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天认为,救人只能智取。如果带着七八个人一起去,势必造成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从而激发新的矛盾。
所以他只带着芝兰和五毛去老族长家,求情也好,讲理也罢,算是对老族长的一种尊重。最后事情就算办不成,也不至于让老族长更生新仇旧恨。
几分钟之后,何立天、芝兰和五毛已经来到了老族长家。
开门的人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应该是老族长的妻子。
她看了一眼五毛,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五毛来了。”对何立天与芝兰,却看都不看一眼。
“大娘,老族长在家吗?”五毛含笑问道。
“还没起床呢!”老婆婆没好气地说。
“那行,我们等一会,有点事跟老族长说说。”五毛依然微笑着说。
“先进来吧。”老婆婆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将三人请进屋去,在堂屋之中招呼他们坐下,又为他们泡了茶水。
这些细节,让何立天对这个民族又多了些了解,多了些敬佩,同时也多了些内疚。
身为受害女孩的奶奶,她心中所承受的苦楚,不会比受害者本人少多少。
而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心中有千般恨千般苦,不管心中有多少不愿意,她依然选择了客气的招待她所防备着的外人,这一点,是很多人都没法相比的。
这也正是何立天心中内疚的原因,好人遭殃和坏人遭报应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看到好人遭殃,心里面更多的当然是悲悯,看到好人所遭的苦难是自己的伙伴造成的,心中当然就会生出更多的内疚。
一个少女从屋外走进来。
但见她容颜娇艳,但神色憔悴,烟圈红红的,看得出她哭了一夜,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滴。
“这就是那个被害的女孩了。”何立天心想,有心想跟她说几句歉意的话,却又实在开不了口,眼睁睁看着她向里间走了进去。
又尴尬地坐了近二十分钟,从一个房间里传来咳嗽声,俄而缓步走出一个面色威严的老者,正是昨夜何立天所见过的老族长。
老族长见了何立天三人,没有表示热情,也没有表示反感。自从昨夜吩咐族人不要为难何立天几人之后,他对何立天已经没有了仇恨。
他们本就是一个耿直的民族,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从来不会表里不一,心口不一。
何立天、芝兰及五毛已经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老族长鞠了个躬。
老族长依然面无表情,在三人对面坐下来,随手拿过桌上的烟斗,满满地装了一袋烟。
何立天立即拿出火机,主动上前帮老族长点燃了烟袋。
040 心理交锋
看着满脸诚意的何立天,老族长不知道这几个人来找自己干什么。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跟侵犯他孙女的那帮人是什么关系。
何立天也不直接谈论这件事,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族长闲聊,话题多是灵隐镇的秀丽风光,迷人风情以及纯朴民风。
他本是一个健谈之人,幽默风趣的语言,很快博得了老族长的赞许,不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
老族长心想,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毛毛躁躁,但说话做事倒很有分寸,而且谈吐、为人均是不凡。这样想着之后,对何立天又喜欢几分,绷紧的脸上,逐渐变得和颜悦色。
他又想起那个侵犯了自己孙女的外来人,外表看来斯斯文文,实际上却是禽兽不如。唉,只苦了孙女儿。他长长叹息一声,刚刚暖和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冰冷。
何立天也在仔细打量老族长,猜测着老族长表情变化的原因。经过刚才一番闲聊,他能感觉到老族长是一个严肃的人,也是一个懂理之人。这一信息还是满让他高兴的,因为这就是他向老族长请求放人的突破口和机会。
何立天又在心里酝酿了一会语言,先给自己壮了壮底气,这才开始将话题引到张晓晓等人身上来,说道:“老族长,昨天晚上,真的狠感激您,要不然的话,我跟我的同伴们,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不用感谢我,外面的人做过些什么,本来就不该牵扯到你们身上来。”老族长一边抽着烟斗,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而且,这个小姑娘跟我说了你们的遭遇,你们也是受害人。”
“我也是昨天晚上跟五毛老弟了解,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何立天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老族长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我们曾经有过什么遭遇的问题,而是因为老族长一生之中宽仁厚爱,事理分明,并不会将个人的行为,迁怒于无辜人的身上。您非常值得尊敬,同时,更值得我们这些小辈们学习。”
“老族长,对于您家里发生的事,我们内心也感到震撼和难过,我请求您不要太过伤心,因为只有您坚强起来了,您家里那小妹才能很快振作起来。”芝兰的声音像有一股安抚心灵的魔力,虽然说得很简单,但老族长听了,突然觉得宽心不少。
“老族长。”五毛说道:“我游历过很多地方,阅历过无数的人,虽然我跟这位何大哥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觉得他是一个正义,热心的人。我们来找老族长,就是想跟老族长商量一件事情。”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并不是跟我说句谢谢,也不是跟我这老头子闲聊的。其他还有什么话,你们都别藏着掖着,全都说出来吧。”老族长爽快地说。
何立天道:“老族长在灵隐镇所经历的怪事,我们也经历过,那的确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噩梦。我们原本想逃,逃出丛林,也逃离那种可怕的东西。可是今天我突然想道另外一个问题。”
老族长一袋烟已经抽完,开始抖烟灰,两只耳朵却仔细地听着何立天的话。
何立天接着说道:“我在城里的广场上第一次见过那个东西,通过镜头拍下来的是一个人形。后来在草坪上、灵蛇村以及你们镇上,都遭遇了这种东西,但此刻它却只是一道光影。这个情况让我产生了一个不知是否正确的想法。”
何立天顿了顿,双目如电般盯着老族长,想从老族长脸上分辨出老族长对他的话是否感兴趣。无奈,老族长正埋头打理他的烟斗,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何立天只好自顾说下去:“我的想法是,这种东西就像一块粘糕,只要一粘上了你,就阴魂不散,它们似乎处处都在,却又不知道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同时,我们分析之后认为,这种东西也有一个成长的过程,虽然不知道有多少过程,有几种形状,但光影和人形,一定是其中的两种。如果推断正确,将来这种东西不断成长,不断繁衍,以它们的能力,人类根本不会再有生存的空间,那么我们逃又有什么用,逃到哪里才会安全?况且现在这里已经被封锁,被隔离,要想活命,只有靠我们自己。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主动迎上去,寻找击败它们的方法,向它们出击,将他们消灭,还我们一片生活的净土。”
老族长抬起头来,再次赞许地看着何立天。他明白,何立天说的是实话,如果不将那种东西彻底消灭,人类将永无宁日。灵隐镇,也许也会向灵蛇村一样,一个不留地被消灭。
“你有什么办法?”老族长悠悠地问。
“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办法,但我相信,只要跟老族长一起,聚众人之力量,一定能够想出来的。”
“我族中人,没有什么智囊,只是些喝酒吃肉的汉子和一些村姑村妇,若是你用得着,说一声就是。”老族长算是答应跟何立天结盟了。
“多谢您支持,这一天一定会很快到来的,不过,晚辈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们是一个爽快的民族,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伙伴也是一个爽快的人。”
“好,那晚辈就不客气了。”何立天喝了口茶:“昨天晚上,五毛老弟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关于您孙女儿的事。”
老族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答言。
“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我本人感到万分的遗憾和难过,我代表我们这些外来人向您说一声对不起,向您的孙女说一声对不起,除此之外,我请求您息怒?”
“息怒,你还要我怎么息怒,我要不息怒的话,我早将他们绑到广场上烧死了他们。可是,我……我……咳咳……咳……”老族长激动得咳嗽不止。
“老族长,您不要动气,也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何立天忙劝道。
老族长厉声叫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跟我求情放了他们吗?告诉你,做梦,没门……咳咳……”
“老头子,你别激动,来,喝杯水。”老族长的夫人一边抚着他的后背,一边递了一杯茶水给他。
“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叫族里的人准备好,中午就将那混账东西烧了。”老族长的确是悲愤难抑,他膝下独子,成家生了个女儿后,儿子与儿媳双双病亡,孙女在两位老人的眼里,胜过生命,胜过一切,如今孙女却突然遭受这样的侮辱。
老族长夫人开始撵客,但话还没说完,何立天怎么能走呢,任凭老族长夫人如何催促,他只是自顾说道:“老族长,我今日来找你,绝不是单单想救我的那些同伴。我是想尽力帮一些忙。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请你允许我说三个理由,待我说完了,你依然认为该杀,我绝不横加阻拦,就算你把我一起烧掉,我也绝不皱一下眉,眨一下眼。”
何立天说得义正词严,老族长对他的勇气又佩服几分,终于摆了摆手,向夫人示意,让何立天说下去。
“谢谢!”何立天先礼貌地致谢后,说道:“第一个理由,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用刑,也只用在那一人身上,为什么要牵扯到那么多无辜的人身上。株连之罪已经被废除了几千年了,难道老族长要从死人堆里拣出这不合理的东西,用在那些善良的人身上,这是理由之一。”
老族长冷冷地盯着何立天,等着他说第二个理由。
何立天道:“第二个理由,如今,我们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是邪灵,是那些未知的脏东西,在我们要联合对付邪灵的时候,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却先来一次内乱,这如何凝聚力量,如何给众人信心。那么我们就只有眼巴巴的等着,等到邪灵再次光临的时候,相约老死。”
老族长闭上了眼睛,何立天的话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从何立天的身上,他看到一种力量,一种正义,这是战胜一切的前提。如果依靠何立天和他的朋友的力量,能够最终战胜邪灵,还灵隐镇数万人的安全,那么让他做什么选择,他都会愿意。
可是,真要让他眼睁睁地放了那个凶手,他心里又十分不甘。他的孙女,在如花似玉的年龄被糟蹋,从此再没有幸福可言……
何立天看了一会老族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接下来我的第三个理由,就是针对你想的事情而说的。老族长,我在灵隐镇的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对当地的民风民俗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在您的族群之中,每个女子都格外的看重自己的身体,一旦身体给了一个人,这一生便不会再与任何男子亲近。所以,您的孙女才会自杀,您二老也才会比任何人都更难过,更伤心。您的孙女自杀一次您能发现,当她选择第二次第三次自杀的时候,您是否都能保证及时将她救下来呢?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老族长何不退一步想,那人也是酒醉之后的鲁莽行事,对他进行一番了解,如果他本质上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坏,何不让您的孙女跟他成就一段姻缘呢!”
老族长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何立天的话,荒诞,就如一个人在跟他说一个世间最奇特的笑话。
可是,仔细想想,何立天的话又不无道理。事已至此,孙女这一生的确不会再跟任何男人,也的确不会再有任何家庭和幸福。按何立天的说法,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酒后乱性,为人处世还有所可取之处,最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朝着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发展呢?
老族长越发觉得自己跟着何立天疯了,可是,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他们这个族群,只有烈女,而没有荡妇,几千年沿袭下来的文化,对于妇女的要求就是从一而终,不管你是否愿意。
何立天见老族长沉思不语,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发生了作用。他不想对老族长逼得太紧,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必须悠着点,于是说道:
“老族长,您不需要现在做决定,您不妨将晚辈的话仔细想想,看看晚辈的提议是否有可取之处再决定不迟。在您做出决定之前,我绝不要求您放他们,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老族长能否允许我,见一见那些被关在学校里的人。”
老族长又沉思着,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大事小事见过不少,处理起来也是雷厉风行,可现今,一切显得捉襟见肘,莫非是因为他老了吗?
他张了张口,说道:“我……”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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