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体的阴寒!四肢百骸便如落进极寒之地,瞬息之间,成了冰人般,连呼吸都不能为继!
就在窒息的刻,胸中点暖意渐升,眼前忽见点星光闪耀!接着,耳中听到暖意包容的清音:“化意于外,融物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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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时,手中所持断剑似有了灵性,竟发出了道炫目的剑茫……恍惚间,断剑成了那位牧鹿者所持的鞭子……又似乎是彼岸里神秘导引者留下的金蛇缠身的节杖。
本风声长喝!竟突破了何哉阳剑气的笼罩。所持短剑黄茫大盛,间不容发地在春山老爹堪堪毙命的瞬间,朝何哉阳刺出了剑!
第八章 三阳真人
剑刺出,竟使周围晦暗的天色骤亮!本风与那柄断剑已难分彼此,极速旋动中,不自觉地使出了袁正喜的雷霆三转。
“再来个!”袁正喜疯牛样地从沟中窜起,手里所持的却是大智的半截杖身。大智、大信、大义三兄弟如同体地从沟中跳出,声震高天:“花家没有偷生的子孙!”各持着本风所砍的长木,身形紧随袁正喜之后,欲与何哉阳死拼。
就在此时,阴郁欲雨的天际金光乍现,电光火石般地,三柄飞剑闪着炫人的金光掠至战圈上空。
把闲散的声音亦飘然而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人随声至。个头顶光光,大肚皮光光,双赤着的大脚丫子亦光滑无尘的道人翩然落在颗两人方可合抱的古槐树上。
何哉阳心神剧震。单只李本风突发神威地发出这见所未见的剑式,何哉阳已不知如何应付了。他所练的天罗驭剑之术,是遥指剑,并非天人合地以心念驭剑,三阳真人的三炳天阳剑,可是随心所欲,两者是云泥之别。
以何哉阳目前的修为遇上三阳真人,只能自认倒霉。
哧!本风的雷霆三转突破了何哉阳的护体剑气,剑茫闪,已与何哉阳的皮肉相触,何哉阳拔步欲退,却没想已近油尽灯枯跌坐在地上的春山老爹,竟口鲜血喷出,数道血箭由下而上封住了何哉阳的下盘。
疾速冲至的袁正喜手持的半截杖身却是冲着何哉阳的后背。
何哉阳退无可退,猛然将天罗阴煞的功力提至十成,三柄赤炎剑分向而出,殊死拼。
“哼!你欺唯家无人吗?”声娇叱爆响在何哉阳的头顶上。
天香翩若惊鸿地掠至,手中所持长剑乃是三阳真人的柄天阳剑。何哉阳心知劲敌袭至,不得已将射向春山老爹的赤炎剑撤回,与天香的天阳剑相抗。
晚了!本风的断剑冲势不减的在何哉阳的胸口刺出了个血洞。护体真气破,何哉阳的肉身根本不堪击。
胸口血喷……头上又受了致命击!天灵盖訇然碎裂之际,他的后背上又多了根摇摇晃晃的铜杖。
倒地散神的何哉阳圆睁着双目,心念寂灭之际,扭曲的脸上划了个大大的问号: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用的是何门何派的邪术!
本风生平头次杀人,心里的诸般感触时难平,更况,何哉阳这潜修多年的天罗阴气入体,搅得他气血翻涌,忍不住口鲜血喷出,脸色赤红地坐到了地上。
等到三阳真人抚住了他,以手抚着他侥幸未碎的天灵盖,他还梦游样地问:“前辈,是我杀了人吗……是我杀了何哉阳这阴人吗?”
袁正喜正色道:“没错,本风老弟,以后,上清派与咱们就是死敌!”
……
大智三兄弟大杀四方,上清派的门人鬼哭狼嚎,腿快的早已越涧窜沟的不知去向。最倒霉的是何青改,被春山老爹拳击得元气大伤,又避无可避地挨了顿棍刑。
花家三兄弟打了个痛快。天香看了眼奄奄待毙的何青改,出口止道:“留下活口,我要逮回皇宫中,去找何足阳那个老匹夫算帐。
……
本风坐了息,感觉体内好些了,眨着眼仔细看了看三阳真人,他还调皮地摸了摸三阳真人光亮的大肚皮,“是真的,驭剑飞行,还可以无招胜有招。若不是前辈出现,我李本风又得回娘胎里重造次了。”
三阳真人爽朗笑:“功劳不是贫道的,助你那人在净土山上摘好了桃子等你呢。”说完话,轻轻拍了拍本风的脑袋,起身摇头晃脑地去了。
天香看着三阳真人远去的背影,在地上跺着脚,娇嗔道:“师父,又要去宫中偷酒喝……你答应了皇后娘娘的,今晚要行拜师礼的。”
“好徒儿,不会误的,不会误的……心所有依,我浮尘根……尘根尘根,二所影故……”三阳真人念念有词,其声尚在,人却消失无踪。
春山老爹亦是头回见到三阳真人的真容,听着三阳真人之语,竟觉体内生气已聚,能开口说话了,“今日战,春山方知井底之蛙难窥天境,好惭愧,毕生之学,竟连自保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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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道:“爹爹重伤未愈,回家好好调养才是,不要多说话。”
春山老爹点了点头,看了本风眼。眼神中已是把本风看作天人般:小小年纪,把断剑,硬是从阎王那里抢回了老夫条贱命,唯家脉,香火有续,这大恩,以何而报……
大智等人把本风所扎的担架略作整理,让老爹和本风躺了,慢慢抬着回到了净土山。天香则带着天琴调教出来的班宫女,押着何青改回了皇宫。
净土山上风物依旧。
本风坐在担架上看着,却觉有些异样。他突然想到现在已是深冬了,就算江南湿暖,亦不应该有桃杏李枣,可是,净土山上却是果沉压枝,有几颗树上还是花蕾初绽。
正纳闷儿着,耳边听到了马蹄踏石的杂沓之声。
袁正喜对着本风的耳朵低声道:“叔宝皇帝来了,八成又来耍混了。”
“那几个小子,给我通报,让皇后出来见朕!”骑黄骠冲到众人身前。马上之人,颇不耐烦地挥着马鞭。
众人未及说话,身前身后已是骠骑列阵。
皇家威仪果然不同凡响。
本风瞄了眼那虚胖之人,凭猜也知道他是将散之朝的皇帝。
“大陈皇帝万岁,小民有伤之人,无力迎驾……小民略通医术,看皇上龙体尚存沉疴,不宜枉动火气,宫中御医可有医嘱?”本风看不惯陈叔宝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样子,语带讽刺。
“你们身上都有伤,都是要死之人吗,快去叫皇后前来接驾!”陈叔宝只是瞥了本风眼,见说话之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只是冷哼了声。
几声鹿鸣。
皇后沈婺华从桃树丛中走出,手里端了盘桃子,盘李子。身后的小鹿嘴馋的绕在沈皇后的身前身后,颇懂人性地眨着对可爱的鹿眼,有些不解地看着气势汹汹的陈叔宝。
“都要做亡国奴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摘桃取李,做农喂鹿,朕问你,隋朝已经逼着写降书了,你管是不管!”
陈叔宝火气好大,骑马冲到山坡的桃林中,马鞭掠:“平日里,朕都让着你,不愿与你争执,还道你真能替朕保了江山,哪知到头来,你那佛家三千信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杨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数了朕条条罪状,你们……哼,你们不都是大辩士吗,为什么不替朕分辩!”
沈皇后不怒不喜朝陈叔宝盈盈拜:“臣妾见过皇上。臣妾人弱力微,非能挽大厦于将倾之辈……就连皇上马鞭之下的几株草木,臣妾也无力扶助。”
陈叔宝所过之处,片狼藉。树树的桃子滚落在地上,又被马蹄踏得稀烂。
“连你也说朕的江山要完了吗?好,完!完!完!朕这就去烧了皇宫,省得便宜了北胡的那帮畜生!”陈叔宝怒视了沈皇后眼,扬鞭而去。
沈皇后看着陈叔宝的背影:“念起,万水千山,念灭,苍海桑田……你我缘分已尽,只是苦了这天下苍生!”
此语缭绕,天际隐有寺庙钟声传来。
玉手轻撩之际,几株断落的桃枝,慢慢挑起,又现生机。
本风此时方心神回转,心下已然明了,那牧鹿的大士乃是沈皇后。
“渴了吗,来,吃桃子吧。”沈皇后手端玉盘,莲步轻移,每人给了个桃子,“借了天香的桃种,人还你们个桃子。”
“这山上,再难见隆冬之桃了。”沈皇后脸上的戚色闪而过,“人去世事尽,空山难自留。树繁花树落,朝朝旧事朝朝结。”
……
清音过后,已积压多时的雨倾盆而下。
本风等人到了寺庙避雨。却见沈皇后身影已立于净土山顶。
天际通天彻地的道道闪电!
炸雷个接着个!
……
雷电交加之际,净土山下却有道门佛家的顶尖人物在不断聚集。大隋声望日隆的般若寺主持枯叶大师立于处石岗之上,眉头紧锁。
灭南陈皇朝不难,难得却是同气连枝的佛门净地。沈皇后若只是个南朝皇后的身份,枯叶大师今天就不用站在这儿望天了。
“枯叶师兄,你看,那群鹿,你可辩得出,哪些是来自江南哪些是来自江北?”沈皇后虽立于雨中,身上却未沾个雨点。
“还是沈师妹超脱,师兄这说客的苦差就不做了,师兄这趟来又如何,去又如何,不妨就借净土山的灵气,也去吃个桃子好了。”枯叶大师转身欲走。
“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师兄,婺华在等个人,等个不舍的人。”沈皇后眼凝秋水,在雨线朦胧中,看着山下那些匆匆而至的人。
“沈婺华,别再故弄玄虚了,就算你是天纵之才,亦挡不住这场血杀,若真是识大时务者,就立时解散门人,少些枉死的怨魂,也好叫百姓早天安居乐业。”出声之人,话说得冠冕堂皇,人却脸的阴险。
此人乃是独狐皇后暗中培植的五雷剑宗宗主凌五行。凌五行曾独约佛门公认的高手枯叶大师在天莱山苦战七日,枯叶大师以无上心法的韧性险胜,却被凌五行的五雷剑伤了俊朗的面目。凌五行以少枯叶大师个甲子的年龄,敢与枯叶大师硬抗,其潜力当然不可小视。此人约束门下甚严,从不惹事生非,暗地里,却是狠辣无情,所接的独狐密令,从未失手过。
独狐家族派出此等人物,当然是必取之势。
第九章 一朝散,满园芳菲尽失色
天香押着何青改回到建康城,城里已经是人心惶惶,商家富户的轿子和车马趁夜出城者络绎不绝。
回到皇宫,各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神色慌张地进进出出,打听着宫外的消息,赶紧报给各自的主子。
唯独沈皇后的凤阙宫灯亮如昼,立于宫门的侍卫和太监神色笃定,跟往常并无两样。
天琴已把乐宜公主陈婉请到了凤阙宫里。乐宜公主看到了仪态雍容的沈皇后,很高兴地跟经常陪着她的宫女天音起敲着木鱼,诵读佛经。刚刚过十岁生日的天音是四岁被沈皇后抱进宫的,皇后把她当成了个小公主来养。除了皇后,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的手很巧,天生的易容大师。沈皇后不在宫中时,座位上的那个栩栩如生的沈皇后就是她的杰作——天音经常会钻到自己捏制的皇后雕像里有模有有样的发号施令——饶是天琴和天香这样的整天跟在沈皇后身边的宫女,也会被她捉弄。
时值战乱,天音的巧技,让各势力暗中派出监视沈皇后的探子摸不着头脑。
到附马府接乐昌公主的宫女和侍卫回来了——只有乐昌公主人,是在半路上找到的。附马徐德言因为躲避已攻到城下的隋军,跟公主走散了。
天音看着泪光盈然的陈贞,很纯真地道:“生死各由天命,皇后说了,隋军来了,都在各自的宫里不动,如果有烧杀抢掠者,就超度他们去西天。”
陈贞不知沈皇后不在宫里,看了眼座位上动不动的雕像,对着雕像不无戚然地道:“皇后,隋军今晚就要破城了,国要破家要亡了。”
天音踮起脚尖,对着陈贞的耳朵,细声细气地道:“净土山有更难对付的人,那儿才最危险,”调皮地朝天琴眨了眨眼,转身,颇是自信地背着小手,冲着宫门道:“天琴姐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亦有应对之策,咱们在宫里,不用做什么,只管念经。”
陈贞方解其意,拿了个蒲团,坐到陈婉旁边,微闭双目,默默地念诵……有心地、无心地、闻所成地、思所成地、修所成地、声闻地、独觉地、菩萨地、有余依地……
隋军破城的消息传进皇宫,妃嫔们也坐不住了,各自找了体己的姐妹,商讨出路。宫里宫外人乱如蚁,没有主子管束的宫女和太监,胆子大的,卷了宫中宝物和细软,逃的逃,躲的躲。
天琴和天香已无暇审问何青改。忙前忙后地把慌得坐立难安的妃嫔接到了凤阙宫。
凤阙宫俨然成了皇宫里最令人心安的地方。
……
净土山的周围,肃杀的气氛更是令人窒息。凌五行代替了枯叶大师的位置,已然成了剿杀沈皇后的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