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铃子奉命而去,行宫不比宫里,勤政殿本就离烟波致爽殿不远,没过多久,曹德寿便随着金铃子赶了过来。
“奴才叩见贞贵妃!”曹德寿行礼问安。
“公公不必多礼!我叫公公过来是问问皇上的事,皇上这几日可好?”良慎深知曹德寿是向着她的,因此一贯对曹德寿很是敬重。
“皇上好着呢,只是常惦记起娘娘,又不便相见,唯恐娘娘心生疑窦。加上近日长毛贼预谋行刺一事,也令皇上忧思深重,这几日倒瘦了些!”
“公公上次提点了我,我明白皇上之意。只是劳烦公公照顾皇上了,公公劳苦功高,我和皇上不知怎么谢公公!”
“阿弥陀佛,娘娘可折煞奴才吧!”曹德寿听贞贵妃这样说话,心中虽是受用,却也不安,又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起来。
“公公才刚说长毛贼预谋行刺一事,他们究竟可有什么苗头么?”
“没有,这几日倒安定的很,那宋青山也没什么作为。娘娘放心,勤政殿皇上都已部署好了,管保万无一失。”曹德寿低声说道。
“今夜勤政殿是谁当值?”良慎不便明说,只得打探些勤政殿的情况。
“正是宋青山。”曹德寿答话。
良慎心说不好,这便应了那纸条上的话,恐怕那宋青山要利用今夜当值之机,动手弑君!
“除了宋青山呢?”
“除了宋青山,还有巴鲁,巴鲁是蒙古人,信得过,皇上就是利用他监视宋青山。因此,娘娘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良慎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只是想到宋青山离皇上如此之进,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我总觉得今夜不安宁,还望曹公公多留心皇上寝殿的情形,千万不可令皇上有闪失!”良慎嘱咐道。
“嗻,奴才明白!”
曹德寿答应着,看贞贵妃无其他话说便告退了,回勤政殿照应。
良慎心中总是不放心,倘若宋青山不是强攻呢?倘若用了其它不引人注目的阴谋诡计,让皇上受害于无形之中呢?不行,不如彻底解决了宋青山,方是妥当!
想到便去做,良慎吩咐金铃子去勤政殿将宋青山带过来,又吩咐茯苓为自己更衣装扮,在寝殿做足准备。
宋青山与巴鲁各领四名侍卫于酉时交班,此时尚不到申时,只在自己所居住的耳房里歇息,金铃子一来,倒惊了他一跳,侍卫的住所何曾来过这样清秀的体面宫女?
“哪位是侍卫长宋青山?”金铃子进门扫了一眼,虽屋子只一个人,还是问了一句。
宋青山一愣,迅速从床上跳起来,理了理衣裳,对上金铃子的眼神,一时竟呆了,只觉得一身青色宫女服的金铃子轻灵可爱。
“在下便是!请问姐姐是哪位?”宋青山本是一个十*岁的青年,长得干干净净,全无武夫的鲁莽之像。
“你倒客气!”金铃子知道些宋青山便是刺客一事,本以为他是怎样一个面向凶恶之人,没想到看着竟然像个白面书生,虽看着面善,可终究不是善人,金铃子年纪轻,强忍着心内的紧张,僵硬的笑了笑。
“我是贞贵妃身边的宫女金铃子,奉贵妃之命请宋侍卫长到烟波致爽殿一序!”
“贞贵妃?”宋青山狐疑的问道:“在下只负责正宫安定,与后殿诸位娘娘并无瓜葛,不知贞贵妃找在下是何事?”
“我家主子要同你说的事自然不便在这里说,你与我走一趟,不就清楚了?”金铃子的声音干脆清甜,于宋青山来说,如有魔力一般,虽觉得这事情多少有些诡异,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金铃子去了。
“姐姐是贵妃身边体面的宫女吧,姐姐看着年纪不大,便得贵妃宠信,姐姐不简单。”
路上,宋青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看着也年少,不也混了个侍卫长么?”金铃子急着回去复命,一路走的匆匆忙忙,无甚心思理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宋青山看金铃子走的匆匆,鬓边的流苏晃来晃去,几乎缠成了一团,很想上去给她捋顺,最终也没敢动手。
两人都走出了一身汗,终于来到了烟波致爽殿。良慎换了一身宝蓝色凤纹厰衣,头上戴了满是点翠的佃子,看着利落干练。
“卑职宋青山叩见贵妃娘娘!”宋青山是汉人,并不自称为奴才。
“起来吧。”良慎端着架子,缓缓说道。
“你一定很诧异,本宫为何会传你来说话吧?其实本宫今日找你前来,是因为听说今夜皇上寝殿是你当值。”
“今夜的确是卑职负责皇上寝殿安全,不知娘娘有何指示?”宋青山依然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也是本宫一点见不得人的私心!想必你也知道,皇上近日看本宫不顺眼,责罚了本宫,还因此不肯回烟波致爽殿安寝,故而,今夜,本宫想去皇上寝殿!”
宋青山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涵义,低头红了脸,一言不发。
“本宫无他求,只求到时宋侍卫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本宫进去即可。”
“这……卑职恐怕皇上怪罪……”宋青山犯了难,不肯答应。
“你不必担心,本宫与皇上不过有些小误会,只因一直无有机会见皇上这才积怨至此,若本宫见了皇上,两下说开了话,一定能解了这嫌隙。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白忙一场!”良慎说罢,便给茯苓使了眼色。
茯苓端了一只覆着红布的盘子出来,红布一掀开,一排金元宝露了出来,金灿灿的直晃眼睛。
“这卑职万万不敢收!”
宋青山一看,赶紧跪下去,叩头拒绝。
茯苓一笑,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元宝走到宋青山身边,不由分说便塞到他手里。
“这是娘娘的心意,你收了便是!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我跟你保证,皇上见了我们娘娘乐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怪罪你?你把心搁到肚子里吧。”
“不不不,姐姐收回去吧,卑职恕难从命!况且卑职看今夜月黑风高,恐要变天,娘娘不如改日再去见皇上!”
良慎一听,这是劝她不要去皇上那里找死呢,可见这宋青山果然有问题。
“宋青山,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良慎故作发怒的样子,宋青山更加无奈的紧。
“卑职不敢!”宋青山双手抱拳,恭敬答道。
“你别磨磨蹭蹭了,直说帮还是不帮?看你一个丈八的汉子,怎地这样含含糊糊,教人急得慌!”金铃子说道。
“宋侍卫长不如听我一言,贞主子毕竟身在贵妃,你若不从她,她便有法子断了你的生路,你若从了他,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这些黄金只是开始!”茯苓上前劝解。
说着,茯苓端来一盏茶,笑语殷殷的递给宋青山。
宋青山正想着刚才的难处,正觉得心中烦乱,接过茶盏咕咚便饮了一口。
“宋青山,你可想好了?”良慎不无威严的问道。
宋青山犹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贞贵妃执意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贵妃娘娘,卑职遵命便——”宋青山拱手说道。
可话还没说完,直觉一阵天旋地转,眼里尽是星星点点的白光,不过片刻,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大殿中央……
第80章 死路
茯苓上前蹲下身摇了摇宋青山,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娘娘,成了!”
“做的好!快将他绑起来,趁人不备,扔到偏殿的暗房去!”良慎赶紧下令。
金铃子虽知道主子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局面,那宋青山竟然如突然沉睡了一般,失去知觉。
“格格,这?”
“不必惊慌!是我让茯苓下了药!”良慎看着宋青山,心内还如揣着一只兔子,突突直跳。
“啊?”金铃子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刚才那盏茶?茯苓姐姐,真有你的,可是他万一要不喝那茶怎么办?”
“岂止是那盏茶?还有那个金元宝,他以手触到,我的药便入了肌理,两下里作用,功效比我预想的要好。”茯苓淡淡一笑,“这软筋散,足以让他昏迷两个时辰,即使醒转过来在十二个时辰内,都是一个浑身使不上力的废人。”
主仆三人唤来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将宋青山五花大绑了,趁人不注意背到了偏殿的暗房……
过了戌时,宋青山果真醒转过来,一睁眼便看到贞贵妃正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他,环望四周,这房间没有窗户,异常清静,恐怕是一间暗室。
“娘娘,您这是何意?”宋青山被人算计,恼怒非常,动了动手脚,竟发觉一点也使不上力。
“宋侍卫长不必惊慌,本宫若想害你,此刻你已没了性命,本宫不过是想留你叙叙话而已。”良慎绷着脸说着话,口气却是亲和的。
“贵妃娘娘既想找卑职叙话,不至于以这种路子吧。况且,卑职微如尘埃,自问并无资格与贵妃叙话。”宋青山被束了手脚,自然恼怒,说话也是怒气冲冲的。
“宋青山,本宫听闻你是广东花县人?”良慎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说着。
宋青山不妨被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略反应了一阵,说道。
“卑职的确是广东花县人,娘娘尊贵,怎的关心卑职的出身?”
“本宫还听闻南方闹起义,那为首的洪秀全也是广东花县人,他们建了一个太平天国,号称要推翻清廷,建立有饭同食,有衣同穿,人人平等的理想国度?”
宋青山眼中精光一闪,便知今日的贞贵妃是有备而来,说道:“娘娘的意图卑职明白了,娘娘果然好谋略,我宋青山折在娘娘手里,不算冤枉!”
良慎温婉一笑,知他已明白一切。
“你也是个爽快人!”良慎不喜不忧的浅笑一声,教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青山看到贵妃眼中的沉静,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便是一个十六岁女子该有的神情,这样故作老成的女子,真真是不可爱的!
“你真的相信人人平等这样的鬼话?”金铃子歪着头想了想,她还是理解不了为何会有人相信这个太平天国完全不靠谱的理想。
宋青山听到金铃子清脆的声音,望了望她的眼睛,她的眼珠圆圆的,瞳孔很黑很纯净,看着便让他觉得舒服。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天下万民皆是天父的子女,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本该平等友好,而不该有人是主子,有人是奴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情在太平天国绝不会出现!”
“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金铃子坚持的说道。
“你只是仰人鼻息习惯了而已!在我太平天国,只有兄弟姐妹,没有主子奴才,大家一样父母生养,为何偏偏你要做牛做马,而他们养尊处优?这根本就是残害人性。”宋青山忿忿说道。
“太平天国的确是一个好的设想,可谁能保证天长日久你们的设想就一定会实现?是人皆有贪欲,你又如何保证你们的东王西王等诸位以后不会近水楼台,做出如现今的贪官污吏一般无二的事情来?你又怎知你们太平天国的统治者在得到江山以后不会作威作福,弃万民于水火?”良慎深知最终太平天国因何落败,对于宋青山的执着她虽钦佩,却也感到深深的痛心。
“贵妃娘娘久居深宫,可知信仰二字?我等皆是有信仰之人,心怀慈悲,岂会做出娘娘所言之恶事?”
“可你们这样掀动叛乱,令百姓居无定所,生灵涂炭,就是你所谓的心怀慈悲?”
“娘娘偏颇了!要变革势必有牺牲,况且现今皇帝无能,宗亲贪婪,大清日益没落,洋人竟可随意在我中国的国土上逞强,这样下去,百姓就一定有好日子过吗?”宋青山已深深被洪秀全的理念洗脑,丝毫不肯让步。
“你既这样固执,本宫亦无话可说!”良慎无语,转身离去,“金铃子,好生看着他!”
暗房里只剩下金铃子和宋青山二人,金铃子蹲在宋青山身边,定定的看着他。
“姑娘看什么?”宋青山在金铃子的注视下,红了脸。
“我在想,你这些道理是从哪里听来的,听着挺有趣儿的。”金铃子说道。
“你喜欢这样的道理?”宋青山扬了扬眉,“你若喜欢,我在说与你听。”
“不用了!”金铃子连连摇头,“反正我也听不大明白。我只知道你们要害皇上,若是皇上不好了,我家格格就不会好,我家格格不好了,我就不会好……”
“姑娘为何这么想?贵妃是贵妃,你是你,她的人生起伏与你何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