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人哪。当然,我们是竞争对手,可我一直喜欢他。他是个男人中的好汉。顺便说一句,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阮道夫·海烈波勋爵。”他和詹姆斯握了握手。“可能你认识我的儿子乔治吧。”
詹姆斯紧张地看了男孩一眼:“我们见过,”他说,乔治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爱好运动呢?”海烈波说着朝詹姆斯弯下身来。“你能跑步?游泳?摔交?”
海烈波勋爵对着詹姆斯一阵大笑,一股热气夹着酸酸的硫磺味迎面扑来,詹姆斯差点呛着。他想起有一次去伦敦动物园,紧贴狮子笼站着,那头大兽对着他吼了起来。狮子的气息中有股可怕的肉腥味,隔着栅栏,詹姆斯好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此刻,这股味道像毒气般从海烈波勋爵身体里散发出来,詹姆斯真想捏着鼻子逃跑,可海烈波的目光对着他紧盯不放,他的瞳孔又大又黑,像两只围着浅蓝圆边的、深深的黑洞。他又靠近了些,脸上汗涔涔的,詹姆斯感到那股热气变得滚烫,仿佛大胡子的体内在燃烧,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海烈波勋爵和詹姆斯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时间显得很慢。詹姆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十分难受,意识到校长先生也不安地晃来晃去。
“邦德先生,你会拳击吗?”海烈波勋爵终于微笑着问道,露出两排闪光的白牙。
“会一点儿,”詹姆斯说。
“来吧,给我露两手。”海烈波用拳头作出防卫的姿势,詹姆斯更弄不清他要玩什么把戏了。
“来呀,给我来一拳。”海烈波听上去像是美国电影里的牛仔或匪帮。
詹姆斯随便来了一下,海烈波用他巨大的手掌一下就挡过去了。
第7节:克罗可大爷
“就这么着啦?”他喊起来,向爱林顿博士转过身去:“据说贵校尽是些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娘娘腔。听说你没把体育当回事儿。我的目标就是要改变这一切。上呀,邦德,来点狠的嘛。”
詹姆斯又挥了一拳,这是全力以赴的一击,他出拳时,乔治有点尴尬地叫了声:“爸!”似乎要阻止父亲。海烈波看了儿子一眼,就在这当口,詹姆斯的拳头触到了他的下巴。
一时间,海烈波用狂怒的双眼瞪着他,詹姆斯不由倒退几步。对大胡子来说,这一下其实伤不了什么,可詹姆斯这一拳倒像是打在砖墙上,一阵疼痛传过手臂。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大胡子又恢复了一脸笑容,可詹姆斯已经看到,在那闪光的背后,有一种可怕的东西。
“咳,你搞突然袭击嘛。”海烈波摸着下巴说,“这一拳不坏。我可得提防你呀,邦德先生。你会惹麻烦哦。”
“走吧,海烈波先生,”爱林顿博士紧张地说,“不然我们就赶不上晚饭了,这孩子也得回宿舍啊。”
“当然,”海烈波勋爵说,他直起身子掉过头去,当下打发了詹姆斯。
爱林顿博士领着勋爵离开了,乔治跟在后面,临走还狠狠地瞪了詹姆斯一眼。
我干了什么?詹姆斯意识到自己的心在急速地跳动,他作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看清纸条上的确切地址,找到那所房子,进了屋。
詹姆斯递上字条时,大卫·卡拉斯纳特教授对他微笑。
“我在窗口看你呢,”他说。“那一拳好棒,我得说,看着是种享受啊。”
“我可不敢这么开心,”詹姆斯说。“这下闯大祸了。”
第3章克罗可大爷
“邦德,你的跑步热身做好了吗?”
“可以了,先生。”
“好小子。今天我得给你加点压了。”
“这又不稀奇,先生,您不是老给我们加压嘛。”
“詹姆斯,你不该跟老师还嘴,知道吗。我要是一个严格的头儿,准得罚你跑上几圈,治治你这无礼的毛病。”
“对不起,先生。”
“实际上,我还真得让你绕点圈子。沿着’荷兰人农庄‘跑四圈。去吧!”
詹姆斯假装叹口气,出发了。他才不是真在乎哩,跑步的时候最快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运动,心脏在跳跃,肺部在扩张。这能够清理头脑、振奋精神,考德鲁斯供应的难吃食物在胃里堵得慌,跑步还可以帮助消化呢。
只有跑步时,他才真正地感到自己生机勃勃。
不管去哪里,他宁可跑去而不是走去。可来伊顿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跑得有多快,米洛特先生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潜力。
米洛特先生是詹姆斯的任课指导老师,主管詹姆斯在伊顿的课程辅导,也负责体育。
他是个灰眼睛的瘦高个,头发蓬乱,脸上鱼翅般地支出一个大鹰勾鼻。学校发的黑长袍太小了,绷在他身上刚盖住腰。他嘴里衔着的那个烟斗,有一半时间是熄火的。
詹姆斯喜欢米洛特。他和善、友好,老爱说自己是为孩子们服务的,不像有些教师,认为学生应该伺候老师。他对自己教的东西兴致勃勃,一不小心就从学校规定的课程上扯开去,聊起他个人感兴趣的话题。
他对体育绝对疯狂。
他一直对男孩们说,自己是皇家海军的运动员,曾代表英国参加1924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还在长跑中得了块铜牌。可一次骑马事故结束了他的跑步生涯,他干起了教育。凭着他的热情和鼓励,长跑运动渐渐在学校里流行起来。可他还有很多困难。伊顿没有正规的跑道,除了每年的障碍赛,大多数比赛都是在马路上进行的。孩子们的训练只能借用一个叫做“荷兰人农庄”的场地。
今日,天空灰暗阴沉,地面上笼罩着黄色的迷雾,正慢慢向空中扩散。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沮丧,可詹姆斯发现,锻炼令他精神抖擞,奔跑的时候,他可以无忧无虑,好像在自由飞翔。
他跑完四圈,把手撑在膝盖上站住,气喘吁吁。
“我们得增强你的力量,”米洛特先生说,他边查看秒表边走了过来,“詹姆斯,我得把你搞成一个长跑运动员。”
“真的,先生?”
“没错。爱出风头的人才搞短跑,可真正的考验是距离。瞧,你高个长腿,那是有利条件啊,尽管你还是个新生,像一块粗糙的毛坯,但如果我们打造你的耐力,这学校没几个男生能在长跑上超过你。”
詹姆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声不响。
“邦德,现在我要给你透露点秘密,”米洛特说着点燃了烟斗,“你得答应保密呀。”
“当然,先生。”
“当然,先生。”米洛特有个习惯,你说了什么,他都会重复一遍。“学期结束的时候,会有一次大型活动,”他接着说,“其中就包括跑步,所以你得加紧训练。”
“什么活动,先生?”
“我们一位学生的家长新设了一个伊顿奖杯,只限于中学部,你会有很好的机会。”
“什么奖杯,先生?”
“这事儿非同一般,范围很广,要求力量、速度、勇气、耐力和射击术。”
詹姆斯想不出什么运动项目需要综合这些素质和技能,米洛特先生作了解释。
“这是个三项全能奖杯。你必须在同一天参加三项比赛………射击、游泳和跑步。”
“游泳,先生?可现在不是夏天啊。”
“我明白,邦德,爱拼才会赢啊,你会拼吗?”
詹姆斯耸了耸肩。“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米洛特又重复了一遍,他接着说:“好小子,海烈波杯可能就是你的了。”
“海烈波?”詹姆斯冲口而出,来不及闭嘴。
“你认识那个美国小伙子乔治·海烈波吗?”
“认识,”詹姆斯说,试着不要露馅。校园事件之后,美国小子想尽办法跟他为难。邦德虽然尽量躲开他,却常常躲不赢。有一次,乔治让他的同伙在学校操场上追逐詹姆斯。不知道他们一旦抓住他要干什么,詹姆斯也不想探究。
“这是他父亲的主意,”米洛特说,“阮道夫·海烈波勋爵,大富翁啊,出手非常大方,捐了许多钱给科学和医学研究机关,你知道,这样就可以支持科学家寻找治疗方法,对付折磨人类的种种可怕疾病。可我对这个人的赞赏还是有限,发战争财……销售武器,你明白吗?难怪会把射击也搅进来……这么说吧,他家里出枪杆子嘛。”
第8节:雅典卫城
詹姆斯咬了咬嘴唇,不想让米洛特先生知道他爸也在为军火商干活。他想起了那天在校园里和海烈波勋爵的对话。那人肯定是来伊顿和爱林顿博士讨论奖杯的事情,所以才会说起运动啊、力量啊什么的。
米洛特先生眺望着远方。“这学校多少学生和老师在战争中遇难,”他说,“伊顿从此不同,英国从此不同。你以为,他们要是能找到更好的人,会用我这样的傻瓜吗?可有多少比我能干的人,却躺在泥土下安息了。还有孩子们……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浪费啊,年轻人应该成长为伟大的运动员、政治家、科学家、作家、艺术家、音乐家……都永远离去了。”他点燃了烟斗,喷出一股浓烟。“行了,”他拍了拍手,“孩子,你还是跑步吧……”
第二天,帕里珀尔带着詹姆斯到游泳场地转了一圈。他们先到“雅典卫城”,这座水泥建筑是为跳水而建造的,位于温莎赛马场对面,泰晤士河的一段支流打这里经过。
“那楼叫做’雅典卫城‘,”帕里珀尔说,“一堆丑陋的水泥,这名字也太庄严了吧,你觉得呢?”
詹姆斯探头张望了一下幽暗的河水,看着像凉茶的颜色。当他知道伊顿没有游泳池,所有游泳训练、比赛都将在河里进行时,不由吓了一跳。
“米洛特先生对你说什么啦?”看着詹姆斯一脸厌恶的神情,帕里珀尔笑了起来,“他说这是力量和勇气的考验吗?在这里游泳,恐怕你得有犀牛的厚皮哦。”
他们接着来到“芳草塘”,这是一处封闭的小水域,被拓宽后添置了跳水板和台阶。紧邻“芳草塘”是“布谷堰”,经验不足的游泳者就窝在这里,在船工的照看下戏水。
“还有一个’罗尼堰‘,”他们沿着河岸走过时,帕里珀尔说,“可那里只有最棒的游泳好手才能玩。”
“看来我还是退出的好,”詹姆斯挣扎着发话,“瞧,这河水看上去可不太诱人啊。”
“噢,夏天的话,肯定是挺爽的。”帕里珀尔说,“可千万别一年四季逮住我训练,到了冬天,把脚趾往水里伸也够呛。这海烈波杯看上去要搞死很多男生哦。”
“这些事儿搅在一起怪怪的,”詹姆斯说着往河里踢了一颗石子,“游泳、跑步和射击。”
“这有什么,”帕里珀尔说,“很正常啊。”
“怎么讲?”詹姆斯犯了糊涂。
“喏,这是乔治·海烈波最擅长的三项运动嘛,拿奖、出风头的肯定是他啰。”
詹姆斯笑了起来:“真的啊?我只知道他是个游泳好手,米洛特还说他跑得很快,可射击,他也行啊?”
“那还用说,他成天在他爸的苏格兰城堡里打枪就是了。”
“苏格兰?可他们不是美国人吗?”
“是啊,但他们在苏格兰也安了个家呢。”帕里珀尔举起手来用想象中的枪瞄准:“嘭,嘭!只要乔治·海烈波一到,鸟儿死光光。你以前打过枪吗?”
“打过一次,”詹姆斯说,“在意大利度假的时候打着玩。”
“我曾经打过一只老虎。”帕里珀尔说。
“真的?”詹姆斯说。
“对啊,那是一头可怜的野兽,年纪大了,病病歪歪,离死也不远了。我吃不准,他们可能还绑住了它的一条腿吧。我们骑着大象到丛林里去,我爸说这样会让我成为男子汉。”
“成了吗?”
“哪里哟,就这么一来,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愿杀生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老人弓着背的身影,像是在钓鱼,走近一看,是克罗可大爷,为学校看管船只的老人中,数他年纪最大,名气最响。年中的这段时光,船工是比较清闲的,于是,他就拿着鱼竿在这里消磨午后的时光。
克罗可是个老人精,他从来就是船工里的一把好手。男孩们会告诉你,他们的父亲上学时,克罗可就名气很响了。他矮小敦实,一蓬大胡子,一双小小的红眼睛,一只肥大的、灯泡似的鼻子,秃头上一顶不变的扁圆帽。
两个男孩朝他走了过去。
“大爷,您在钓什么呐?”帕里珀尔问。
“你等着瞧,”老人吃吃地笑着说,“等着瞧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果然见大爷把钓到的东西拉了上来。
鱼线的那头出现了一个毛线团,紧贴线团,缠着几条黑色的鳗鱼,鱼嘴里还扯着线呢。
詹姆斯做了个厌恶的鬼脸,可望着绕球扭动、互相纠缠的鳗鱼,还是惊讶地看得入了迷。
“它们不会放掉线团的,”克罗可说,“我在线团里塞了虫子哩。瞧这些家伙,可能吃了。”
“那么,你是说,”詹姆斯嚷道,“我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