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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他!两年前他们就邂逅了。
当时仍蓄著长发的唐逸,独自到“红河谷”瀑布裸泳。他以为天地间只剩他一人,没想到有人与他心灵同在。
他知道有人在背后停立注视著他,但他没有回头。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心如止水。
因为他已负荷太重了,他根本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
就在唐逸陷入了沉思,方婉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求求你,快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吧!”她悲凄的嗓音令唐逸心痛,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令他动容过,而她;方婉萱是惟一的例外。
见唐逸迟迟不肯回答,方婉萱心中已有数了。
他是在默认!她知道是他了!她伤心欲绝地拖著颤抖的身子想要离开暗房,脚步却犹如千斤重般。
她好想走,走得越远越好,她想到了在澎湖饭店三楼楼梯时,唐逸在她背后所说的话——有时真希望能够在一处可以遗忘所有事物的地方生活,遗忘一切;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当时她就该料到是他了,因为他所想的正中她的下怀。方婉萱咬著下唇,强迫自己把泪水收回去,收不回就吞下去,她不想让唐逸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方婉萱颤抖地把手伸向门把。打开这一扇门,就可以迎向光亮,逃避这里的一切。
一只手由后握住了她的手,也盖住了门把!是唐逸厚实的手掌。
唐逸扳过方婉萱的身子,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就一把吻住了她。
唐逸冰冷的俊颜下有颗火烫的心,如今烧到了唇来,他的唇饥渴地吸吮著方婉萱方才吞下的泪水。
唐逸的双手和她的双手十指紧紧地缠绕在一块,两人的喘息声已经盖过了音乐声。
方婉萱任由著唐逸的摆布,她无力去抗拒。因为她全身乏力,推也推不开,而且……她想推开吗?下意识地,她并不是真正想知道答案。
这样的情景,她早就要梦中演练不知多少次了。她的动作不该如此生疏才是,她应该熟练地回吻,可她办不到。因为她爱的不是“唐逸”,而是另一个男人。
只是凑巧两个男人同名同姓又同张脸罢了,她的内心在挣扎与煎熬著。
唐逸的吻不断地落在她那张凄美的容颜下,他的手不断地爱抚著她滑嫩的肌肤,从她的纤腰滑到她的香颈。另一只手则在她贲起的胸前探索,方婉萱已完全在他掌控之下。
唐逸的手越来越放肆,拉扯之间,她的拉练已滑至腰下,方婉萱在他的挑逗下情不自禁呻吟出声。
就在这间暗房,他勾引过多少女人?她居然比徐祖芸幸运百倍,徐祖芸一百万也买不到唐逸,而她不用花一毛钱就可以和这个万人迷云雨巫山一番!方婉萱心中百感交集。
唐逸抱著方婉萱倒向桌台,撞了底片架上的不少用具。乒乒乓乓的坠落物响著,唐逸仍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她。他粗暴又狂肆地想与她合为一体,他多不愿失去她……仰躺著的方婉萱别过脸去,那盏惟一亮著的红色安全灯像在警示她——停止——再不停止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方婉萱的手在漆中摸到了一台相机,她使尽力气把相机往他的头顶上一砸——镜头破了!他的头也破了!鲜血渗了出来滴在她的脸上,方婉萱趁势闪躲了开,立刻准备夺门而出。
可是他受伤了!他被她用相机打伤了头。
不由自主地,她停下了脚步,打开了灯,只见唐逸一张俊脸染血了。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一滴滴的滑过他的脸。她出手太重了。
她想看看他的伤势,她该不该送他上医院去?
“别过来,你走!你走!走得越远越好!”唐逸发起狂来猛摔东西,他奋力踩著方才砸伤他的相机,硬要踩碎它。
“别这样!唐逸,你可以从头开始!”方婉萱希望他弃邪归正。
“你懂什么?你知道没钱的悲哀吗?别太自以为是!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唐逸发起火来怒不可遏。
方婉萱再也无法待下片刻,她当下掉头而去——小妹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一副提心吊胆状。
“帮唐先生叫部救护车,记住,不是外科是精神科,他需要看的是精神科医师,而不是仅包扎头部而已!”方婉萱吩咐著小妹。小妹频频点头,她也吓傻了。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唐逸兀自怒吼著。
为什么不要再看到她?因为她的“善”和他的“恶”成对比。她是白天,他是夜晚;她是光亮,他是阴暗。
唐逸“失焦”了!一向呼风唤雨的万人迷这一回没有对准“焦距”。
※※※
“什么?你把唐逸打伤了!”徐祖芸惊跳起来。
那是情非得已,否则她岂不要沦落魔掌了。方婉萱不认为她有不对,也许出手狠了些,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
“如果我的唐逸额上多了条疤痕,我就和你绝交!”徐祖芸和方婉萱谈过类似“绝交”理由,几乎都与唐逸有关。“疯了!你们全疯了!”方婉萱懒得再讲理。
“你才疯了!唐逸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万人迷,你居然给他封杀掉,而且是触身封杀,你好残忍哦!”徐祖芸说这是什么话,完全是偏袒唐逸。
“祖芸!你可还是人家刀俎上的鱼肉!”她提醒。
“那又怎样!能多看他一、两次,被勒索一些钱也算值得了。”徐祖芸做起了白日梦来。
“那彭仁宗呢?你把他撇一边去了!”方婉萱希望徐祖芸有点良心,彭仁宗也算是个好好先生。
“没办法啊!他不能让我产生火花!”她推得一干二净。方婉萱不喜欢她把彭仁宗当“物品”一样看待。
“我知道啦!我也是不得已啦!可是我真正想嫁的人是我爱的人,不是爱我的人。”
“爱人”和“被爱”如不能画上等号真是难以取舍。
这点方婉萱倒也同意。她渴望付出也渴望被需要!
只是那个她生命中的男人,会是唐逸吗?她摇了摇头,就当这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她由衷地希望自己能赶快忘掉他。
第五章
方婉萱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基本的摄影技巧,小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热心地指导方婉萱。以后的采访,她甚至可以一人就胜任文字和摄影两部分。
方婉萱以认真的工作态度,来淡忘那段美丽的错误。
而徐祖芸左等右等,等不到唐逸的下一步行动。她饿得快昏倒了,为了减肥,她采取了最原始的节食方法。
“祖芸!你在浪费时间而已!”方婉萱不以为然。
“唐逸不见了!没到摄影室工作,说不定是脸破了相,躲到深山里藏起来不想见人了。”
徐祖芸杞人忧天了起来。最近方婉萱有忙不完的工作,没时间和徐祖芸抬杠。
※※※
上头拨了一个新的采访工作给她,方婉萱二话不说便接了下来。传闻中有人大手笔买下一整座山坡地,出手之阔绰令人为之咋舌。
整座山坡地!啧!那是上亿元的交易。
奇就奇在这一片山坡地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山上除了果园、森林,山下有农田、水库,既不盛产金矿煤油的,也不是高尔夫球场的预定地,根本没啥特殊之处。
而且地点远在苗栗的小乡镇,对外交通根本不发达。
是谁对这块山坡地情有独钟呢?而这桩买卖最后以不合理的高价竞标收购,这买主为何又势在必得呢?
这正是方婉萱采访的目的。
小吴自然是她的老搭档,没想到临行前他突然得盲肠炎,匆促之余方婉萱索性冒个险,这次她自告奋勇地兼任摄影记者,正好表现一下她所学的功力如何!
方婉萱搭上公车,从台北到苗栗的头份镇后再转车。她下了公车,才发现四周人烟稀少,她还有一大段的山路要走。
她步行而上,边走边观看著四周景致。
山间很幽静,空气中有树叶、草地的味道,不过路旁颇多登山游客遗留下的垃圾,是美中不足之处。她走到了一座名为“望月亭”的凉亭休歇一下,片刻后她才再度启程。
她走到了一座庙前,有一棵断木的树干洞中忽然飞出一只绿色的鸟来,著实让她吃了一惊。她想那大概是一种五色鸟吧!她好奇地将头伸入洞内探看究竟!
哇!一堆鸟粪正中她的头发上,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一路玩赏著,接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笋林。
她忍不住想去挖几根竹笋,因为大自然景色如此怡人,她整个心情都自然放松了。
她又看到了一座高塔,是已经废弃的电视台转播台。好高啊!她仰望著阶梯,边爬边数著,就在她接近“望阳台”时,她发现有人比她捷足先登了。
那是个享受风吹日晒、享受天地与之同在的男人。
他闭上眼睛感受著风速,有种想要一跃而起、随著风飞舞的冲动,他对著远处的山脉呼吸……又是唐逸!这个男人为何老是要同她“抢新闻”?
数日不见的唐逸风采依旧,英姿焕发。
真是冤家路窄!方婉萱得抢在他前面一步才行。
她即刻掉头下了阶梯,急急忙忙往回走,谁知越走越不对劲,她好像迷路了。
她拿出地图来仔细详对,她要去的地方叫“永和山”。应该快到了才对,可是她怎么来来回回地在原地打转起来?
她有些慌了!因为这里是近乎荒效野外啊!
她必须在日落之前下山,否则她就得露宿山头了。她焦急地四处探看,仿佛回到了原始的丛林,一切是全然陌生。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又惊又喜。探头一看之下,竟是那阴魂不散的唐逸。
唐逸向她招了招手,她根本不想跟他走,但她识趣地瞧了瞧四周的蛮荒阴暗,她还是心有不甘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他是知道路的,当然!他也是来“采访”摄影的不是吗?方婉萱百般无奈之下,为了怕真的走失了,只好放下身段,随后跟著。
唐逸走得不快,似乎有意在等方婉萱的步伐,怕她跟不上。
方婉萱加速脚程,她不需要人迁就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路有许多的桐油和茶林。
“这种桐油子可以拿去制油,以前收集了好大一袋可以下山去卖给商人,还有茶子,也就是茶的果实也能卖!”唐逸好像在自说自话,又好像在说给方婉萱听。
“可以卖钱的东西可多呢!为了赚零用钱捡蜗牛、捡鸭毛都能赚到钱。最有趣的事是,那时候两岸在大打宣传战,捡到那种从大陆空中飘到山上来的宣传单,还可以拿去学校卖钱呢!”唐逸说得起劲,好像他在这里住过似的。
“捉泥鳅、抓毛蟹是夏天最爱玩耍的事了!不过我最爱冬天,躲要窝里好暖和,要不然就生起一堆柴火烤著地瓜!再不然就爬到山上去等著看会不会下雪——”瞧唐逸说得绘声绘影的,听的人都感受得到那是段美好时光。方婉萱本打断他的话,可是他讲得实在太精采了。
唐逸为何能将此地描述得如此详尽,难不成他已经采访过了?或者他和这位“水三哥”又是老交情的朋友?
“水三哥”是这位异人的外号,她尚不知其真实姓名。“你和这位‘水三哥’
又是什么关系了!你们不会正好是童年玩伴吧?”方婉萱有点担心唐逸已经“先下手为强”了。真是的!唐逸的人面也未免太广了吧!
唐逸笑而不语,他笑得深不可测而别具深意。
走到山路的尽头处,终于看到两、三间年代久远而低矮的房子,而且有烟囟,但不见炊烟,显然目前并无人开伙甚至居住。
这位“水三哥”要这座山有何用?方婉萱开始狐疑了起来。
为了抢新闻,即使他是带路人,她也不能稍有仁慈之心。抢新闻可是不讲人情的。
她一个箭步抢上去,推开了大门,她抢了个先扑了个空,屋里面没有人在,她大失所望。
“水三哥——”方婉萱高声嚷著,她等著回应——“有——”有人用“小学生”
答问的回音回她。
方婉萱回过头去——答“有”的竟是唐逸。
“你就是水三哥?”方婉萱眼睛睁得如铜铃大,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不行吗?”唐逸耸了耸肩。
方婉萱正了正神,原来她要访问的人就是唐逸。她问是不问?做人公私要分明,何况公司方面要交差,她只得硬著头皮上阵。
“水三哥先生,可以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方婉萱在寻找适当的访谈地点,孤男寡女留在屋内岂非太危险了。“暗房”之劫她仍记忆犹新。
因为是客随主便,方婉萱只好暗暗祷告,唐逸不会又“兽性大发”起来。
屋内摆设简单,完全是世代遗留下来的家具。惟有一台裁缝机较新,但相信也有好几年历史了。
唐逸随兴而坐,他斜卧在一张老人竹藤椅上受访!
“水三哥,可不可以请你坐到我对面来,我做采访一向很正经的!”方婉萱坐在长板凳上,正襟危坐在拿出笔记本来。
“不录音,OK?”唐逸挑了挑浓眉。
行!反正方婉萱速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