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的地址,说一回国就给她寄去。汪虹一笑,并未上心。哪想到一个多月以后老李真把照片给寄到汪虹家里了,父母在灯下端详着女儿在国外的第一批照片,心里高兴着呢。
火车继续前行,傍晚时分抵达蒙古境内最后一个小镇达尔汗。从这里开出不久,列车再次停下,苏联海关和边检人员登车检查——原来已经进入苏联境内。
天亮了,列车抵达进入苏联后的第一个城市乌兰乌德。
乌兰乌德有三十万人口,城市就建在贝加尔湖畔。列车一开出乌兰乌德就沿着贝加尔湖边跑,虽然只是贝加尔湖一个小角,也从早晨跑过了中午。
“列车进入苏联,你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大国,你才会懂得什么叫辽阔和富饶,以前你甚至不能准确地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就拿贝加尔湖来说吧,那哪儿是湖呀,分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乘火车做穿越俄罗斯的旅行简直是一种极富魅力的享受!”汪虹赞不绝口。
地理书上对贝加尔湖以及周围这一大片神奇的土地有详细的介绍。贝加尔湖是全世界最大最深的淡水湖,最深处达到1620米。这里积存着俄国淡水资源的4/5,全世界淡水资源的1/5。湖水清澈冰冷,没有任何污染,据说15米以下的游鱼都清晰可辨。当年苏武即在此牧羊十九个寒暑,节操令后人钦佩。中国史书称此地为“北海”,是中国古代北方民族的主要活动地区,有人说“贝加尔”即是从“北海”叫来。也有人说“贝加尔”一词源于布里亚特蒙古语,意为“天然之海”。据地质学家分析,大约在2000多万年以前,这里发生过一次极为强烈的大地震。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突然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336条河千百万年来源源不断地注入盆地,而只有一条安加拉河从这里发源,向北汇入叶尼塞河。还有人说“贝加尔”这个名字出自当地的一个优美传说:
远古时有一个性格暴躁的大力士叫贝加尔,他的妻子早逝,与独生女儿安加拉相依为命。女儿长大了,到了怀春的年龄。她听到海鸥在赞美英勇的小伙子叶尼塞,便害起相思病来。但她的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反要女儿嫁给一个很丑的汉子。一天夜里,安加拉趁父亲酣睡,悄悄逃走。贝加尔醒来发现安加拉逃走,急忙追赶,并大声命令安加拉站住。安加拉根本不听,还是拼命跑。贝加尔大怒,双手举起一块巨石扔过去,拦住女儿去路。女儿无路可逃,悲伤流泪而死。父亲见女儿死去,痛悔万分,也离开了人世。远方的小伙子叶尼塞听海鸥讲述了这个悲惨的故事,不愿意再活下去,拔剑自刎了。后来,贝加尔变成了浩瀚的湖泊,安加拉则变成了发源于贝加尔的一条安加拉河,叶尼塞也变成了叶尼塞河,他们终于幸福地交汇了。
据说在贝加尔湖水出口处,现在仍能看到那块巨大的石头。
旅途寂寞又漫长,卢先生说:“我来给你们讲一个关于苏联铁路的浪漫故事吧。有一位法国姑娘在北京学习汉语,她听说了有关这条世界上最长的横跨欧亚两洲的铁路的许多有趣故事,正好她也要去莫斯科大学看望一个朋友,因此她决定利用暑假乘列车前往。但她不是坐我们这列车,也不是坐从满州里出境的那列——她嫌七天的旅程太短了。她选择了从海参崴到莫斯科,因为这条线路单程就需要十二天。
“她从北京飞到哈尔滨,又从哈尔滨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就是海参崴,从那里上了去莫斯科的列车。
“那条铁路比我们现在这条棒多了,全程9311公里。是100年前开始修的,从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同时开工,修了6年,碰头儿了。要说这老沙皇也是真有远见,当时符拉迪沃斯托克只有万把俄国人,哈巴洛夫斯克也是万把人,就为这不到两万人,要修一条全世界最长的铁路!当然,老沙皇想的是控制东方——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意思就是‘控制东方’。
“咱们还说这法国姑娘。一上车,人没了。快两个月了,莫斯科的朋友没见她去,北京的学校也没见她来,开学好些天了,她的座位就那样空着。
“学校着急了,公安局着急了,法国驻华使馆也着急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了?
“中国警方查全国所有口岸的出入境记录,只有出境没有入境。
“苏联警方查全国所有口岸的出入境记录,只有入境没有出境。
“三个月后,这傻妞儿乐滋滋地回来了。你猜怎么回事儿?列车还没走到伊尔库茨克她就爱上了一个列车员,到莫斯科就没下车,跟车又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整整三个月,都在车上过了。”
太浪漫了!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列车终于离开了贝加尔湖,向西驶入伊尔库茨克。老李告诉汪虹,除了伊尔库茨克以外,列车还要经过新库兹涅茨克、新西伯利亚、鄂木斯克、秋明等大中城市,才算走出西伯利亚地区。车窗外到处是森林,森林中偶然闪现几幢造型别致的小别墅,但都好象没有人居住。老李说这是苏联人度假用的,每年八、九月是假期。除了假期,这些房子都没有人住。
望着车窗外无边无际的森林和原野,望着长满青草的黑油油的土地,汪虹的心突然疼了起来。她知道,从海参崴到哈巴洛夫斯克、到乌兰乌德、到伊尔库茨克、到新西伯利亚,这150多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茂密森林以及美丽浩翰的贝加尔湖,原本都属于她的祖国呵!
她熟悉这段历史,那些耻辱的文字在她脑海里渐渐显现——
1858年5月,中俄瑷珲条约签定。中国将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以北的大片土地割让俄国。并把乌苏里江以东至海的大片土地由中俄两国共管。
1860年11月,中俄北京条约签定。瑷珲条约中规定的由中俄共管的乌苏里江以东至海的大片中国领土划归俄国;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大片领土割让俄国。
…………
我们如枫叶般美丽的版图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流泪了。
七天七夜过去了,列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莫斯科。老李和小卢关切地问汪虹有没有人来接?汪虹说有的,你们放心好了。问蓝小姐,她掏出张纸,说我要去这个地方,你们认识吗?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一个地址。李先生看了,说这是一家票务公司,你是去取往布达佩斯的车票吧?蓝小姐说就是就是。跟我们走就是了,老李说。于是他们互道珍重,两位先生带着蓝小姐匆匆走了。
汪虹拖着大箱子在站台上缓缓走着,由于长时间乘车的缘故,她感到似乎还在列车上,一切都在摇晃。有些头晕,她停住了脚步,闭上眼睛。
“请问你是汪虹小姐吗?”一个悦耳的男中音。
她睁开眼睛,一个瘦削的小伙子站在她面前。
“方磊?”她高兴地问。
小伙子点点头,“对,我是方磊。”
方磊是汪虹姐姐的同事,在明斯克公派留学。姐姐怕汪虹一个人在莫斯科出问题,便把汪虹的到达时间告诉了他,让他务必来接,还要负责安排汪虹的食宿。这不,他从明斯克专门赶到莫斯科来接汪虹。
“走吧,”方磊帮她拎起大箱子,“呵,还真重。你姐姐昨天还打电话来,让我好好照顾你。”
“太谢谢你了。”汪虹踏实了,跟着他走出车站。
方磊俄语很棒,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哇啦哇啦说了一顿。司机帮他把大箱子装到后备箱里,然后请他们上车。也就十几分钟,汽车在一幢公寓楼前停下了。
方磊拖着箱子带她走进电梯,按了十层的键。他对汪虹说:“是我同学的房子,他正好去敖德萨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了,我就把钥匙要了来。”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方磊掏出钥匙,打开门,把箱子放进壁柜里,对汪虹说:“坐吧,跟你的家一样。”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厅里有两只单人沙发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卧室是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别无他物。卫生间很不错,既有浴缸又有淋浴。汪虹打开水龙头,竟然有热水!她把这个发现惊喜地告诉方磊,方磊笑了,“24小时都有热水,家家都一样——包括农民。你去洗个澡吧,七天七夜了。我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先凑合吃点。”
汪虹躺在浴缸里,身心松弛极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听到方磊在喊她了,才慌忙跳出浴缸,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出来。
方磊已经把饭弄好了——面包片夹煎鸡蛋,外带一人一大杯果汁。
吃过饭,方磊问汪虹:“出去玩儿还是在家休息?”
“当然出去玩儿了,在家呆着多没劲呀!”她年轻,而且乘火车也没有什么时差的感觉。
她在莫斯科只呆了两天,第一个感觉就是莫斯科太大了。马路是那样的宽阔,建筑是那样的宏伟,尤其是它的地铁,据说是30年代修建的,可恐怕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国家的地铁能和它相比。如同迷宫一样,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显示着当年的大国气派。
他们首先来到克里姆林宫。俄国的首都原本在列宁格勒,即以前的圣彼得堡和现在的圣彼得堡。十月革命胜利后,苏维埃政府决定迁都莫斯科。方磊告诉汪虹,当时列宁曾经提出了三个办公地点供选择,是斯维尔德洛夫选中了克里姆林宫。于是,人们迅速拆除了宫中及周围沙皇和臣子们的纪念碑。方磊对莫斯科非常熟悉,他指着著名的“共产主义先驱者”纪念碑说:“这座方尖碑其实是为了纪念罗曼诺夫王朝统治俄国三百周年而建立的,没有拆,改了个名儿。”在“苏联宪法碑”前,方磊告诉汪虹,这里原来是一座塑像,一位沙俄将军的塑像。
红场和列宁墓是一定要去的。红场很小,出乎看惯了天安门广场的中国人的想象。然而,红场虽小,却是莫斯科以及俄国乃至整个苏联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十月革命胜利后,每年的十月革命纪念日和五一国际劳动节都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卫国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斯大林依然在这里阅兵。与以往不同的是,受阅部队直接从红场开赴前线。战争胜利后,斯大林又在这里检阅自己的威武之师。受阅部队都是从前线归来的浴血将士,他们列队走过红场时,突然把从前线带回的战利品——几百面法西斯德国的军旗扔在列宁墓前。
谁能忘记热血沸腾的岁月?
列宁墓就在克里姆林宫墙正中的前面。1924年1月27日,装有列宁遗体的水晶棺安放于此。当时陵墓为木结构,1930年用花岗岩和大理石重建,以后又进行了多次局部修葺。
方磊带汪虹排队进入,一代伟人安详地躺在水晶棺里。最具特色的应该是列宁墓前的两名卫兵,他们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昂首挺胸,如塑像一般纹丝不动。尤其是换岗时,高大魁梧的卫兵持枪正步行进,威风凛凛,引来万众争睹风彩,堪称红场一景。
从红场出来,他们又在美丽的莫斯科河畔流连。方磊指着不远处宏伟的苏维埃宫说,这里原来是非常著名的救世主大教堂,十月革命胜利后被强令拆除。先是建了一座第三国际书记处办公大楼,后来又改建为苏维埃宫。列宁墓和苏维埃宫是苏联意识形态在建筑学上的标尺,市中心的所有广场和建筑物都以此为模板。他们还去了位于市中心的莫斯科大学,这又是一座气魄恢弘的建筑物。以莫斯科大学主楼为中心,六座建筑簇拥在其周围,个个都不同凡响。方磊介绍说,这七座建筑物的出现是极其偶然的,当时纽约开始修建联合国大楼,杜鲁门总统亲临致词并为之奠基。处处都要与美帝国主义争高低的斯大林岂能让杜鲁门出了风头?这项莫斯科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造楼工程便在50年代全面铺开。
在市政厅大楼前的莫斯科河桥上,方磊讲述了不久前发生的令全世界震惊的“8。19”事件。当时他正好在莫斯科,目睹了这一改写苏联历史的重大事件的全过程。
方磊告诉她,当时,戈尔巴乔夫正在大胆地进行政治改革,实行了同西方一样的多党制和三权分立。但是经济上却一塌糊涂,卢布大幅度贬值,商品奇缺,社会动荡。在这种情况下,苏联共产党的几位老同志,包括副总统亚纳耶夫、总理帕夫洛夫、国防部长亚佐夫、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以及内务部长普戈等八人,组成了苏联紧急状态委员会,发表了《告苏联人民书》,痛陈利害,宣布接管政权。当时戈尔巴乔夫正在黑海之滨休假,随即被软禁在那里。
政权易手。
按说紧急状态委员会这些人都是权倾一时的重量级人物,手里握有兵权,还可以指挥国家安全部队,可事情偏偏就没有成。
苏联人民已经不喜欢苏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方磊说,我们听到政变的消息急忙赶到红场东北的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