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跟着我们,做个快乐的商船清洁工吧!吃住免费,还有一点工钱。”这么说当然是不行的,人家毕竟拥有皇太子的气质。
“我说,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决定这样开始。
“雷烽。”年轻人用字正腔圆的朱雀官话道出名字。
“啊哈,真是个好名字!年轻人就该像暴风雨般富有朝气。”大口喝着朗姆酒,奥森又问,“为什么去朱雀?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总不会是去参军?”
“当然不是!”雷烽开始厌烦这种谈话方式,以每分钟30转的速率拨弄打火机。
“之所以要去,自然有必定要去的原因。”
“原因?说来听听?”
“反正就是非去不可。”少年的口气冷漠中透着焦躁,看得出,他是个疯惯了的家伙,乏味的航海让他打心里不痛快。
奥森遗憾的耸耸肩膀。
为什么非去不可呢?这愚蠢的冷兵器时代有什么可留恋?特别是朱雀。朋友?同在一个世界的人们尚且不能坦诚相处,两个时代的人又怎能拥有真正的友谊?可他还是不止一次的想起倾城和龙之介,然后会心一笑,暖洋洋。
当然还有柯蓝。对于禁忌之恋这一古老命题,雷烽得不出结论,阅读该方面的专业论文也罢,咨询心理医生也罢,都没得到值得一提的启示,绝望中他决定把这个问题还给活着的伦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大师们,或许某天一觉醒来,问题已经被时间打败,就像可否生吃西红柿。
懒人自有懒法子,聪明人忙去吧。在这之前,他迫切需要的是摆脱百无聊赖的生活,让日子变得精彩起来,正是基于以上心理,他才下定决心返回朱雀,寻找过去的朋友。此即快乐本身,勿需任何理由画蛇添足。所以,对于奥森的提问,他没法作出让对方满意的回答,更懒得解释。
“倒是说话呀。”
“有什么可说的?”叭——雷烽拨开打火机,蓝荧荧的火苗自防风罩内探出摇曳的额头,仿佛阳痿患者的男根。
“如果没有原因,我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我决定去朱雀,就足以证明原因存在,能否说清只是技巧问题。”颇为得意的瞥向奥森,自认为聪明练达,竟能清晰阐述如此高深的道理。
“这算什么狗屁解释?”愤愤的举起酒瓶塞住隐居于虬髯中的大嘴,奥森大口喝酒,把骂人的冲动连同酒精一起压入膀胱。
“你呀~最好别做什么淘金梦,现在的朱雀可不是个好地方。”奥森决定直截了当的说明招募之意,“说点别的,快速打扫甲板,哎,怎么办到的?”
“这有何难?”雷烽轻快的吹起口哨,拖把立刻笔直站起,伴着蓝色多瑙河》悠扬的旋律姗姗起舞。
“喏,如此而已。”雷烽饶有兴致地欣赏奥森因极度惊讶而大大张开的嘴巴,目光肆无忌惮的扫射着藏在舌后的两颗龋齿、酒气蒸腾的喉管。
“我是魔法师,打扫清洁未免大材小用。”他胡乱引用着格言,“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黑。”
百灵港口终于出现在海天交接之处,为了送雷烽,泥鳅丸特别多航行了一天。“嘿~别皱着张苦瓜脸,吝啬鬼,让我帮你干点什么,算做免费旅行的报答。嗯……附近可有海盗?嗤~怎么不来打劫呢?傻瓜!”
“去你的!谁敢打劫新?雅兰斯的船?海盗?我们是海盗的祖宗!”
“海啸又如何?”
“海啸?开什么玩笑!这种天气——啊~~老天!那是……”顺着雷烽的目光望去,奥森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凹陷下去,仿佛海底突然洞穿,大量的海水被瞬间搬运到星球另一端。没有任何预兆,深沉的旋涡闷声闷气地出现了,形状酷似一枚巨大的惊叹号,海水吞吐翻腾,洁白的浪花搅拌着死亡的气息,引力亦随之而来,固执的抓住方圆十几海里内的一切漂浮物,狼吞虎咽的嚼成碎片,咽下。
泥鳅丸恰好位于“惊叹号”尾部,舵手们奋力矫正方向,船桨、风帆、吼叫、哭喊、咒骂全上阵,泥鳅丸依旧宿命般地滑向旋涡。
与喧哗的猎物们相比,那诡异的旋涡格外岑静。没有夸张的滔天浪,没有暴躁的飓风,如果其他伴随喧嚣的海难代表了死亡,恬静的旋涡则是衰老本身——结果也是死亡,却没有携带生灵跨越生死临界的激动,慢慢的,安安静静的,不知不觉间被推到黄泉路口。
三艘更大的货船已经被旋涡吞下,水手们明白,泥鳅丸同样难逃灭顶之灾。“喔——魔旋涡……”甲板上只有雷烽还保持着冷静,喃喃自语的同时,他把烟蒂塞进空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丢向大海。
“风暴临近,抬起头,我看到,积压天边的云层,泛红、透明……”
“你想干什么?”奥森惊讶的发现他正试图跳出船舷。
“想消灭旋涡,就要制造一个更大的!”雷烽平平展开手臂,仿佛正面对大海祈祷祝福,声势浩大的魔压就在双臂之间堆积开来,越积越厚。
“来吧——林间的恐惧,田野的寂寥,请充斥天上地下每处角落,阴森,可怕,陌生的光,以铜器的暗泽映亮云霄,逝去,上承天帝的气息,披火红之鳞的巨大光鱼,黑暗中搅动的硕大形体,这里,云雾弥漫的海域,游动于阴晦云涛之中的,是名为破坏的伟力!以暗黑皇太子之名——禁咒?世界大蛇之咆哮!”
海水服从了年轻统治者的意志,紧贴着魔旋涡外围,以相反的方向急速转动,迅速构成一个恰好相反的旋涡,推斥力激起龙卷风,数十丈长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仿佛海面之下潜伏着十万头远古巨鲸,正在将全世界的海水吸进肺泡,虔诚的奉献给天空。“泥鳅丸”被骤然产生的离心力远远抛开,侥幸逃脱大难。
“哈哈~海神保佑!小子,托你的福,货和人都保住了。”上岸后,奥森笑眯眯的拍着雷烽的肩膀再三感谢,还送给他一张“黑海豚”令牌。从此以后,无论他想去哪里旅行,都可以免费乘坐新?雅兰斯的海船。
水手们也奉上万分崇敬的目光,简直把他当成了海神化身,争抢着请他去百灵最好的馆子喝酒。雷烽全部推辞了,目光始终注视着魔旋涡。
魔旋涡绝非普通的海啸,促使旋涡产生的巨大能量,来自于魔压的流动。魔压——魔力产生的材质——宛如空气般充斥着世界每一处角落,既不能创生,也不能消失,魔法师所作的一切就是借助神明或其他力量尽可能多的聚集魔压,通过咒文、符印等方式转化为魔力。魔力发射完毕后再次散为魔压,遁入空气之中,如同水与冰的相互转化。
一般魔法需要的魔压不大,附近的空间就足以提供,可当法师发动的是禁咒时,本地的魔压储蓄就显然不够了,因此,任何禁咒的发动,都必须事先通过另外一个前奏法术开启无数条传输隧道,以便将远方的魔压输送过来。而当这个禁咒的威力异常可怕时,远处被大量抽走魔压的地方往往产生奇异的自然现象——刚刚的魔旋涡就是其中之一。
根据魔力性质的检验,雷烽断定——有人在使用黑暗系最高禁咒?恶魔吹着笛子来!
在这个世界上,会使用恶魔吹着笛子来的人,究竟还有谁呢?匆匆套上隐身斗篷,挎上无限背包,雷烽飞快的冲向大海,纵身跳入即将消失的魔旋涡……
早朝后倾城和同僚们寒暄了好一会——大抵是些修缮公馆,新聘奴仆之类的话题。战乱刚刚结束,侥幸活下来的大臣们大大破了财,当初逃难时顾不了许多,只能带些金银细软,庄园地产却都遭了兵火,奴仆家将也大多席卷财物逃了个精光。仰止殿内(供大臣们上朝前后休息的外殿)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大臣们个个愁容满面。京都的官宅沦为废墟,家眷只好暂时留在乡下别墅,有心重修府邸,手头却又拮据。
刚刚朝上有人提议国库拨款修缮,内务大臣贝隆二话不说,绷着脸捧上帝国财政收支表,笔笔血红的数字呐喊着入不敷出,大神庙和动乱几乎将国库掏空。
倾城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托宇明公的福,他确信,“飞黄腾达的日子终于到了!”既然帝国财务司一毛不拔,满座公卿只得放下面子去借钱,倾城早就通过“魔武科文”下属情报部调查清楚,大臣们酬款的途径不过两条:同僚接济,或向城中的富户、商人、大奴隶主借贷。
满座文武大多面有菜色,大家彼此彼此,这第一条不足以解燃眉之急。第二条倒倒还可行,与做官的不同,孔雀帝国的巨商们对买屋置地不敢兴趣,手里随时攥着大把金币以便钻空子投机。自古民不与官斗,投机商又个个修炼的狡猾赛狐狸,自然不肯放过结交权贵的良机,借点钱不成问题。
倾城决不能容忍投机商的介入。早在三天之前,他就通过稷下学宫庞大的民间关系网放出一个假消息。
* 机密文件,泄露者诛九族!* 因帝国财务严重赤字,不得不借助民间资助,征用一部分富户的财产充入国库,以便尽快治愈动乱创伤,恢复帝国经济,确保国泰民安。为此,帝国财务司近期将对全城公民财产进行秘密调查及评估,以便酌情征用。
12个时辰后,京都上下大小富户全部得知了这道“机密文件”,人人吓得面如土色风声鹤唳,纷纷谎称躲避瘟疫举家逃亡,一夜之间十室九空,帝都城内只剩下了穷光蛋!与此同时,倾城则大张旗鼓地盖起了“叶公馆”,奠基那天爆竹劈里啪啦震天响,大摆流水宴席款待全城公卿百姓,笙歌舞乐通宵达旦出足了风头。至此,倾城终于达到了目的,即便傻瓜也知道:“天香君倾城殿下乃方圆八百里天字第一号暴发户!”
倾城比如一块肥肉,满朝文武好似那饥肠辘辘的饿狗,有心分一杯羹,可毕竟倾城是个晚辈,实在放不下架子开口借钱。连日来倾城成了帝都社交场上的焦点,不下三十位位高权重的前辈拉着他的手大吐苦水,就是不肯提个钱字。若是倾城主动提出周济,诸君子则当堂变色,换上幅“贫贱不能移”的神气,转身拂袖而去。
倾城大惑不解,却见一旁的艾尔将军正交抱双臂靠着朱红柱子冲自己微笑,心中一动,忙手捧香茗上前请教。
“这帮家伙狡猾的很,缺钱不假,却绝不肯轻易受你恩惠。”一口喝干茶水,他低声接道:“不是高风亮节,他们想要的,是你主动把钱送上门去,而且决口不提一个借字。”
“白送!?”倘若如此,谁还领他的情?
“告诉你吧。”艾尔语重心长的说:“你当别人都是笨蛋?十年宦游奸似鬼,看不出你想收买人心的才是傻瓜。”
倾城低头沉吟,“为何如此呢?”他实在想不通。“收买人心不假,可是,满朝文武谁又不想建立人脉?”
“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艾尔将军轻轻弹着细瓷茶杯边缘,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立场!”
“立场……”倾城豁然开朗,“您是说飞鸿郡王!”艾尔赞许的点了头。
的确,身为宇明公指定的继承人,倾城已经成为了社稷和学宫派无庸置疑的领袖,但与春江飞鸿相比,他所掌握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一方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兵马大元帅、帝国首席宰相,另一方则是有名无实的年轻贵胄,满朝文武自然清楚该靠哪边站。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借了他叶倾城的钱,今后在飞鸿郡王面前可就无以自处了,倘若有个闪失,因之受株连丢了乌纱帽也大有可能。
“难道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倾城大为懊丧,春江飞鸿控制下的朝廷,容不得他建立势力啊。
“君上,你错了。”艾尔将军看穿了他的心思,伸出右手,用拇指与食指圈出一个小小的空心圆:“脑子够聪明,目光却也不能只有这么一点。”
“请将军赐教。”倾城忙诚心诚意地请教。艾尔将军才是你出仕的第一助力——柯宇明的遗言自然不是无的放失,他对这位大智若愚的常胜将军算是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艾尔微微一笑,却又不肯就说。“出去走走吧,殿里太闷。”不待倾城答复,他率先跨出殿门。倾城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穿过五梅坊直上御道,艾尔弃了马车不乘,扶着汉白玉狮子头,凭栏遥望护城河。倾城不解其中机锋,只好必恭必敬的陪在他身旁,艾尔却又做了手势,把他赶到距自己三丈远处才罢休。
此时其他大臣也都陆续出殿,乘上候在御道旁的马车回家用膳。路经倾城时,大多就在车上拱手问好,至多停下来寒暄几句,随即决尘而去。而路经艾尔时,不论公侯将相,一律停车下马,必恭必敬的上前请安,直到艾尔多番催促,才肯上车道别。最后一辆马车离去后,艾尔转身看了倾城一眼,微笑不语。
“在下受教了!”倾城一鞠到地,抢到艾尔身前,恳切的说道:“倾城险些辜负了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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