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好。”绮妃微笑。
“奴才不敢。”李德通无论对着谁都是笑眯眯的,谁让这后宫的风向转得太快,要是哪天得罪了某个潜在的主子,那可划不来。就好比太医院那群老家伙,可不就在无意之中戳到帝王的心尖尖了?
“皇上正在里头忙着,特让奴才出来问一声儿,娘娘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哦。”绮妃勉强笑了笑,“是这样,本宫先前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所以特地让奴才们熬了点汤,想给皇上赔个罪。还望李公公能替本宫通传一声,说两句好话。”
说着,她就从腕上取下一个通体透亮的翡翠镯子,往李德通手里一塞。
办事儿要花钱,无论在哪儿都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德通也不拒绝。这档子事儿啊,甭说是他,就连帝王也是默认的。宫里的规矩嘛,谁不知道?
“娘娘在此稍候,待奴才进去给娘娘问问。”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奴才也不知道这事儿成不成,皇上近日实在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绮妃点点头:“本宫知道的,不管成与不成,都先谢过李公公了。”
话虽如此,绮妃心里还是禁不住冷笑。
公务繁忙?
若是果真如此繁忙,怎么就脱得开身****夜夜留宿凤央宫,连龙吟宫也不回了?
当然,绮妃面上是半点不敢表现出这种意思的。
李德通进去把绮妃的话复述一遍之后,满心等着帝王拒绝。虽然在他眼里,帝王是不可能独宠某个女人的,可按照最近这势头来看,浅妃无疑是块宝贝香饽饽。
所以当帝王沉吟片刻,回了一声“恩”之后,李德通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好?
好?!
所以帝王这是要去华章宫的意思?
“没听到朕的话吗?”君墨影蹙眉睇了他一眼。
李德通身子一抖:“奴才该死,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回绮妃娘娘。”
说完,李德通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君墨影眸色复杂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眉宇间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冷幽寒芒。
绮妃原本也没有对此次相邀抱多大期望,只是碍着太后跟她说的那些话,不得不装装样子罢了。否则若是惹得太后不快,难保会想出什么损招儿来对付她。
可是李德通再次走到她面前,说的竟然是帝王应下了?
绮妃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果然啊,人没有期望才不会有失望。当她满心以为帝王不会跟她回去的时候,突然接收到这样一个消息,竟是激动得满心澎湃。
想想也真是够凄惨的,从什么时候起,就连和帝王吃个饭,她也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第178章主角都是同一个
凤央宫里,凤浅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过来用膳。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就绪,还是没有看到君墨影的人影,凤浅不禁纳起闷儿来。那右相的胆子怎么这么大,说啥重要的事儿,说得连皇帝的晚膳时间也敢耽搁?
凤浅扯了件披风给自己披上,准备去外头看看。
“娘娘,还是让奴婢去吧。”冬阳想阻止她,外面天儿这么冷,何必让主子跑一趟呢,她这做下人的去看看就成了。
“没事儿,都穿这么多了,冻不着我的。反正我坐在这儿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出去看看呢。”
一出门就看到小安子急急忙忙地跑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纠结,看到她的刹那,又变成了惊讶:“这么冷的天,娘娘怎的出来了?”
凤浅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是皇上有什么事儿,所以不能来了吗?”
小安子的表情顿时又回归纠结,尽管他极力想要掩饰,凤浅还是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为难。
支支吾吾了半响,小安子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道:“回娘娘,皇上去了华章宫,让奴才来说一声,今日就不过来了,让娘娘不必等他。”
凤浅挑了挑眉,华章宫?绮妃?
“好啊,我知道了。”凤浅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
小安子一愣。
待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转身入了殿,只留下一个玄色的背影给他。
小安子叫苦不迭,这叫什么反应啊?这主子该不会把怒火发到他身上吧?
想想他也真是够命苦的,说好听点是李大公公的徒弟,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只能由他来做。师傅肯定是不愿得罪人的,随便找个小太监来回凤央宫这主子又显得敷衍,所以最后这种事肯定就得落在他头上。
小安子叹了口气,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回,准备回话去。
凤浅回到殿中,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冬阳不由诧异:“娘娘不等皇上了吗?”
凤浅盯着个鸡腿咬下好大一块肉来,塞得嘴里满满,腮帮鼓鼓:“恩,他今儿个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冬阳总觉得主子虽然在笑,可这笑容里面似乎含了几分阴森森咬牙切齿的意味,而那个可怜的鸡腿就成了她撕咬的对象。
冬阳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不好再问,只是默默地发现,主子今天好像吃了两碗米饭——平日里,主子只爱吃肉,不爱吃饭。
好诡异……
******
华章宫。
饭桌上,绮妃小心翼翼地给帝王布着菜,言行举止也不敢再像以前这么放肆——当然,以前她那也不能叫放肆,只是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不像现在,连一个笑脸都得端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得罪了帝王。
只是帝王的样子,看起来很沉默,似乎连用膳的时候也在忙着想事情。
君墨影确实在想事情,很多很多事情,而他所想这些事情的主角都是同一个。
凤浅。
第179章只有凤浅不是吗?
“听李公公说,皇上近日公务繁忙。恕臣妾斗胆,皇上千万保重身体才是。这个酱汤小鲍鱼不错,皇上尝尝?”
绮妃开口,这才把君墨影的思绪拉了回来,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然后才“恩”了一声。
“你在西阙的时候,跟浅妃很熟?”君墨影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问得随意。
“是啊。”绮妃点点头,“当初入选的众姐们中,就属浅妃与臣妾关系最是要好。”
“哦?”君墨影眉尖一挑,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那为何浅妃失忆之前,朕从未听你提起过她?”
绮妃眼神一闪,勉强弯了弯唇笑道:“臣妾怕皇上不喜,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些事。”
她没有说为何不喜,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那一年的时间里,帝王就连凤浅的面也没见过,怎么可能喜?这摆明了就是采取冷处理方式,抑或有人从中作梗,但不管是哪一种,识相的都不会随便提及那个叫凤浅的人。
“除了不在朕面前提起,别的方面,朕同样没看出你对她有什么照拂。”君墨影说得很直接,半点余地都没有给她留。
绮妃愣了愣,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帝王今日会答应和她来华章宫。
是为了搞清楚她接近凤浅的真正目的么?
绮妃的笑容渗出几分苦涩,不等她开口,君墨影又道:“从前是看朕不喜,所以疏远,如今难不成是见朕喜了,所以再次接近?”
“皇上,臣妾绝无此意!”绮妃一惊,慌忙摇头,“臣妾知道,皇上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左右的,怎么可能存了那种心思?”
君墨影眸光微微一凝。
“那若是朕告诉你,偏偏凤浅就不包括在那随便一个人里面,你还会这么说吗?”
绮妃心口一颤,腿软得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不包括?怎么个不包括法?
其他人都是“随便一个人”,只有凤浅不是吗?
她紧抿着唇:“皇上明鉴,臣妾知道皇上最讨厌后宫里的龌龊,绝不敢存有那样的心思。至于浅妃,臣妾素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当初之所以不敢和她多有接触,也是怕那特殊照拂会给她招来奴才们的红眼,最后反而害了她。如今没了这份担忧,臣妾才敢……”
“行了,朕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君墨影缓下神色,打断了她。
绮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不禁腹诽:要是这也叫随便问问,那刑部大堂里那些是不是也能称作喝茶闲聊了?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们把晚膳撤了下去,绮妃自告奋勇地提出要给帝王沏茶。
君墨影准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竟已换了一套衣裳。
绛紫的水云衫,将她白净的脸蛋衬得愈发透彻,黛眉斜飞,美眸晶莹,嫣然一笑,媚态横生。高耸的飞天髻簪着蝴蝶流苏,增添了几丝垂坠感。不似方才被风吹得那般微有凌乱,一看就是精心妆扮过的。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茶托,上头摆着一套青花瓷制的茶壶茶盏。
乍一眼看去,诱人心神。
君墨影却是眸色淡淡地睨着她:“这么短的时间,绮妃究竟是去泡茶,还是去换衣服了?”
第180章豁出去了!
绮妃神色微微一滞。
究竟是去泡茶还是去换衣服了?
那当然是去换衣服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可能同时做两件事?
显然茶只是一个借口——为了让她能好好把自己打理一番的借口。只是她没想到帝王会这么直接就拆穿了她,那样的语气,就好像根本没把她当一个女人看。
可事已至此,绮妃也只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朝帝王走过去。
“皇上……”绮妃娇弱无骨地唤了一声,不见帝王反应,便放下茶托,倒了盏茶给帝王递过去。
君墨影接到手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仿佛看不出这个女人正在向他邀宠。
绮妃道:“今日天色已晚,外头又凉,不若皇上就留在臣妾这里吧?”
君墨影眸色淡淡地扫了一圈大殿周围,方才点头:“恩,也好。”
绮妃惊讶地看着他,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帝王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害她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回头一看,却见李德通抱着一沓明黄的东西走了进来,恭敬地对帝王道:“皇上,今日的折子都已经拿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绮妃面色倏地一白。
“恩,下去吧。”君墨影指了指书案的方向,让李德通把奏折搁下,就让他退出去了。
李德通临走之前不由瞧了绮妃一眼,心里默默叹气。
也不知道帝王是怎么想的,明明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甚至平静得让人觉得勉强,那为什么非得留在华章宫呢?
不过帝王的心思,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揣度的。
李德通走了以后,殿中只剩下两个人,绮妃站在帝王身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媚声道:“皇上都留在臣妾这儿了,还看这些奏折做什么?”她朝前跨了一步,眼看着就要贴到帝王身上去,却不知帝王是巧合还是故意,正好转了个身去翻那些奏折,绮妃愣是扑了个空。
“照绮妃的意思,朕若是待在华章宫,就该不理朝政、沉溺温柔乡?”君墨影嗤笑一声。
绮妃眉心狂跳了几下。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可今晚不管她说什么,帝王就像是故意要找茬儿一样,处处挑她的错。
不管了,豁出去了!
绮妃闭了闭眼,柔弱无骨的皓腕蓦地缠上帝王的手臂:“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这么许久不见臣妾,难道都不想臣妾的吗?”她委屈地道,“臣妾可是想皇上想得紧呢。”
君墨影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拧。
转了个身,不动声色地拂去那双手:“朕近来国事繁忙,今儿个要连夜将这些奏折批完才行。”
“皇上……”
“绮妃,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君墨影沉了声音,眸色逐显冷冽不耐。
此话一出,绮妃还能说什么?
方才的所有幻想尽数破灭。
再多说一句,那就是她不识大体、不分轻重,只怕帝王现在能给她来个掉头就走!
“是臣妾逾矩了,还望皇上恕罪。”
第181章习惯真他妈是个可怕的东西!
绮妃福了一礼,苦涩道:“既然皇上有正事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只是皇上也得注意着身体,别太辛苦了,早些歇着。华章宫地方虽小,也请皇上勉为其难将就一晚吧……”
君墨影淡淡地“恩”了一声:“你去歇着吧。”
绮妃进了内殿,君墨影才一撩袍角,在案前坐下,深邃的凤眸中晕开一丝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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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央宫烛火莹莹,已入深夜,内殿里的人却依旧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没有睡着。
凤浅望着床头那一挂风铃,氤氲的烛火将她的小脸照得晦暗不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这床似乎格外冷,哪怕屋子里还生着暖炉,厚实的被褥裹在身上,她的一双脚却依旧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此刻,只有一句话能形容她的心境——习惯真他妈是个可怕的东西!
凤浅深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眠。
这个世上,没有戒不掉的习惯,只有除不去的心魔。
又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她猛地翻坐起来,扯了件袍子裹在身上,踢着绣鞋跑到桌边去喝水。
拎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凤浅险些没被呛着,凉透的茶水一路从嘴里沁入心脾,冷得她直打哆嗦。
“娘娘,您还没有睡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