子,才刚产下一个小格格,另外还有一个孩子因为胎位不正无法顺产。奴才请您示下,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那还用问,当然是保大人。”青玉不假思索的踏前一步,焦灼的盯着满手鲜血的接生嬷嬷。
“回福晋话,那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接生嬷嬷顿住脚,为难的看着青玉。
“管她格格还是阿哥,保住大人才是。”
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当下要紧的是保住大人不是么?青玉不允许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殒。见接生嬷嬷不动,太医又支支吾吾的抬出多铎说事儿,青玉不耐烦的推了推那木讷的老太医,“糊涂,就算现在请爷的示下,从前线到盛京,怕也是要浪费几日的。福晋当下的情况可等得了?出什么事儿我担着便是了,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做。”
太医和接生嬷嬷意味深长的扫了青玉一眼,忙垂头应声,迅速闪进屋内。
“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哪怕是一死呢,我也愿意。”博尔济吉特氏似乎并不能承领青玉的好意,固执的抓着接生嬷嬷的手,眼含泪花。
青玉紧随其后进了屋,隔着珠帘看博尔济吉特氏一脸的痛苦和坚决,心生怜悯,“姐姐,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爷回来了,咱还能再要孩子的。”
博尔济吉特氏紧咬双唇,眼神坚定“我要这个孩子活下来!”
“保大人!”青玉不忍心再看博尔济吉特氏苍白的脸色,拔高了声音。
“我要这个孩子……”
博尔济吉特氏依然固执的坚持着,留的青山在?不声不响的十五爷就变了心,自打新福晋进了门谁还能说自己是青山?
世事难料,青玉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当老太医双膝跪地,声音颤抖的宣告那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噩耗时,当满屋子的奴才跪地痛哭的时候,青玉整个人陷入了慌乱之中。
即便她想尽了办法想要挽留,可是博尔济吉特氏依然闭上了自己年轻美丽的双眼。十五贝勒多铎嫡福晋,薨!
随意的处置了一个王室后嗣的生死,又导致了嫡福晋的过世,这样的罪名怕是青玉承受不起的。四起的流言蜚语,无声的指责谩骂,无时无刻不充斥着青玉的生活。就连前线凯旋而归的多铎似乎也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青玉怜爱的目光停留在怀里那香软的小人儿身上,看着她伸着小手攥住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发呆。
从此她不仅仅是青玉,承担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她更成为了一个母亲,要去承担这个生下来就失去亲生母亲的孩子的人生。她得学着做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学着做一个孩子的母亲,再不应该心猿意马的想着终有一日摆脱这个府邸。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二十七章 指责
学校上课改了时间,中午休息时间不足,没能回寝室更新。晚上回来赶出一章,上传。
这章是补下午一点那更的,茜茜现在正在赶晚上八点那更,十点半之前如果不能上传就请看文的亲不要等啦,明天按上传时间来看吧。实在对不起大家哈,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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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一身戎转,站在门外出神的看着轻摇怀中婴儿的青玉,满腔的怒火竟不知道如何发泄。摇曳的烛光中,她淡然安静的容颜怎么也和那些流言联系不到一起,她真的会为了嫡室的位置痛下杀手么?如果真是那样她又为了什么心甘情愿的去抚养人家留下的小女娃,一个无法成为靠山,只能成为累赘的女娃。
才刚把睡熟的小婴儿放进摇篮,垂着有些酸痛的肩膀转身,青玉猛的愣住。“爷?”
多铎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倦意。自从博尔济吉特氏过世后,试想过千万次重逢的场面,可眼前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暴跳如雷被默默无语取代,神采奕奕被风尘仆仆取代,痛不欲生被哀伤落寞取代,她终究是没能搞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瞧你平日里淡漠的样子,倒不曾想过你竟存了这样的心思。”多铎倚在门框上,并不靠近,冷眼瞧着青玉,收起眼底的怜惜和哀愁,“你想要嫡福晋的权利我给你,只是再不许你把我府上搞的乌烟瘴气,若有下次,爷也保不了你!”
“还请爷的示下,这府上到底是哪儿乌烟瘴气?”青玉福身,眼睛却一闪不闪的盯着多铎。别人不懂,别人猜忌就算了,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多铎心里没数么?
“随便的一句话就剥夺了一个小阿哥出生的权利,害的嫡福晋含恨过世,让这府里的女眷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这样还不够?”多铎顿在原地眉头紧蹙,盯着青玉的眼神里迸发着难以言状的愤怒。
“如果你留在府中,会眼睁睁的看着福晋在生死边缘挣扎,自私的决定要留下孩子而舍弃她么?”青玉紧盯着多铎的眼睛,试图捕捉他眼神中的些许闪躲。
“……”
他会选择什么?从未想过,也许他会和青玉一样下意识的要保住乌日娜吧。多铎语塞,青玉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他懊恼至极,愤然转身,还来不及迈出脚步青玉镇静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陡然响起,“爷,还请赏小格格一个名字,也好快些领了玉蝶。”
多铎推开青玉攥住自己的手,脚步并不停歇,“大汗赐了名,毓雅!”
毓雅,如此雅致的名字,皇太极果然饱读诗书。
触目惊心的白色,在烛光影印下散发着凄凉的气息。时起时伏的呜咽声和着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声额娘直震的人五脏六腑皆碎,童年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猝不及防跃然与脑海。
“额娘……他们都说是嫡额娘害死您的,到底是不是这样,您告诉女儿。额娘……如果真的是这样,珍儿一定会夺回小妹妹……额娘……”跪在奠前的小喜珍嚎啕大哭,并没有多少伤心,她不懂什么是死亡,也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睡在那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里,她只是觉得害怕,有人告诉她如果不跪在这儿哭,不跪在这儿喊这些话她将永远都不能见到额娘,也永远都不能见到才刚出生的小妹妹。
多铎快步上前抱起跪在奠前痛哭的大女儿喜珍,眉头紧蹙,捧着女儿的小脸儿用大拇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从未被阿玛注意过的喜珍浑身一滞,凄厉悲凉的哭泣和刚到嘴边的话被声声咽回肚子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着恐慌。
“小格格养在谁的屋中?夜里是谁准了要她守灵的?爷真是白养了你们这起子奴才!”多铎抬脚,踹在伏地不停颤抖的乳母身上,声音透着怒气,面色阴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身穿孝服的乳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连连叩头,颤抖的声音将她内心的恐慌表露无疑。“小格格一直养在侧福晋院中,侧福晋念格格一片孝心才准了她在此守灵。”
“阿玛,您别怪蓝额娘,是女儿吵着要来送额娘,蓝额娘拗不过女儿才准了的。”喜珍吸着鼻子,眼含泪花,诚惶诚恐的看着多铎。
“珍儿,乖。不哭。”幼年丧母,相同的遭遇让多铎对喜珍多了几分疼惜,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额娘不在了,往继额娘就是你的额娘,往后她就是嫡额娘。再不兴说刚才那样的混账话,知道么?”
混账话?喜珍懵懵懂懂的点头,阿玛温柔的安抚似乎让她从刚才的恐慌中抽离出来,阿玛听到了她的话,也见到了她哭是不是她就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了?
“来呀,把小格格抱去福晋院儿里。就说我把乌日娜的两个女儿交给她,要她好自为之。就照着原话儿回。”多铎把喜珍抱给乳母,一字一顿的说着。
“等一下,”又想起了什么,多铎转身叫住乳母,对喜珍说,“珍儿,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阿玛不想深究。可你得记住一点,嫡额娘不是她们说的那样,你不兴记恨她,也不兴怪她,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额娘便是她,你可记住了?”
“恩,女儿谨遵阿玛教诲。”喜珍点头,依然不太明白阿玛的意思。
一旁的乳母倒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多铎一挥手便逃也似的跑去了青玉的院子。
“乌日娜,你想为我留下儿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又何苦要赔了一条命?我虽不能对你尽心,可我也愿意为你尽力,你我乃是结发夫妻,这样的情分有多重你难道不知道?乌日娜……”
抚摸着厚重的棺木,多铎低声呢喃着。回忆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慢慢回放,乌日娜的音容笑貌曾陪伴他走过整整六个年头,人生中最懵懂的六年里她教会了他怎么做一个男人,可她却为了偏执的想要得到他的心而决然的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二十八章 喜脉
把孩子都搪塞给了自己,还说什么好自为之。青玉窝火的闷在屋里几日,任凭外面规模过于宏大的葬礼悲壮的进行着。
多铎命人在书房西面辟出一间小祠堂,用以供奉博尔济吉特氏的灵位,当自己在各个妻子中间周旋不开时便独自窝在小祠堂中美其名曰悼念亡妻。
府内换了女主人,府上各处也进行了不小的变动,大家不免开始揣度十五爷的心思。先是在前线传了口信回来,说是自己临行前嘱托了继福晋关于小阿哥和嫡福晋的取舍不许任何人质疑福晋的决定,又在嫡福晋过世后马上提其上位,还将嫡福晋的两个格格通通交给其抚养。侧福晋存了心思想要留下大格格,用以撼动青玉的位置,可是十五爷几句话就将她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
庶福晋跃跃欲试想要趁此机会上位,可却被十五爷骂了个狗血喷头,虽然十五爷和福晋整日吹胡子瞪眼,可若是谁在他面前说她一个不是,立马严惩以待,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身份尊贵的科尔沁格格,如今是十五贝勒府真正当家的女主人,谁还不卯足了劲儿的去巴结。
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青玉院儿变得门庭若市,让她苦不堪言,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让多铎不待见的下堂妇,这些个奴才是发了哪门子的疯,一股脑的来巴结她。
十月,随着皇太极的凯旋而归,乌克善带着海兰珠不远千里的前来朝拜,别人不知道,可青玉心里有数,天聪八年,那可是海兰珠和皇太极结婚的重要年头。
打从接到吴克善的书信开始,青玉便为贺礼忙碌起来。可是多铎这个不稳妥的家伙,一连几年都在为自己的荒唐付出代价,隔三差五的就被皇太极罚俸禄,眼下能支取的钱还真是有限,一时间青玉不禁犯了难。亏得自己先知先觉,若要是到了大婚还没能攒出个礼来,只怕皇太极又要变成黑脸包公。
堆砌如小山的账簿摆了一桌,青玉揉着眉心连连叫苦,一连三日对着那些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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