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是五阿哥被流矢伤到了脸。所幸当时四爷在身边,抓住了箭支,所以伤的不是很重,不过四爷的手倒是伤着了。”
前半句让淑莹有些崩溃,听完后半句后她满脸庆幸,又有些愧疚的看着笑怡。
“嬷嬷,那四爷的手究竟如何了?”
“主子,这个当真不太清楚。”
淑莹满面焦急,笑怡却心中有数,伤势应该不是太重。虽然四爷好强,但也不是硬逞强的人。若是真的伤的严重,早就随着运送补给的队伍回来了。
“五阿哥出了事,想必宜妃娘娘非常担心。淑莹,现在咱们乱不得。”
笑怡又说了好些话,四爷救了五阿哥,那五阿哥必然会乘着这份情。自己与淑莹以前虽然有过龃龉,但人总得往前看。在这宫中生活,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陌生人要好得多。
一番话下来,淑莹感动的无以复加,就差当众掏心掏肺了。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五阿哥不在宫里,九阿哥还小,宜妃娘娘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你可不能乱了。”
一直跟着五福晋的兰嬷嬷心里彻底佩服了四福晋,这冷静的头脑、大度的态度,自家主子虽然有时候糊涂了点,但交朋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淑莹满怀感激的走了,到了延禧宫劝了宜妃一通。略显悲伤但仍以母妃为重,这让伤心失望的宜妃很满意。老五这媳妇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这几年下来也没出过什么大纰漏,关键是她一颗心向着老五,而且对她这个额娘毕恭毕敬。
这么想来,宜妃第一次对着这个儿媳妇有了好印象。偏生祸不单行,天暖和后,病情稍微有起色的十一阿哥,因天气过热再度陷入了昏迷。太医赶来看后直接摇摇头,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
“我的老十一啊!”
宜妃直接晕了过去,在兰嬷嬷的帮衬下,淑莹安慰了九阿哥,控制住了延禧宫慌乱的下人。并再三恳请太医,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医治十一阿哥。
太医无奈的点头,宫中每位主子的病他们都会尽力的。但十一阿哥这命,生下来头几年来就该没了。难为宜主子这么多年,求神拜佛不辞辛劳,硬是一次次的从鬼门关边上把他给拽回来。但现在这症状,十一阿哥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尽管尽全力医治,但没过几日,延禧宫中,十一阿哥在短暂的清醒后,还是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额娘,你不用伤心,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
摸着儿子渐渐冰冷的尸体,想起他最后一句话,宜妃泣不成声,直接晕倒在地。九阿哥也伤心不已,康熙听闻后更是一日未进水米。想起夭折的六阿哥,再看看现在的十一阿哥,他更是看出了宜妃和乌雅氏之间的巨大差距。
十一阿哥已经年满十岁,虽未成家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不算夭折。有对比着,康熙感念宜妃那份慈母之心,封他为贝勒。因前方战事葬礼未能大办,但日后他总享有太庙的一份皇家香火。
淑莹全程陪在宜妃身边,陪她度过了最黑暗无助的一段岁月。三天后宜妃醒来,听着儿媳妇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终于算是彻底接受了她。听着儿子的爵位,她心中并没有任何欣喜。贵为皇子,只要好好活着,早晚不还得是个贝勒。谢过了皇上旨意后,她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直到流血都没感觉处疼痛。
朝着永和宫的方向,她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乌雅氏,乌雅氏!
以身体不适为由,宜妃自请撤掉了绿头牌子。把自己关在延禧宫中,宜妃合计着一条条的法子。乌雅氏现在还有什么,娘家彻底失势,皇上不喜身体不好,两个儿子都和她离心。
她不想报复四阿哥,宫里人人都知道,乌雅氏跟四阿哥两口子,活像天生的仇人。十四阿哥?不行,若是她把手伸到皇子身上,老五和老九就彻底完了。宜妃是疼爱小儿子,但她和乌雅氏不一样,她生的儿子她都爱,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那怎么办?宜妃苦思冥想,最后还是旁边的老嬷嬷给她出了主意。南方有一种福寿膏,吸食后能然人忘记疼痛烦恼,飘飘欲仙。但只要沾染上,就再也戒不掉。宜妃拍手,就这么办!极致的享受后伴随着极致的痛苦,乌雅氏我看你如何熬得住!
除却这事之外,宜妃一直在小佛堂里,为十一阿哥和她那个无缘的女儿念经祈福。康熙没心思注意永和宫,倒是宜妃这样让他很感动。所以虽然撤了绿头牌子,但处理完军国大事他还是会去延禧宫里坐坐。
淑莹也看到了额娘的不容易,抽空经常拉宜妃来御花园里散散心。笑怡偶尔去慈宁宫请安,也会遇到他们。
看到扶着宜妃,一脸幸福的淑莹,笑怡心里也高兴着。用前世的记忆,让一个帮过她的人获得幸福,真的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摸摸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他已经三个月了,这也算是给他行善积德吧。
九月的京城天气也凉了起来,前方捷报频传,大军不日将班师回朝。而南方浩浩荡荡的彻查也早已接近尾声,几大包衣世家几乎被连根拔起。因着本朝惯例,八旗子弟无命不得随意出京,所以包衣才有这么大的权力。
但这几年几件大事下来,康熙也抽了一口凉气。八旗不能随意出京,整日被拘在这四九城里,那长此以往包衣岂不是要比八旗还要得力。
康熙是一个矛盾的皇帝,他希望消除老旗主王爷的影响,大权独握。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八旗是满清统治的根基。
所以他会让汉军旗和包衣分化八旗的权力,三者制衡他才能稳坐钓鱼台。但他决不能允许,满八旗日渐糜烂,最后被汉军旗和包衣所辖制。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那离他们灰溜溜滚回关外老家的日子也不远了。
想来想去,他终于从儒学的“家天下”中解除了心意。他有足够多的儿子,让儿子们渗透入八旗掌握了权力,那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而且这样,满八旗也能继续保持下去。望着西北,康熙心里有了新的计策。既然包衣用不到了,那就不用再保了。
笑怡不知道康熙的想法,最近乌雅氏的精神好了不少,但整个人却瘦的更厉害了。原先她的脸颊上多少还有点肉,但现在她的腮都陷了下去,至于王氏更是没了别的心思。王家被全部革职,王氏自然也成了宫里太监丫鬟欺负的对象,现在见了她活像老鼠见了猫。
牵起女儿,刚才乌雅氏那副模样太可怕了,以后少带瑶儿去几次吧。
第六十六章
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恰逢十一阿哥病故;宫中正是多事之秋。
这种时候笑怡越发小心;腹中的胎儿也给了她躲懒的借口。遂虽无乌雅氏关照,但她还是参照三福晋,带着瑶儿;关上阿哥所大门安生过日子。
当然她比不得廷芳,荣妃那是发自内心的重视,亲自为儿媳规避了许多麻烦。笑怡这里;该请安的时候还是会请安的。还好有悫惠贵妃在,她所出的格格也快满周岁了。小格格玉雪可爱,模样与贵妃八成像,很得康熙喜爱。
贵妃是有恩报恩的人;她可记得这孩子与笑怡所赠方子的关系。乌雅氏那样;她也不便开口,只是对笑怡照拂一二罢了。作为皇上的表妹,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在这后宫中她的脸面是足够的。这点照拂,足够笑怡悠闲地过日子。
“瑶儿,额娘来教你识字。”
阿哥所里阳光正好,自打胤禛走后,母女俩都是一起入睡的。午睡躲过炎炎的夏日烈阳,等到起来温度刚好。笑怡打开窗户,拿起千字文教女儿读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成年女子温和的声音和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声音混在一起,擦拭博古架的宫女也不由放轻了脚步,怕打扰到他们。
“主子。”
乌嬷嬷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到笑怡跟前福福身。
“嬷嬷,可是有什么事儿?”
笑怡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女儿攥着毛笔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着她写字。嫁进宫如今已经有五年,这么些年她早已把里里外外收拾妥当,现如今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就能知晓所有事。
“八旗大军离着京城还有两天的路,后天就能进城了。”
“哦。”
都是自己人,笑怡并没有如面对外人是那般,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乌嬷嬷退下,她得安排奴才们收拾下阿哥所。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多劳心劳神。她是看着格格长大的,得多多替她考虑,让她的日子无后顾之忧。
“阿玛要回来了?”
笑怡把毛笔从女儿嘴里拿出来,瑶儿随了她,初习字总爱咬笔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啊,后天瑶儿就能看到阿玛了。”
“太好了!”
瑶儿从椅子上下来,直接蹦了起来。笑怡蹲下,与她平视:“额娘昨日说过什么?”
小丫头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每天要写五张大字?不对,做事要坚持到底,不可半途而废。”
“那?”
芷瑶忍住喜悦,乖乖坐在椅子上,一笔一划的开始写大字。看着这样的女儿,笑怡心里很满意。摸摸肚子,四个月的大肚子已经微微凸了起来,只是笑怡腰部纤细,旗服又是桶装的,平日看不真切罢了。
“额娘不高兴么?”
看着天真的女儿,笑怡一噎,她该怎么说。
“阿玛回来,额娘就不能搂着瑶儿睡觉了。”
“没事,瑶儿可以自己睡。”
“恩,瑶儿乖,写字吧。”
四爷要回来了,阿玛和哥哥也会跟着一起回来吧?这次他们跟着费扬古大将军那一路,按照她的记忆找到了主力,立了大功,想必乌拉那拉家的富贵又能上一个台阶。
但是四爷,笑怡的手在肚子上打转。随着这一胎月份的增大,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一胎就是她的弘晖。记忆中那些多年后已经不再清晰的片段,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重现。对弘昐的宠溺,对弘晖的各种视而不见。李氏的嚣张,她的隐忍和暗自垂泪。
她知道四爷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许是对未来的世子严格要求,而对不能继承爵位次子弥补心理。当时她是那么想的,也是如此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弘晖将来会是亲王,她不跟弘昐一般见识。
但重活一世,当她看到四爷对瑶儿的各种好后,她彻底推翻了自己的认知。这辈子自己得四爷欢心,所以即使瑶儿是女儿,也能得到四爷很好的疼爱。
即使弘晖未来是世子,那为什么不能得到阿玛的爱护?康熙不也对要继位的太子疼爱有加?一切都是借口罢了,小孩子懂什么,他们最在乎的不过是父母的那份疼爱。对弘昐和弘晖的不同,没有别的解释,只能是偏心!恼恨前世的自己无用的同时,她暗自发誓不会让悲剧重演。
……
阿哥所里下人们忙忙碌碌,主子要回来了。笑怡依旧和女儿坐在一处,没有下人在场。娘俩一个看账册,一个练大字,全然没有一分急切。
看了下日头,时辰差不多到了。女儿那边也写完了,笑怡检查完,能看出写得有些急躁。不过瑶儿才五岁,能坐得住就不错了。
“换身衣服,咱们去门口等你阿玛。”
算计好时间,打扮好女儿再收拾好自己。笑怡领着女儿走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那的宋氏和郭氏。目测下他们领子上厚厚的霜雪,一看就知道,天没亮就等在这儿了。
“给福晋、大格格请安。”
“起吧。”
笑怡也不多做难为,乌嬷嬷拿出狐狸皮的大氅。笑怡先给女儿系上,自己再披上。去之前已经是六月末,如今已然快到十一月。斜睨了一眼宋氏和郭氏的衣裳,薄衫固然能勾勒出线条,但一点都不保暖啊。
“你们俩穿得这么薄,可是没领到冬日的衣裳?不对啊,昨日请安时看你们还穿着棉衣。”
“福晋恕罪,奴婢知错了。”
两人直直的跪在了雪地里,听到马蹄声,看着远处行来的队伍,笑怡勾了下嘴角。这么低劣的段数,也想陷害成她?
沉默了几吸,笑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额娘向来是宽和的,对你们多有赏赐。本福晋也从没苛待过你们,今日是爷凯旋之日,你们快起来吧。”
策马走到门口的胤禛,刚好听到最后一句。一打眼他怎么看不明白,大冬天穿着秋日的衣衫,这是要上福晋的眼药?
“给爷请安!”
没等笑怡福身,胤禛就下马扶住了她;“福晋如今身子重,不必多礼。”
“阿玛!”
“哎,瑶儿又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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