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拖着一把白胡子,朝着这边作揖。老儿子可是他的心头肉,虽然混账,但也不能让他出事。
这么多人看着,四爷侧身偏过他的礼。
说重了不行,说轻了不解气。这边的说辞他早已想了无数遍,以他的毒舌功底,火力全开的话可以让阿灵阿当场吐血而亡。
当然他不会那么残忍,刚准备开口,旁边闪出来俩人。
十三阿哥对着他:“四哥,弘晖侄儿没事吧。”
十四阿哥朝向阿灵阿:“你家阿哥怎么不认识爷的侄子,要说爷侄子,人长得俊、书读得好、马上功夫又好,放在京城中怎么也是闪闪发光的人物。得有多不长眼睛,才认不出来,还连番挑衅。”
阿灵阿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听十四阿哥的话就想反驳。
可十四哪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养不教父之过,爷知道你很想道歉。可你怎么也是长辈,位高权重,现在这样找四哥,是想让他主动咽下这口气,还是想给他带一个不把八旗亲贵看在眼里的帽子。”
四爷忍住抽搐的嘴角,现在他确定了,这俩真是他的亲兄弟。
尤其是十四的毒蛇,跟他多么的像。他满怀欣慰,果然小时候的调|教管用了,教育就要从娃娃抓起。
“四哥,你倒是说说啊,真是急死我了。”
十三阿哥不住嘴的说道,五阿哥也围了过来。现在的四爷很忙,总之大家都看得清楚,不是他不想表态,而是他实在□乏术。
那边的十四阿哥朝后打个胜利的手势,继续不饶人的说道:“阿灵阿大人,我也知道您才思敏捷一心为国为民。可真没想到,如此面面俱到的你,竟然做出了这么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被打破头的那是别人么,那可是皇阿玛的孙子,四哥的嫡长子,爷的亲侄子。他破了头,能跟一般人破了一样么?”
嘴一停不停,他直把阿灵阿堵得脸红。
直到外面传来静鞭的声音,众人往前面站好,阿灵阿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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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康熙翻着奏章,直到山东巡抚上来的折子。
“你们怎么看?”
侍官高声的念出了折子内容,大概是山东青州某大户人家争家产。老爷死后,姨娘为让儿子取得继承权,竟下药毒哑了嫡子。
还有一份,是嫡妻因憎恶丈夫抬平妻,愤怒之下不甚将庶子推下了井。
两份截然不同,内容都是嫡庶之争。
太子眼中露出喜色,四爷垂下眼眸。这种事件数不胜数,他只是随意让人呈上来两份。这两样,既没有过分贬低庶子,也没有太过中伤嫡子。
“若是你们,该怎么判?”
前面的大臣纷纷进言,大体意思是。哑巴嫡子不足以扛起家业,应惩罚姨娘,由庶子继承。第二份嫡妻子关家庙,观嫡子品行再做定夺。
果然是这样,满人向来主张能者居之。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有可能只是浮于表象。
嫡长子继承制看起来不合理,但仔细想想,倾全家之力悉心教导的嫡子,怎么可能真的比放养的庶子差。
四爷并未发言,此事若是他出面,难免过于刻意。他坚信,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果然没多久,太子一脉的人就忍不住了。
“臣认为不妥。”
“哦,说说看。”
“若是由庶子继承家业,他定会嫉恨害死生母的嫡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深宅大院的姨娘是如何得到这阴狠之药,庶子有没有参与还未可知。
且汉人向来主张以嫡为本,若是草率处置,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满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嫡长继承制才是家国之本。”
“能者居之;方能任贤使能,强盛我大清。”
位极人臣者均是饱读诗书之辈;本来两个小小的继承问题,在他们这延伸成了危及国家社稷宇宙和平的大问题。
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太子一党与其余阿哥的党羽互不相让。大臣们伸长了脖子;他们今个要拼了。
“四哥?”
阿哥们排成一排,四爷旁边是五阿哥;后面则是十三和十四两位阿哥。
此刻十四揪了下他的衣角,小声的询问着。
“嘘。”
四爷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实则飞快的扫了眼御座上的人。
虽然隔得很远,但这辈子他视力好。
皇阿玛脸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轻松,他绷起唇角。
火候还不够;他还是不够焦急。
十四阿哥向来信服他的四哥,他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大臣们辩驳,渐渐他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么讽刺人,他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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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外,笑怡从马车上走下来。
后面马车下来一位贵妇,上前扶住她,再次关切的问道。
“你真没事吧?”
笑怡回握住淑莹的手:“弘晖没事,我这做额娘的怎么会有事?”
淑莹想起了两年前简亲王的那一幕,的确儿子没事,他们也就一切都好。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夏日是请安最难受的时节,四九城如一只巨大的蒸笼,牢牢地笼住了炽热的太阳。而紫禁城就是这蒸笼中的蒸笼,虽然绿树成荫,但也阻挡不了铺天而来的热气。
笑怡身体经过仙丹改造,倒不是很怕热。可孩子们就没她那么好的效果了,这天气她向来尽量不带他们入宫请安。
“擦擦汗。”
拿起帕子,给廷芳擦下额头。如往年一样,她再次收到了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你一直不怕热,这真真让我和廷芳都羡慕。”
“也不知道他那小格格怎么样了?”
作为当事人,三人本打算一起来。但是没曾想,刚去传信就得了廷芳所出小格格发烧的信。
“我早上派人问过了,说是烧还没退。但愿她福大命大,快点降下去吧。”
笑怡记得前世,廷芳的这个格格也没养活大。暗暗留了个心,她绷紧了脸色。
今天来紫禁城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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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玛姆请安。”
两人一同屈膝,还没等礼行全,前面的太后就赶紧叫起。
“这俩孩子,还是这么多礼。快坐下吧,看没几天这小脸都瘦了。”
淑莹坐到宜妃跟前,笑怡也捡着下手落座,将贵妃朝她眨眨眼。
这下她更是放心,有后|宫掌权者贵妃撑腰,那些人想算计她,是在找错了对象。
“老四家的,弘晖如今如何了?”
笑怡站起来,想起满身血的儿子,那股悲伤一下涌了上来。
她眼中含泪,声音中有些坚强。
“劳皇玛姆挂心,是孙媳的不对。晖儿今晨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太医说,要在床上歇息几个月。”
“这可了得,哀家刚打算送些药材。这赶巧你刚好来了,看看哪些合适,拿回去用便是。”
笑怡着实有些感动,因为瑶儿样貌的关系,她与太后之间曾经出现过嫌隙。可这位老人,这些年却没真正对她做过什么。
而且她对弘晖这些孙子们,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虽然论身份太子家的弘皙最高,但每年几兄弟从慈宁宫得到的年礼几乎看不出差别。
“多谢太后。”
眼泪滚下来,她声音中带着些自责:“都是妾身这额娘,若不是听了妾身的流言蜚语,晖儿也不会去闹事与那些人辩驳。”
淑莹自进来后,边一直看着婆婆的脸色。
一开始她是有些不愉的,她赶紧握住她的手,同时给她捏捏肩。她了解婆婆,投脾气的做出最可怜的表情。
宜妃最受不了儿媳妇这样,一开始她也有些生气。但耐不住小孙女太招她喜欢,所以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舒了一口气后,淑莹也跟着笑怡跪了下来。
“其实皇玛姆,此事也有儿媳的责任。儿媳做错了,请您惩罚。”
今日她长了个心眼,特意叫年事已高的兰嬷嬷跟着。
现在见主子跪下,嬷嬷面露不忍,忙过来搀扶。
“主子可别这样,是老奴没有好好劝导福晋,太后就惩罚老奴吧。”
笑怡心下惊喜,看来原先设计好的许多过程,现在都不用走了。
太后是个念旧的人,兰嬷嬷当年也是她身边的得利人。见到她,她一下子想起了当年险些酿成大祸的刘佳氏。
那也是老五的侧福晋,却打掉自己的孩子陷害老五家的。
还有老三家的田佳氏,一个又一个的妖精,都像极了当年的董鄂妃。
她因皇家颜面受损的怒气,这两天本就消失不少。如今更只剩下同情,老四家的虽然看似顺遂,但乌雅氏那样的,比刘佳氏和田佳氏还恶心。
这俩孩子过得都不容易,她老了,不想做那种尖酸刻薄招人嫌的老太太。
贵妃进宫多年,着重了解了太后的喜好。
见她面色松动,她见缝插针的说道:“皇额娘,臣妾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贵妃有话就说。”
“其实老四家的来承乾宫求过,说雍郡王府人太少,要臣妾帮忙挑个人。”
笑怡点头,对贵妃投去感激的眼神,算是确认了此事。
见她挑头,宜妃也不能编排自己儿媳妇的不好。
“其实老五家的也找过妾身,只是妾身想着孙女还太小,怕人多嘴杂吓着她,就给回绝了。”
两人都说了,荣妃也不甘示弱。选秀之前亲自来求人已经成了惯例,这种客气话,哪个儿媳妇都会说。
“老三家的也是懂事的,可怜我那孙女现在还发着烧。她这蜡烛两头烧,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各位宫妃一派慈母心肠,深深地感动了太后。
她拖着老迈的身躯走下来,亲自扶起了笑怡和淑莹。
“都是好孩子,委屈你们了。”
笑怡强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皇玛姆,幸亏有您庇佑。不然弘晖出了事,妾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从昨夜忍到现在的难受系数爆发出来,眼泪串成了珠子。
这是她跟四爷商议后的结果,平素端庄坚强的人,现在脆弱起来给人的震撼才大。名声坏了可不是一般的事,必须剑走偏锋,才有可能保全一切。
不顾形象的扑在太后怀里,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玛姆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头上出来的血流了一地。太医说,他很有可能变得痴痴傻傻。幸好祖宗保佑,您和皇阿玛保佑。”
这样的真情流露,却奇妙的引起了太后的共鸣。多年的生活她早就练出了一双慧眼,能看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你们看老四家的,哎,弘晖跟其他孙子一样,都是哀家的命根子。”
拍着她的肩,拜访苍苍的太后声音中也有些颤抖。
淑莹也回忆起了上次弘晊落水,让宜妃一下想起了已故的十一阿哥。在座的高位妃嫔中,除了未曾生育的贵妃外,就没有人没死过孩子。关于那种母子天人永别之苦,他们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压下自己的情绪,笑怡知道她成功了。
她引出了大家对这些阴狠手段的嫉恨,打破了善妒的传言。
这些天下间最高贵的女人,足以影响康熙的看法。只要他们心里的天平倾斜,树立好风向标,事情自然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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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康熙拍下桌子,往儿子们的方向瞪了一眼。
事情的经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流言传过来时,他第一时间不相信。
几个儿媳都是能生的,生出来的孙子比宗室中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也都入了儿子们的眼。
他们是皇家的骄傲。在被张佳氏那毒妇打击后的两年中,他们的存在,安慰了他自我怀疑的心。同时,也强力证明了他选人的眼光依旧是非常精准。
所以他第一时间命暗卫查了下源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竟然是赋闲在家的索额图先计划的这事,阿灵阿知道后,伙同老八推波助澜。最后凌普那边,竟然也动用了内务府的势力。
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老八,竟然真的对太子有了不臣之心。
而他从小养到大的太子,对一直支持他的老四,这么能下得去手。
帝王虽然不可过分怀柔,但也不能六亲不认。太子,终归是矫枉过正。
“列位臣工,你们可曾详细调查过这两起案子?”
大臣们沉默了。
“你们可知,那毒哑嫡子的药,是庶子寻了多少大夫调配出来的。你们可知有井垣阻拦,那稚子怎会轻易被投下井。”
到货后了,四爷听着声音中满是失望的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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